樊籬一震,倒不是因爲她的怒氣,而是因爲她的話。
什麽叫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什麽叫他是一隻壞蛋加笨蛋?
“什麽意思?”他停下腳步,問。
“自己去悟!”
樊籬鼻子裏發出了一聲輕哼,就知道她最會威脅人,最會玩這種故弄玄虛的伎倆。
他哪有那麽多閑心去悟,也根本不想去悟。
拾步繼續,他冷聲道:“如果我是那隻壞蛋加笨蛋,你肯定就是那隻蒼蠅,一直咬住我不放。”
潇湘懿笑,忽然低頭,湊到他的頸窩,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
樊籬渾身一僵,吃痛皺眉。
“你瘋了,快松開!”
樊籬僵硬着脖子。
呵斥,聲音出來,自己也有些怔住,竟帶了幾許蒼啞的味道。
潇湘懿仿若沒有聽到一般,貝齒用力,樊籬瞳孔又縮斂了幾分,喉中發出一聲輕唔。
瘋子!
就在樊籬準備将她放下來之際,對方似有所感,先他一步松開口。
“你不是說我是蒼蠅一直咬住你不放嗎?我若不咬,豈不是對不起你?”潇湘懿活動着酸麻的唇齒道。
樊籬汗。
火辣辣的痛意從頸脖上傳來,他雖沒有看,但已然能感覺到,肯定見血了。
“你是屬狗的嗎?”
咬人的瘋狗。
“嗯,”潇湘懿竟點點頭,“你說得沒錯,我正好屬犬。”
好吧,樊籬無語凝噎。
片刻之後,又忍不住嘀咕道:“果然是什麽樣的主人養出什麽樣的畜生!”
他的右頸脖前兩日剛被她的貂兒抓傷還未好全,今日左頸脖又被她咬傷,他樊籬是上輩子欠她的,還是怎麽的?
“你是在說它嗎?”潇湘懿将一團毛茸茸的東西往樊籬臉前一伸。
樊籬吓了一跳,差點就将她從背上丢下來,幸虧她早有防備,伸完,便一雙手臂緊緊纏在他的脖子上。
瞧見他的反應,潇湘懿“咯咯”笑了起來。
“瞧你那點出息,一隻小貂就能将你吓成那樣!”
“這跟出息有什麽關系?我隻是對它有些心理陰影罷了,那日誰讓你讓它來抓傷我?”樊籬自是不承認。
他狼虎都不怕,豈會怕它一隻小貂?一爪都能捏死它。
潇湘懿将貂兒攏回袖中:“誰讓你多管閑事!”
“郁書瞳是我的朋友,她受委屈,我豈會坐視不管?這怎麽叫多管閑事?今日她踩滑,你不是也舍己救她,難道你也叫多管閑事嗎?”
說到這裏,樊籬突然想起她的傷。
臉上的傷,還有腳上的傷。
身上可能也有,隻是看不到,從衣袍多處破碎成縷的程度看,肯定是有的。
特别是腳,原則上講,腳踝骨都已經錯位,應該很痛很痛的,卻從她身上絲毫看不出來。
心裏一時竟有些滋味不明。
“有帕子嗎?如果有,最好拿出來遮住自己的臉,避免陽光直射,等下山後,我再給你擦藥,不然,容易落下疤痕。臉上落疤,就等于毀容了,這對你一個女孩子家來說,很重要吧?”
“帕子?沒有!滾下斷壁的時候掉了,你有嗎?先借我一用呗。”
潇湘懿說完,就徑直伸手進樊籬的衣袖摸索。
樊籬真是無語了。
他好心提醒她,原本還以爲他這樣說,她在意的,應該是落疤、毀容。
誰知她在意的點,是帕子。
因爲背着她,雙手落在她的腿彎處,不得空,沒辦法阻止她,除非将她放下來。
可是放下來,她的腳傷得那麽重,又不能站。
然而不阻止也不行,柔若無骨的小手一直探在他的裏衣的袖子裏各種探索,讓他覺得剛剛按捺下去的那種微躁感又再次侵襲了過來。
且越來越強烈。
“不要亂摸,我今日沒帶帕子!”
其實他帶了,也不是不舍得,隻是想以此來阻止她的手在他的手臂上胡作非爲而已。
果然,聞聽此言,潇湘懿就放棄了。
将手抽了回來,自顧自道:“那怎麽辦?”
說完,将臉朝他的肩窩一埋:“算了,隻能這樣了。”
樊籬汗。
這樣的确能避免陽光照到,隻是......
如此姿勢,如此接近,他怎麽覺得,還不及于讓她在他袖中尋到他的帕子呢?
已經說自己沒帶了,又不能再自己打臉,隻得任由了她去。
反正離山腳下也不遠了。
微微繃緊了神經,他加快了腳下的步子。
如果潇湘懿安分倒好,偏生這個女人是個不消停的貨。
埋首就埋首,一會兒功夫,竟又用手指輕輕去觸碰方才她咬在他脖子上的那個傷口。
邊撫,還邊嘀咕:“這個傷口明顯是個咬痕,齒印清晰可見,你的衣領又遮不住,若是被他們看到,也不知道會怎麽想?”
她的指腹微涼,觸碰在傷口上,帶來很奇怪的感覺,有些痛,有些癢,甚至還有些酥麻。
而與指腹微涼正好相反,她埋首肩窩說話吐出來的氣息很熱,噴灑在他頸脖的肌膚上,帶來更加怪異的感官刺激。
喉結一動,他蓦地覺得小腹下微微一緊。
就像是有火焰擊過,激蕩過四肢百骸。
他被自己的這種反應吓住。
方才他背棠婉上山都未曾有過這種感覺,現在他竟然.......
明明背上這個女人是他最讨厭、最煩、最嫌棄的女人。
蹙眉:“别碰我傷口!”
大概是以爲他痛,潇湘懿聞言便将手拿開了。
樊籬暗自調了調息,施展起輕功,快步下山。
畢竟他們是背着走的,且路上一直說話,耽誤了不少時間,所以,等他們來到山下的集合處,衆人基本已經到齊。
似乎就是帝後以及棠婉沒到。
待樊籬将潇湘懿放在邊上的一處石頭上坐好,三人也到了。
樊籬起身,正欲看向帝後,順便看看棠婉,可忽然眼前一黑,他直直栽倒在地上。
啊!
衆人大駭。
潇湘懿也吓了一大跳。
就連正拾步過來的帝後以及棠婉三人,也是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到。
不少人已經跑過來扶樊籬,太醫院院正撥開人群上前,用指尖掐按樊籬人中,樊籬幽幽醒轉過來。
看看圍觀的衆人,他有些懵。
好好的怎麽突然就暈倒了?
“我怎麽了?”
問向劉院正的同時,他也用指腹探向自己的脈搏。
并未探出什麽來。
當他将手拿開,劉院正也探上他的脈門,凝神,良久。
劉院正微微攏了眉心。
“劉院正,樊籬他怎麽回事?”帝王走上前來。
樊籬方才栽倒在地的樣子,他可是親眼看到,好好的一個人,突然這樣,必定有恙,而且,劉院正還蹙眉一臉凝重,所以,他很是擔心。
劉院正似是有些猶豫,看了看樊籬,目光觸及到樊籬頸脖處的鮮紅咬痕,心中的答案更加肯定。
“到底怎麽回事?快說!”
見他如此,帝王有些不耐。
劉院正連忙起身,對着帝王撩袍一跪。
“當日樊法師重傷,微臣隻顧着醫他的内傷和外傷去了,并沒有發現他其實已食下護心丸,才得以護住最後一縷心脈,保住性命,當時,這方面的脈搏迹象不明顯,所以,微臣一時失察,此刻反倒顯現出來,微臣才會得此推斷。請皇上恕罪!”
所有人震驚,百官們都知道,樊籬重傷,指的是郁臨淵跟顧詞初傷他的那次。
樊籬更是難以置信,護心丸?他食下護心丸?
他根本沒有此藥,也根本沒有服過此類藥。
所以,是别人給他喂下的?
猶不相信,他伸手再度探向自己的脈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