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籬渾身一震,落在潇湘懿腳踝上的手就失了輕重,痛得潇湘懿“哎呦”低叫了一聲。
衆人亦是被潇湘懿的話震住,包括帝後二人。
讓樊籬還俗?
郁墨夜跟池輕互相看了看。
他們倒是想讓樊籬還俗啊,但是,這種事情,是樊籬個人的事,就算他是高高在上、可以指鹿爲馬的帝王,他也不想私自替樊籬決定。
“你什麽意見?”郁墨夜問向樊籬。
樊籬将潇湘懿的腿放下,正欲起身回絕,潇湘懿已先他一步,伸手攥了他的衣領,将他朝自己面前猛地一拉。
樊籬猝不及防,差點栽撲在她的懷裏,所幸樊籬會武功,穩得快,但還是被拉得湊到潇湘懿的臉前。
“考慮清楚再說‘不’!”
潇湘懿壓低了聲音在他的耳畔快速道,說完,才松了他的衣領。
樊籬臉色微微變了變。
蹙眉,這個女人真是一丁點女人味都沒有,也讓人頭痛到了極點,動不動就威脅人!
他甚至不知道她在威脅他什麽,但是,奇怪的是,他感覺自己竟然被威脅到了。
那一刻,他想到“做賊心虛”這個詞。
他真的怕她亂說,不是他怕,是因爲棠婉怕。
果然,人有了軟肋太可怕。
對于帝王的問話,他選擇了沉默。
郁墨夜何其精明,雖然聽不到潇湘懿跟他說了些什麽,但已然将兩人的表現盡收眼底。
眼梢一掠,瞥了一眼邊上一直低眉順目的棠婉,也未再問樊籬,直接轉移了話題。
“懿姑娘的腳要趕快醫治,還俗的事,回宮再說也不遲。”
衆人覺得也是。
好在,潇湘懿這次并沒有堅持。
隻是,問題又來了。
山路陡峭,是走不了馬車或者軟轎的,潇湘懿的腳傷成這樣,如何下山?
“他背我!”
還未等帝王想辦法安排,潇湘懿已主動提了出來,再度伸手指向樊籬。
樊籬真是想叫她的饒了,這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女人?
本想拒絕,可看到她傷成那樣,又有幾分不忍?
而且,現在,在衆人的眼裏,她是英雄,爲救人而傷,他也不能表現得太冷血無情。
隻不過......
猶豫了一下,他還是說了出來:“三王妃上山的時候,腳也崴到了。”
衆人聞言,都看向棠婉,想起方才兩人上來時,的确樊籬是輕攙着此女的手臂,當時就覺得可能是腳傷了。
“三王妃本宮來攙,樊籬背懿姑娘!”
另一道女聲驟然響起,是當今皇後池輕。
衆人都有些意外,包括樊籬和棠婉。
“懿姑娘是未出閣的大姑娘,任何男子背都不合适,除非樊籬,至少他現在還是法師,而三王妃是嶽國貴賓,随便讓男人攙扶,亦是不妥,本宮乃女子,且會武功,照顧三王妃最爲合适。”
池輕說完,轉眸看向郁墨夜。
郁墨夜含笑點點頭。
衆人也覺此法不錯。
完美解決了面前的危機,也給足了嶽國面子,堂堂一國之後親自攙扶,是何等殊榮?
棠婉對着池輕鞠了鞠身,落落大方、謙遜有禮。
在帝王的示意下,衆人開始下山。
下山可以不成組了,大家自由結伴,帝王讓郁書瞳跟郁書窈和郁書琴一起。
最後,山巅之上,隻剩下帝後兩人、棠婉、樊籬,以及潇湘懿。
潇湘懿朝樊籬招招手,示意他蹲到自己面前來。
樊籬看了看帝王,又看了看池輕,眼尾掃過棠婉,沒有辦法,隻得硬着頭皮上前。
潇湘懿拍了拍他的背:“再蹲低點,我可是坐着,又不是站着。”
樊籬眉心輕皺,有些不悅,強自忍住,身子又伏下幾分。
潇湘懿慢慢吞吞趴到樊籬的背上,樊籬将她背起,轉眸最後看了三人一眼:“我走了。”
說完,這才垂了長睫,背着潇湘懿循着來時的那條路下山。
“我們也走吧。”
收了視線,郁墨夜看向池輕和棠婉。
池輕點點頭,笑着上前攙了棠婉。
靈動的水眸略一搜尋之後,指着與方才樊籬和潇湘懿完全不同的一條路,道:“我們從這邊吧。”
郁墨夜唇角輕勾:“好!”
于是,池輕跟棠婉走在前面,郁墨夜走在後面,一行三人,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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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樊籬背着潇湘懿走得極慢。
潇湘懿随手悠然地折了邊上的一棵矮樹的小枝,指尖轉動把玩間,聲音亦如樊籬的腳步一樣緩慢逸出:“不用等了,他們根本沒有走這條路。”
樊籬眸光閃了閃,聲音微涼:“你能不這樣自以爲是嗎?總将自己的想法,強加在别人身上,誰等了?”
“小狗等了。”潇湘懿接得也快。
樊籬氣結,偏偏還不能發作。
她等會兒肯定會說,自己又沒有指名道姓,他說了他沒等,她說,是小狗在等,若他發作,豈不是等于承認自己是小狗?
他其實的确是在等,又不好意思回頭望。
他是擔心棠婉,她跟帝後兩人一起肯定會不習慣。
而且,郁墨夜那麽精明,指不定套出什麽來。
當然,以他跟郁墨夜的關系,郁墨夜知道他跟棠婉的曾經也沒事,隻是,棠婉可能不願太多人知曉。
就在他邊走邊兀自想着心事,背上的女人不安分了。
“等一下,有隻蒼蠅一直跟着我們。”
邊說,邊扭動着身子,似乎在驅趕。
樊籬蹙眉停住腳步,側首看,沒看到。
“大冬天的,怎麽會有蒼蠅?”
“大冬天的還有夕顔花呢。”潇湘懿不以爲然嗤道。
樊籬便語塞了。
夕顔花原本應該開于夏夜,不過郁書瞳跟她都說看到了,想必也不會有假。
沒有再接話,他繼續下山。
可背上的女人不消停,一直在動,似乎試圖捉住那隻他根本沒有看到的蒼蠅。
“死蒼蠅!”
“臭蒼蠅!”
“一直跟着我們做什麽?”
“看我不捏死你!”
本就是會武之人,身子又特别靈活,纖細的腰肢一直在扭來扭去,一會兒前傾,一會兒又後仰,柔軟的身子不停摩擦着他的背。
慢慢的,他覺得摩得他的背發熱起來。
“你能不能安分點?不知道背人下山,其實比背人上山更難嗎?稍不留神就會摔滾下去。”
身子微躁,心頭更躁,樊籬便忍不住開口了。
潇湘懿“哦?”了一聲,尾音上揚,下一瞬又接着道:“看來,三王妃腳崴了,你背她上山的。”
樊籬眼簾顫了顫。
這個女人也太可怕了吧?
他就那麽一句話,她就能聽出這些來?
不過,她終于不再打蒼蠅了,因爲注意力完全被他轉移了過來。
“喂,那是她輕,還是我輕?”她問。
樊籬沒有理她,隻覺得無聊。
“她是怎樣伏你背上的?是這樣?”邊說,邊将小臉貼他背心上,“還是這樣?”
說話的同時,又展開雙臂纏繞在他的頸脖上。
“又或者這樣?”将臉靠在他的肩窩上。
因爲她不停地動,不停地說,特别是最後一個動作,臉靠在他的頸窩,說話時,溫熱的氣息噴灑在他的耳畔。
他莫名覺得心頭躁意更大。
閉了閉眼,他沉聲道:“潇湘懿,你再不消停,信不信我丢你下來?”
沒想到對方竟然比他火氣還大,剛剛還一副嬉皮笑臉,問他是不是這樣,是不是那樣的模樣,瞬間就炸毛了,比的聲音還大。
“兇什麽兇?都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你知不知道,你就是一隻壞蛋加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