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大紅龍袍的男人闊步走了進來。
禮儀官宣布新帝登基大典開始。
先是禮儀官緻辭,接着新帝緻辭。
樊籬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外賓席上的那個女人,腦中一片空白。
不,不是她。
可能隻是長得像她而已。
怎麽可能會是她?他親眼看到她死在他的懷裏。
可是世上有這麽相像的兩個人嗎?雖然此人比他的棠婉要成熟、更有氣質,也多幾分風情。
但是,那眉眼,分明就是跟棠婉一般無二,畢竟當年她才十五歲,那麽多年過去了,有些改變也很正常。
然而,他還是無法理解,更無法相信。
就在他準備直接沖上前去看個明白的時候,他發現她站了起來,不對,是全場的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然後,除了外賓席上的幾人站着鞠身,其餘的人都跪地行大禮,也就是這時他才反應過來,新帝的緻辭已經結束了。
說了些什麽,他竟然也沒有聽到。
見大家皆跪他獨站,他便也連忙跪了下去。
衆人的山呼聲響起:“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帝王揚臂,氣宇軒昂:“平身!”
“謝皇上!”又是齊刷刷的聲音。
樊籬起身的時候,又忍不住擡眸望向外賓席,正巧碰到對方也轉眸朝他這邊看過來。
他呼吸一滞,對上她的視線。
雖然隔得有些遠,看不大清她眼裏的神色,但是,她的面色卻是未見分毫起伏。
很平靜、很寡淡地、很随随地瞥了他一眼,又很随意地收回眸。
樊籬怔了。
果然不是她。
那是陌生的眼神,也是看一個陌生人的眼神。
樊籬低頭笑了,看來自己這段時間真的是魔怔了,偶爾夢到也就算了,現在青天白日的,也能将人認錯。
隻是,真的太像了。
若不是知道她隻有一個哥哥,沒有姐妹,他真的懷疑,是不是跟郁墨夜和郁臨淵一樣,是她的孿生姐妹。
在樊籬一直盯着外賓席的時候,也有另一雙眼睛一直看着樊籬。
那便是席間的潇湘懿。
她也循着樊籬的視線看了看外賓席,心中疑惑不解,外賓席上就隻有三個女人,都是各國的女眷,他在看什麽?
場上大典還在進行。
郁墨夜本就爲大齊帝王已經多年,今日之所以搞個登基大典,也隻是爲了從此名正言順,所以登基大典比較簡潔。
登基大典結束,便是封後大典。
所謂封後大典,其實也就是一紙诏書的事,隻不過是,當着滿朝文武百官的面,宣讀封後聖旨,皇後接旨。
而這次,因爲帝王是将登基、大婚、封後一起辦的,所以,在封後之前,加了拜堂的環節。
這些事先都已經安排好,所以,隻需按照禮儀官的要求做便行。
帝王親自出門迎的池輕,牽着她的手,将她帶進來。
池輕其實很緊張,好在他掌心的溫度讓她安定。
在所有人的見證下,帝後二人拜天地。
看着場上龍章鳳姿、豐神如玉的帝王和眉目如畫、傾城脫俗的女子雙雙含笑對拜,那一刻,在場的衆人都隻想到“天造地設”“一對璧人”這樣的形容。
真的,帝王鳳眸中的光亮,女子眼角綿長的笑紋,以及他們自始至終都注視着彼此,自始至終都旁若無人的那種眼神缱绻,就好像此時此刻,他們不是帝,也不是後,就隻是一對民間兩情相悅的平凡夫妻。
拜完堂,接着便是封後。
禮儀官報完之後,便是宣讀封後聖旨。
通常所有聖旨的宣讀,都是帝王身邊大太監的事,也就是王德宣讀即可。
然,就在王德打開手中明黃卷軸的時候,帝王忽然朗聲開口,親自一字一句将聖旨上的内容述了一遍。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池輕賢淑大方、溫良醇厚、品貌出衆,不僅與朕曾共患難、同生死,還爲朕誕下一子二女,朕心悅之,特封池輕爲皇後,賜居香凝宮,欽此——”
男人聲音朗朗,清潤如風,在整個未央宮裏響徹。
自始至終,目光都凝落在池輕的臉上。
大手也自始至終執着她的,沒有松開。
池輕同樣深凝着他,心裏面早已滿滿當當。
她知道,他将孩子也放進了聖旨裏面,其實也算是爲六六正名,爲姐妹二人正名。
方才,她還想,這世上怕是隻有她一人,都是三個孩子的娘了,才倒過來成親拜堂,所以,她緊張,她窘迫。
可這一刻,她忽然覺得這些根本不重要,甚至還有些以此爲傲。
她就做那開天辟地第一人,又如何?
“女人,要看,夜裏讓你看個夠,現在,先将聖旨接了。”
男人忽然湊到她的耳畔,用隻有他們兩人能聽得到的聲音提醒。
池輕蓦地回過神,兩頰一熱,剜了他一眼,連忙跪在地上。
“臣妾接旨,謝皇上!”
王德上前,将手中明黃卷軸呈到池輕手上。
場下衆人再次離座行大禮,齊齊山呼。
“恭喜皇上,恭喜皇後娘娘,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帝王将池輕扶起的同時,也讓場下衆人平身。
站起的刹那,池輕也學着他的樣子,以極快的速度湊到他面前,以極低的聲音道:“你要活萬歲,我隻活千歲,那我死後,你豈不是要孤獨九千年?”
男人唇角一勾,略一側首,低聲回到:“活萬年的是烏龜,活千年的是妖怪,我們是人,我們隻要百年,相守百年。”
池輕原本以爲他會說,他會陪她千歲,或者她必須陪他萬歲之類的,又或者會調侃一句,九千年怎會孤獨,可以再找别的女人之類的。
沒想到他竟然會這樣回答。
隻求百年,相守百年。
很樸實的回答,卻也是讓她感動的回答。
然,她卻還是故意撅了撅嘴,嘀咕道:“人家還想下輩子也跟你一起呢,你卻隻要百年。”
“百年跟下輩子并不矛盾啊,百年是這輩子,下輩子的歲數是重新開始,又不是在這輩子的年紀上累加,别說下輩子,下下輩子,下下下輩子在一起,我都沒有意見。”
池輕再次嗔了他一眼。
反正說不過他。
因爲他們是全場的焦點,場下衆人自是知道帝後二人在說着悄悄話,卻無人知道他們兩個在說什麽,隻感覺到了兩人的濃情蜜意。
封後大典結束,差不多到了午時的光景。
然後便是慶祝宮宴。
帝後二人雙雙落座,宮人們便端着托盤魚貫而入。
托盤裏是各種美食。
與此同時,早已候在一側的樂師們也開始彈奏,美酒飄香,喜樂連綿,司舞房還準備了精彩的歌舞。
帝後舉杯,衆人齊賀,一片歌舞升平,一片觥籌交錯。
一曲舞畢,樂聲停,舞姬行禮散去。
司舞房的女司珍剛準備上前報第二個曲目,外賓席上一人突然站起。
是嶽國來的三王爺。
隻見其對着帝後二人微微一抱拳:“恭喜陛下和娘娘,此次能代表嶽國前來道賀,實乃本王之幸,爲表誠意,特備下禮品,還請陛下娘娘笑納。”
說話的同時,自袖中拿出一份精美的禮單遞給邊上的太監。
太監接過,過來呈給帝王。
帝王含笑掃了一眼禮單,大概已了然,還真是下了點血本。
“多謝三王爺,也多謝貴國皇帝,請三王爺代爲轉達朕和皇後的謝意。”
三王爺颔首,又道:“另外,爲恭賀陛下和娘娘,也爲在如此喜慶的日子裏給諸位助助興,本王的王妃還特意準備了一舞獻給陛下娘娘,也獻給在座的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