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歡.愛就這樣在廚房裏進行。
以郁墨夜将她抱起抵在牆上的姿勢。
顧及到她身子虛,郁墨夜要得很小心、很溫柔。
池輕想起曾經在蘭鹜的潇湘閣裏,她懷着六六,被梅老闆下了媚.毒,在那間廂房裏,他也是這般溫柔地要她。
隻不過,那時她神識不是很清楚,而此刻,她卻非常清晰地感受着他的每一下缱绻。
這一次,兩人同時到達了雲端,值得慶幸的是,她沒有再丢臉地暈過去。
但,也是累得不行。
郁墨夜抱着她坐在凳子上,讓她靠在自己懷裏休息,他繼續将前面未擦的藥替她擦好,然後給她穿好衣服。
“先去躺會兒吧。”郁墨夜輕吻着她的鼻翼唇角,強忍住想要再來一次的沖動。
池輕氣喘籲籲:“我的饅頭還沒蒸。”
“不急。”
郁墨夜直接将她抱回了内殿。
内殿裏三個玩得正歡的小家夥見此情景,全都懵眼了。
恐又引起昨夜院子裏的那種誤會,郁墨夜先對三人開了口。
“你們娘親做饅頭做累了,想休息一會兒,你們去外殿玩吧。”
池輕也虛弱接話道:“娘親睡一小會兒,就起來給你們蒸好吃的饅頭吃。”
三個小家夥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六六的帶領下,吭哧吭哧去了外面。
“你先休息,我還有點事要去處理。”
大手拂過池輕的發頂,郁墨夜又傾身吻上她的唇需索了一頓,才将她放開。
“嗯,去吧…….”
池輕覺得自己累得說話的氣力都沒有。
在郁墨夜起身準備離開的那一瞬,她又猛地想起什麽,一把抓了郁墨夜龍袍的衣袖。
“會不會又懷上孩子?”
她發現,不知道是他太厲害呢,還是她的體質太适合受.孕,反正,她太容易懷上孩子了。
一次避子藥沒吃,就懷上了六六。
後來,都用了潮來草,就停了一天,又懷上姐妹二人。
郁墨夜怔了怔,笑,垂眸看着她,“懷上好啊,我養得起。不過,看你樣子,似是不想?”
“不是不想,是現在不能,我的身體太虛,還沒調養好不是。”池輕咬唇解釋。
“嗯,”郁墨夜伸手寵溺地捏了捏她臉,“放心,應該安全。”
說完,便收了手,轉身離開。
池輕還在他那句話裏沒有回過神。
放心?應該安全?
他怎麽知道安全?
難道沒弄在裏面?不對啊,她感覺到的,明明都釋放在了裏面,而且還很多。
那他?
心中疑惑,卻也沒有多想,因爲實在太累,等會兒還得起來蒸饅頭,她閉上眼睛,讓自己盡快睡片刻恢複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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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墨夜回到龍吟宮,正好碰到青蓮,便喚了青蓮一起進内殿。
“給朕一些補氣血的藥丸吧。”
兜頭一句,青蓮都不知怎麽回事,想了想,猜他可能是要給香凝宮的那個女人吃,便回道:“奴婢已經抓好了調理的藥,這就去拿給皇上,皇上再去香凝宮的時候帶過去。”
“除了那些藥,朕還要一些類似避子藥的那種藥丸。”
青蓮一怔,郁墨夜又接着補充說明道:“不是避子藥,是補藥,但是,外形類似避子藥藥丸。”
其實青蓮怔愣,并不是沒聽懂他的話,而是沒聽懂他的意思,爲何要如此?
隻一瞬,又倏地明白了過來。
昨夜她跟樊籬都探過那個女人的脈搏。
可能樊籬隻是探那個女人暈厥的原因,沒有探得太細,又或許是樊籬其實探到了,卻爲了不讓這個男人擔心,選擇了隐瞞不說。
反正,她探得很細。
她發現,那個女人暈厥并沒有什麽問題,隻是跟男人那方面刺激過度導緻的。
身體其他方面也沒有什麽問題,除了一點。
大概是因爲懷孕在惡劣的環境裏,生産還在惡劣的環境裏,營養又跟不上,且分娩之時,還有過感染,所以,以後可能懷上孩子比較難。
見樊籬在她之前探脈,也未說起這事,她原本也打算不提的。
可是,她是醫者。
她想來想去,還是有必要讓帝王知道那個女人的真實情況。
于是,早上他下完朝回來,她還是跟他實話實說了。
然後,她看到他一人坐在這裏坐了很久。
所以,他現在跟她要類似避子藥的補藥丸,是想用來騙那個女人的吧?
爲了不讓那個女人傷心,不告訴她,但是,爲了不讓她疑心,假裝房事後給她避子藥,是這樣麽?
一切了然,青蓮颔了颔首:“奴婢這就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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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頭打開牢房的門,龐淼低斂着眉眼,踯躅了片刻,稍稍定了心神和氣息,才拾步邁了進去。
牢房裏蓮妃靠牆而坐,郁臨旋起身過來。
龐淼以爲他開口的第一句會是“怎麽又來了”或者就如平素的無數次一樣,面色淡然、目中無她地看着她。
誰知,他竟破天荒地說:“你來了,”并且主動伸手接過她提的一個食盒,和一包袱筆墨紙硯。
那樣子,就好像是在等着她來一樣。
龐淼沒有做聲,隻勉力牽起唇角笑了笑,她知道,他等的不是她,而是筆墨紙硯。
果然,将食盒放在地上,郁臨旋便迫不及待地打開包袱,取出筆墨紙硯,并示意龐淼:“稍等片刻。”
龐淼沉默地提起食盒,走到蓮妃面前。
将裏面燒好的小菜一盤一盤端出來,并端出兩碗米飯,取出兩幅竹筷,一雙搭在菜盤的邊沿上,一雙恭敬遞給蓮妃。
蓮妃看了她一眼,伸手接過,端起飯碗,一雙眸子又看向正潑墨揮毫的郁臨旋。
郁臨旋坐得離她有些遠,看不到他在寫什麽。
她想,是休書吧?昨日他說過的。
這些小事,她現在也不管他,暫時随便他,他們如今也沒有心思在這些有的沒的上面。
何止蓮妃,龐淼也知道是休書的。
所以,當郁臨旋寫好,疊起後給她,她隻伸手接過,并未當即打開看,也未多話。
她隻想在他面前盡可能地保留最後的一點自尊。
她并不是死纏亂打之人,也不是會求着人家不要休她之人。
四年,說長不長,但說短也不短,四年裏,她做過各種努力,卻依舊沒能走進他的眼。
她想,這輩子或許就這樣了。
他的目光永遠都不可能爲了她停住半分。
所以,休書,他給,她便接。
哪怕她還會日日來天牢看他,不以五王妃之名。
因爲,她覺得執迷不悟是她一個人的事,太過強求就變成了兩個人的事,她從不強求,雖然會痛徹心扉。
一直到出了皇宮,坐在回府的馬車上,她才顫抖地将那張紙自袖中拿出來。
艱難展開,呼吸也随着手中動作一點一點緊了起來。
因爲黑墨還未幹就被疊起來的緣故,不少字迹有些暈染,但是,并不影響識認。
字字入眼,龐淼眸光一斂,變了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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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翔宮。
太後斜倚貴妃榻上,閉目養神。
孔方快步走進來,欣喜道:“太後娘娘,五王爺是真的決定跟娘娘合作了,昨日讓人傳話過來,說同意聯手,奴才還不敢太相信呢。”
太後睜開眼睛,眼梢輕掠,看向他。
孔方将手裏的一枚男式發簪呈給她。
“這是天牢裏我們的人剛剛送過來的,是五王爺的,五王爺說,拿着此枚發簪去天明寨找一個叫蕭逸的人,便能調動天明寨所有勢力。”
太後聞言一喜,當即坐起了身子,将發簪接于手中,看了看,唇角勾起一抹勢在必得的笑意。
“哀家就知道他會答應,他别無選擇。”
“娘娘英明。”
太後微微眯了丹鳳眼:“接下來,哀家還要确認一件事情。”
“娘娘是要确認皇上是不是真的,還是被人假冒的?”孔方問。
太後搖頭。
“這個不好輕易确認,此人太過厲害,稍有不慎,容易打草驚蛇,不過,哀家覺得十有八.九是假,老五并非莽撞之人,定然是有把握,才會在金銮殿中指出,隻是沒想到自己的緻命底細早已被對方捏在手中,才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還有,哀家明明每三年給郁臨淵下過洛條夏,可上次莊文默那件事,他卻沒有中毒,這也是很蹊跷的。”
“再者,哀家前幾日還無意中跟他提起過他小時候的一件事,他的反應也有些不對,雖然被他巧妙搪塞過去,但是,後來哀家想想,越是滴水不漏,越是說明有問題。”
孔方點點頭,“那娘娘是要确認哪件事?”
太後從貴妃榻上下來,孔方連忙躬身上前攙扶。
太後緩緩走向桌案邊,朱唇輕啓道:“确認香凝宮裏住的人到底是不是已經被執了死刑的郁墨夜。”
“這個,娘娘不是說也很麻煩嗎?”孔方面色凝重,“皇上下了禁令,任何人不得踏入,而裏面的人又從不出來,娘娘還說,香凝宮四處可能都是隐衛,所以派人密探也是不行,那……”
“事關重大,麻煩也得确認。”
太後皺眉,擡起戴着長長玳瑁指套的食指,輕輕揉向自己的太陽穴。
孔方欲上前幫忙,太後又蓦地将手拿下,“你去将韓嬷嬷給哀家找過來。”
孔方怔了怔,颔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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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裏,池輕坐在榕樹下的石桌旁,一手執刻刀,一手執檀木,動作娴熟地一刀一刀雕刻着,不時擡眼看看院中正在用小鏟子鏟沙子玩的三個小家夥。
郁墨夜跟她說,前夜她昏迷之時,青蓮來看過她跟兩丫頭,讓兩丫頭多曬曬太陽。
見天氣好,她便帶了三人在院子裏玩,雖然起了風,但是也不算冷。
六六對她還是很抵觸,所幸有兩丫頭,缺少玩伴的他很樂意跟兩丫頭玩。
否則的話,怕是香凝宮來也不會來。
剛從密室出來那日,在龍吟宮裏,她抱着他,他卻揮着小拳頭打她,那一刻,她真的很傷心很難過。
不過,後來,她想想,這本也是她在密室裏就已經預料到了的事。
她缺席了一個孩子最重要的三年。
他學說話的時候,她不在,他學走路的時候,她不在,他開始有認知、有想法的時候,她也不在。
他抵觸她,正常。
隻能慢慢來。
昨夜一起吃那些小動物形狀的饅頭,他就似乎有些小改變,不時偷偷拿小眼睛看她。
所以,她想雕個木雕送給他。
郁墨夜端着一盤葡萄走進來,六六看到,就屁颠屁颠跑着撲上前:“爹爹,爹爹”地叫。
郁墨夜笑着蹲身,隻手将他抱起來。
兩個小丫頭一人拿着一隻小鏟子,站在那裏沒動,羨慕地看着六六。
郁墨夜自是看在眼裏,一顆心柔軟得不行。
走到兩個小不點面前,将六六放下,并将手裏的那盤葡萄給六六端着,然後一手一個将兩小不點抱了起來。
在兩人的小臉上各親一口,才将兩人放下來,“六六,先帶兩個妹妹去洗手,再過來吃葡萄。”
将葡萄自六六手上接過,他走向池輕。
三個小家夥聽話地往裏面走。
“刻什麽呢那麽認真?莫不是送給我的?”
将那盆葡萄放在石桌上,郁墨夜撩袍坐在池輕的對面。
池輕擡眸瞥了他一眼,輕嗤:“想得美!”
“那是送給誰的?難道又是送給我大哥的?”
池輕的手一頓,再度擡眼看向他,小臉一臉不悅,“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
郁墨夜低低笑。
“到底給誰的?”
“給你兒子的。”
池輕的話音剛落,眼角餘光忽然看到有什麽東西飄落在院子裏,她轉眸望去。
目光觸及到一個類似燈籠一樣的物件歪在院子裏,她眼波微微一斂。
是一盞孔明燈。
意識到她的反應,郁墨夜也循着她的視線,回頭看過去。
見到是一盞被風吹落的孔明燈,他又回首看了她一眼,然後,起身,走過去,将孔明燈拾起。
池輕也起身近前。
孔明燈裏的燭火已熄,想來就是這個原因所以掉下來的。
白色宣紙糊的燈罩上,寫着黑色的小字。
夏之日,冬之夜。百歲之後,歸於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百歲之後,歸於其室!
這是一首思念已故丈夫的詩。
池輕想起,曾經陳落兒也唱過這首詩,隻不過,她唱的是前面的部分,而此孔明燈上隻寫了最後兩句。
意思是,夏季白日烈炎炎,冬季黑夜長漫漫,希望百年以後歸宿同,與丈夫相會在黃泉。
在大齊,放孔明燈的習俗本就是,白日放,祭奠已逝之人、表達哀思;夜裏放,許下美好願望、期待上天成全。
池輕看向郁墨夜。
郁墨夜自是已識出燈上字迹,剛準備說話,香凝宮的大門驟然被人自外面推開,一個人慌急而入。
顯然沒想到會遇到他們兩個,來人腳步一滞,震驚在了當場。
特别是看到池輕,簡直就像是看到了鬼一樣,驚懼駭然地睜着眼睛,臉上煞白無血色。
池輕也看着來人。
雖叫不出此人名字,但是,她卻識得,是鳳翔宮的嬷嬷,她見過好幾次的。
郁墨夜最先做出反應,猛地揚袖,一道淩厲掌風甩出,“嘭”的一聲,香凝宮的大門重重閉上。
來人這才驚覺回神,大駭,“撲通”屈膝跪于地上,慌亂不堪道:“奴婢不是要故意擅闖的,是因爲見太後娘娘祭奠先帝的孔明燈不小心掉在了香凝宮裏,所以才……請皇上恕罪,請皇上恕罪……”
來人邊說邊磕頭,臉色蒼白,額上冷汗涔涔。
郁墨夜睇着她,絕美薄削的唇邊微微抿着,面色冷峻,眸中寒氣昭然。
“韓嬷嬷,你也是宮中的老人了,又不是剛進宮的小丫頭,宮中的規矩,你不懂嗎?朕早已下令,沒有朕的允許,任何人不得踏進香凝宮半步,否則,便是死罪!”
郁墨夜聲音不大,且不徐不疾,卻字字如劍,殺氣逼人。
韓嬷嬷早已吓得身子抖如篩糠。
還在磕頭,以頭搶地地磕頭,求饒。
郁墨夜絲毫不爲所動,冷冷地看着她,明黃衣袖再次一揚,然後又陡然一收。
韓嬷嬷還未反應過來,就感覺到腳下一輕,身子被一股外力擰起,然後,喉間一緊,自己已然被卷到帝王跟前,且帝王的大手就落在她的頸脖處。
******
太後和孔方尋過來的時候,帝王正從香凝宮裏出來,并随手帶上了香凝宮的大門。
在大門外面的台階上,韓嬷嬷的屍體靜陳。
太後臉色一變,孔方更是快步上前,“韓嬷嬷。”
帝王居高臨下地站在緊閉的大門前,面沉如水,淡聲開口:“母後,韓嬷嬷擅闖香凝宮,被兒臣就地正法,母後不會怪兒臣吧?”
太後蹙眉。
低低歎出一口氣,她無奈地搖搖頭,沒有做聲。
視線卻是輕輕掠過韓嬷嬷攥在手裏的一方帕子,唇角掠過一抹冷意。
果然。
果然是那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