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怔住,郁墨夜也是無力扶額。
滴血認親?讓孩子跟自己的娘滴血認親,也真是虧這個男人想得出。
将手自額上放下,她擡眸,就正好撞上郁臨旋看過來的目光,她心口一撞,有些心虛,與此同時,也忽然想到一件事,郁臨淵一直這樣睜着眼睛說瞎話,就不怕郁臨旋拆穿他嗎?
郁臨淵讓王德去四王府接六六,并讓郁臨歸将莊文默帶下去。莊文默不走,還在那嚷嚷着是太後的主意。
太後面薄如紙。
郁臨淵笑:“虎毒都不食子,你是說做娘的要害死自己的兒子嗎?你沒有任何證據信口開河,就是污蔑,有本事拿出證據來!再說了,若是她跟你一夥,做什麽要讓九王爺去調查宮女和賣字畫的小販,這不是自己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嗎?她是朕的母後,她待朕如何,朕心裏有數,休要在這裏挑撥!”
一席話說得莊文默啞了口。
他倒不是無言以對,原本還想說,這個女人之所以甯願自己搬石頭砸自己的腳,是因爲想要順勢除掉他,自己獨大。
想想終是沒說,事到如今,說了也沒用,的确,他沒有任何證據,而且,他們也的确是母子。
莊文默被帶了下去,郁臨淵又當即下旨,将莊妃打入冷宮,還命禁衛統領霍謙帶人去封了莊府。
這是注定不平靜的一.夜。
再次想起這件事,郁墨夜已帶着六六回了四王府,一切就像做夢一般,但是,她心中第一次生出一種跟他攜手并肩的豪邁之感來。
以前,他總叫她蠢貨,這次她表現得很不錯吧?隻是滴血認親可憐了小家夥。
看着六六細嫩的小指尖上針刺的小孔還在,她就心疼不已,低頭将他的指尖放入口中,輕輕吮了吮,十指連心呢,自己刺的時候,都覺得疼,何況六六還那麽小,當時哭得那叫一個傷心。
因爲回府已經是半夜,又想着某人折騰了一天,應該是不會來的,就自己帶了六六睡。自從滿月,她跟顧詞初的身份換過來之後,六六就跟青蓮和奶娘睡了。
可剛睡得迷迷糊糊的,某人就來了,脫了衣袍就往床榻上擠。
“你怎麽來了?”郁墨夜睡得正糍糯,嘟囔了一聲,翻了個身,又睡了過去。
下一瞬又被他搖醒,“等會兒再睡。”
“做什麽?”連續幾夜都沒睡好,郁墨夜困得眼睛都睜不開。
“先把大事辦了再睡。”男人一邊說,一邊脫她的衣袍。
直到她衣衫盡褪,涼意透體,她才一驚,徹底清醒過來。
汗,大事?這就是他的大事?連忙扯了被子将自己蓋住,“六六還在旁邊呢。”
“他睡他的,我們辦我們辦的。”男人邊說,邊扯了扯被褥,想再次扯開,見被她抱擁在身前緊緊按住,遂直接将手伸到被褥裏面各種不規矩。
“别……别,郁臨淵……等會兒将六六搞醒了…….”被他的大手一碰,郁墨夜片刻就緊繃得厲害。
“沒事,醒了就醒了,他那麽小,又不懂,看着我們做也沒事。”男人咬着她的耳垂,氣息如火。郁墨夜覺得自己的呼吸瞬間就也跟着亂了,“醒了,醒了他會哭……”
話一出口,她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已是啞得不行。偏生男人還不停地蹭着她,大手更是在被褥下實施着各種折磨,“那要不,先将他放在搖籃裏睡一會兒?”
郁墨夜沒有做聲,男人以爲她不同意,吻着她的鼻翼唇角問她:“難道你就一點都不想我?我可是想你想瘋了。”
郁墨夜汗,“又不是多久沒見面,我不是才從宮裏回來了的嗎?”
男人臉當即就沉了:“你這個女人是真傻,還是裝傻?我說的想,是想要你,你自己說說,我們多久沒做了?生六六前三個月不能動你,你坐月子不能動你,四個月,我們已經四個月沒在一起了,不對,不止四個月,前面也不是正三個月,還有這幾天,一起四個月多沒有做了,你是想要将我憋壞嗎?”
郁墨夜無語,這些日子倒是記得清清楚楚的,而且……
“哪有讓你受憋,中間不是用手幫你過嗎?”郁墨夜說得都不好意思,滿臉通紅。
男人笑:“手是沒有辦法,哪有你裏面舒服。”
說完,就起身将六六抱到搖籃裏去了,然後就迫不及待地覆了過來。
其實,郁墨夜又何嘗不想着他,真正算算,毫無顧忌的又何止四個月?自從懷上六六,應該都算,即使後來滿了三月,兩人有做,也都非常小心翼翼。
許久兩人沒有這般忘情過了,可是正如火如荼的時候,六六醒了,在搖籃裏哭。男人還不想停止,被郁墨夜拍了幾次,沒辦法才咬牙切齒起身:“明夜繼續讓青蓮帶着睡!”
以爲搖兩下搖籃,小家夥可以繼續睡,誰知搖了幾下,還哭,郁臨淵真是恨不得叫他的饒了。
衣服也未穿,就在那裏搖着搖籃,見搖了還在哭,他又将小家夥抱起來颠哄着,那畫面,郁墨夜都不敢看。
然而,小家夥似乎專門跟他這個老子作對似的,平時哄哄也挺管用的,今夜也沒用,照哭。
“可能是餓了,給我吧。”郁墨夜實在看不下去了,準備坐起身,卻被男人止住:“你就躺着别動,側躺着。”
然後,他走過來将六六放在她懷裏,小家夥一入懷就哼哼唧唧地蹭,很快就找到了,吃了起來。
當滾燙的體溫自背上貼過來的時候,她才終于明白,他爲何讓她躺着别動?因爲他好從後面來。
暈死,真是一刻都不想耽誤啊。可是,這樣就苦了她了,前面小家夥在喂着,後面……那感覺讓她幾乎受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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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翔宮
内殿,一片狼藉。衣櫥、衣櫃的門都大開着,桌上、椅子上、凳子上、地上,到處淩亂着各種衣物和衣物碎片。
太後臉色非常難看地坐在桌邊,手執鋒利的剪刀,還在剪,用力剪、使勁剪、飛快地、一刻不停歇地剪。頃刻時間,一件孩童的上衫就在她的剪刀下面,化成碎片。
剪完一件,又拿過一件繼續剪。
孔方站在邊上,眉心皺着,幾次想勸,幾次作罷。
他知道她是氣啊,心中有氣,無處撒,又不能摔東西,乒乒乓乓宮人們會聽到,就剪衣物,自龍吟宮回來後,就翻箱倒櫃,将以前帝王小時候穿的衣服全部都找出來,一件一件剪成碎片。
宮裏無人知道帝王不是她親生,除了先帝,她自己,便是他了。
雖沒有血緣關系,卻畢竟養了那麽多年,多少還是應該有些感情的吧?所以,走出這一步,想要荼毒将對方害死,她是經過激烈的思想鬥争,才艱難做出這個決定的吧?
反正他是這樣想的。
終于下了決心走這條路,誰知竟沒有成!不僅沒有成,還爲帝王做嫁衣鏟除了莊文默,她如何能不氣?
哎,心中低歎,孔方終還是開了口:“娘娘莫要動氣,氣壞了身子是自己的,娘娘要這樣想,這次能脫身,沒被牽扯進去,已是萬幸。”
太後眼簾動了動,唇瓣緊緊抿着,手中的剪刀依舊未停。
的确,最後被莊文默那個瘋狗那樣死咬着,帝王依舊沒有追究她,她是應該覺得萬幸。
幸虧啊,幸虧爲了順便鏟掉莊文默,她讓郁臨歸去查那個傳字條的宮女和那個賣字畫的小販,并且讓孔方想了點辦法,故意讓郁臨歸找到這兩人,不然,她今日就死定了。
但是,她也心知肚明,今日帝王雖然放過了她,那也隻是因爲沒有證據。那般厲害的一個男人,那般擅長操控人心的一個男人,那般心思缜密的一個男人,不可能對莊文默的指控絲毫無動于衷。
以前她怎麽就沒發現他如此厲害,已經厲害到可怕的地步,竟然還玩起了引君入甕。
早知道他羽翼漸豐,會這般礙她的事,她就應該早點走這條路的。
哎,若不是他一直沒有子嗣可供她扶持,她也不會等到今日。
這都是天意啊,天意。
現在莊文默已除,她又不敢輕舉妄動,朝中基本上都是他的勢力了,她以後的路,更是舉步維艱。
心中恨得不行,手中剪刀更加用力地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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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榻上,郁墨夜和郁臨淵平躺着,被子都蓋在睡在裏廂的六六身上,他們兩人什麽都沒蓋,卻還是熱得大汗淋漓。
郁墨夜更是喘得厲害,胸口急速起伏,渾身癱成了爛泥。
果然是憋了四個月,這個男人簡直要了她的命。就像是餓牢裏放出來的獸一般,不知餍足,要了一次又一次。
“你睡吧,我不睡了,回宮洗洗差不多就要上朝了。”男人作勢就要起身,卻是被她一個翻身,腿架在他身上。
他便沒再動,眉目彎彎地看着她:“怎麽了?不讓我走?是不是還想來?”
黑曜一般的鳳目裏還帶着未褪的情.潮,呼吸灼熱,呼打在她的鼻尖的位置。
郁墨夜長睫顫了顫,隻覺得那低醇沙啞的聲音,連帶着他的氣息,都鑽入了她的呼吸裏面,直達心底深處,撩.撥。
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真的很有魅力,撇開他的身份不講,也是讓女人看了一眼就會心動的那種類型。
“郁臨淵,你爲何會喜歡我?”
他那般尊貴,那般閃耀,那般優秀,那般天下無匹,而她……她的優點是什麽呢?她想了想,竟一個也沒有想到,善良?其實她也不夠善良。所以?
他歪頭,似是在想。就在她想着他會給她什麽答案,心中隐隐期待的時候,他開了口,“喜歡便是喜歡,哪有那麽多理由?”
郁墨夜頓時就不悅了,“一個理由都說不出,說明根本就不是真的喜歡,若你要是問我,爲何喜歡你,我可以列至少一百條出來,而你倒好,哼!”
說完,水眸狡黠一動,換個方式?
“那我問你,你覺得我身上有哪些優點?”
男人又隻手撐着腦袋想了一會兒,搖頭,“似乎沒有。”
郁墨夜無語。
男人卻又緊接着出了聲:“我又不是要找一個好人,要那麽多優點做什麽?”
他要的隻是一個誰也代替不了的人。
郁墨夜卻聽不懂了。
“不找好人,難道找壞人?你的意思,哪怕我是個壞人也無所謂?”
她本來是想挑他話裏的漏洞的,誰知道,他竟是點了點頭,還“嗯”了一聲,郁墨夜就再次無語了。
忽然想起自己的那個夢,她又問道:“那,如果我是細作,想要殺了你,也無所謂嗎?”
她清晰地看到男人眼波一動。
輕凝了眸光,她專注地望進他的眼睛,他唇角一勾,擡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你這小腦袋都想些什麽呢?就你這種水平還做細作,那不是去殺人的吧?是送去給人殺的還差不多。”
她擡手打掉他的手,不服氣,“别小瞧我,我隻是沒有恢複記憶而已,你也知道的,曾經我不是也有很強的武功嗎?可以跟你一樣踏風而行呢。”
男人笑笑,沒有做聲,作勢又要起床,卻是再次被她按住。
“對了,有個問題要問你呢,那日,你就跟我說,會在六六滿月當天故意送個東西給顧詞初,然後被我撞到,引起誤會,你既然提前跟我打招呼了,你随便送個什麽就可以了呀,我都會故意鬧的,你怎麽還要那般用心地去做枚銅闆,鑄上我畫的匕首上的那個金雞報曉的圖案?”
男人眼簾閃了閃。
“這不是做戲要做真嗎?而且,也爲我後面故意撚掉圖案,吊起大家的好奇心和猜疑心提供方便。”
他當然不會告訴她,其實他要故意送給顧詞初的東西還沒送呢,那枚銅闆是顧詞初在大廳裏面拾到的,然後兩人見面後,顧詞初拿出來給他看,說自己拾到了一枚很奇怪的銅錢。
兩人正看着,她就來了,沒辦法,他就隻能接着演,佯裝那東西就是他送給顧詞初的。
很顯然,銅錢是賓客中的人掉的。其實,他已猜到是誰。
郁墨夜點點頭,自是他說什麽她都信,“你還真是心細如塵。”
男人挑挑眉,笑得神采飛揚,“多謝誇獎!”
“還有,你不是跟我說,派了九弟跟隐衛一直在暗中跟着我,怎麽最後變成太後娘娘讓九弟抓的那個宮女和小販?”
“嗯,”聽到這裏,男人慢慢斂了笑意,眉心微攏,“所以說,太後是隻老狐狸,她利用了莊文默,又出賣了莊文默,就算她不派老九去抓這兩個人,老九也會将這兩個人抓來的,但是,既然她吩咐了,老九就隻能順水推舟,說是按照她的吩咐辦的。太後想好了退路,就連莊府的管家她都收買好了。”
“所以,這次,隻是推翻了莊文默和莊妃,真正的罪魁禍首太後卻毫發無傷?”
“也不是,這次我們是完勝,雖然沒有證據所以暫時放着太後未動,但是,她短時間内卻不敢再輕舉妄動了,而且,這幾日我會将禦史台的人員重新編制,瓦解掉她最後的勢力,她現在也不敢阻止。她今日自己說的,朝堂是男人的天下,她隻是一介女流。”
郁墨夜點頭,“那就好。”
虎毒尚且都不食子,一個連自己兒子都會害的女人,簡直就不是人,是畜.生,畜.生都不如。
若是按照她的脾氣,這種人就應該先給她下洛條夏,再給她下壞亞,讓她自己嘗嘗那種人間絕毒是個什麽滋味。
想到這裏,她忽然好心疼這個男人,攤上這樣一個娘,還不如她這樣一個沒娘的。
展臂抱了抱男人,她鼻音濃重地喚他:“郁臨淵……”
“嗯?”男人大手摸上她的發頂。
她忽然想起什麽,猛地擡起頭,“對了,你沒有中什麽洛條夏吧?”
“沒有。”男人眸光微斂,有人中的,隻是不是他。
郁墨夜這才松了一口氣,又将頭靠在男人身上,“還有,今日滴血認親一事,也甚是冒險,青蓮姑姑說,那個也不一定百分之百準确,也有極少數時候,就算是親子血緣,也可能不相融,如果我跟六六,湊巧就是那極少數,就完蛋了,你知不知道?”
“不會的,我既然要做,自然是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男人笃定道。
郁墨夜怔了怔,“你做了手腳?”
男人笑:“嗯。”
好吧,郁墨夜徹底服了,徹底服了這個男人,似乎沒有他想不到的,似乎也沒有他辦不到的。
隻是,找這樣一個男人,是她的幸,還是不幸呢,她豈不是什麽小手段都不能在他面前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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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王府,廂房
龐淼一覺醒來,發現房中亮着燭火,郁臨旋坐在燈下,手中拿着一本書卷,似是在看,又似是在想事情。
龐淼撐着身子坐起:“王爺幾時回來的?”
郁臨旋回過神,看了她一眼,“回來有一段時間了。”
“太後娘娘那般緊急讓王爺入宮,宮裏可是出了什麽事?”
“右相和莊妃出事了。”郁臨旋淡聲道。
龐淼一震,雖然她不懂朝政,但是多少也聽說過右相莊文默,那可是兩朝爲相,勢力不小,怎麽就出事了?本想問,卻見郁臨旋又低頭看書不想多說的樣子,便也沒再問,隻道了句:“夜已深了,王爺早點休息吧。”
“馬上要上朝了,索性就不睡了,下朝回來再睡,你先睡吧。”
龐淼滑下冰涼的被褥,翻了個身,臉朝裏躺着。
其實,她還有一個疑問的,那日在四王府,帝王送給四王妃的那枚銅闆,她怎麽覺得他好像也有一枚,她曾經看到過兩次這個男人一人坐在書房裏把玩那枚銅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