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翔宮
郁書瞳坐在凳子上,一雙眸子四處亂看,明豔動人的小臉上不時露出驚歎的表情。
這是她第一次進宮,覺得一切都新奇不已。
還以爲自己家已經夠奢華了,這與宮裏一比,簡直是天上人間。
金碧輝煌、雕梁畫棟,很多物件她見都沒有見過,一看就知價值連城。
果然在家不出門就是坐井觀天啊。
幸虧她皇兄爲了補償她在江南什麽也沒玩成,主動帶她來皇宮玩幾天。
太後坐在正前方,端起杯盞雍容地呷了一口茶,擡眸看向郁書瞳和郁臨淵,微微笑道:“時間過得真快,當年嗷嗷待哺的奶娃兒,已出落成如此嬌俏可人的大姑娘了,你父親身子可還好?”
郁書瞳回過神,對着太後璀然一笑:“謝太後娘娘關心,父親身子很好,用他的話說,還可以上山打老虎呢。”
邊說,邊俏皮地比劃了一個打虎的姿勢,引得太後和郁臨淵都笑了起來。
似是想到什麽,“對了,書瞳怎麽會跟皇上一起去江南?”
郁書瞳看看郁臨淵,實事求是回道:“皇兄去蘭鹜正好路過我們那裏,然後皇兄去探望父親,我也鮮少出門,很想出去玩,見難得有此機會,便求父親讓我随皇兄一起去蘭鹜玩幾天。”
“哦,”太後含笑點頭,“那現在進宮來,你父親也知道的吧?”
郁書瞳正欲回答,郁臨淵已開口在先。
“因爲押了兩個囚犯,恐路上有變,兒臣讓走的近路小路,沒有從書瞳家那邊走,而且書瞳差點死在一個囚犯的手上,她也想親眼看到此人受到應有的懲罰,所以就随兒臣進了宮來,二皇叔那邊,兒臣已經修書過去告訴他了,書瞳玩幾天兒臣再安排人送她回去。”
見有人替她回答了,郁書瞳便沒有做聲。
隻是,她差點死在那個車夫的手上不假,但她沒說過要親眼看到此人受懲罰。
當然,能親眼看到自是最好。
太後微微垂了眼簾。
靜默了片刻,擡眸看向郁臨淵:“聽說皇上此次又是聲東擊西,說是去西北,結果頂替欽差去了江南,就是爲了查左相嗎?”
郁臨淵眼波微微一動。
終于到正題了。
他微笑搖頭,“不是,兒臣去江南是爲了尋潇湘閣閣主潇湘雲,想讓他潇湘閣幫忙調查東北五石散的來源,隻是左相可能做賊心虛了,以爲兒臣去蘭鹜是爲了查他,自亂陣腳,爲了阻止兒臣,差點害死了書瞳。這些人太可惡了,若書瞳有個三長兩短,兒臣怎樣跟二皇叔交代?”
太後臉色微冷,沒有做聲。
半響之後,才再度開口:“哀家還聽說,皇上爲了一個什麽中媚.藥的女人,竟然大動幹戈、調動隐衛,甚至将囚犯帶回了朝,這種事情,皇上不覺得有些小題大做嗎?”
郁臨淵心中冷笑。
他就知道,讓這個女人不順心了,她就一定會想法設法在其他方面挑他毛病。
“母後有所不知,那個女人是潇湘閣閣主夫人,兒臣就是故意做給潇湘雲看的,就因爲這件事,潇湘雲答應了兒臣讓潇湘閣去查東北五石散的事。”
太後轉眸看了郁書瞳一眼,郁書瞳搗蒜一般點頭。
的确如此。
太後的臉色越發沉冷了幾分。
坐了片刻,朝兩人揚了揚袖。
“你們一路舟車勞頓,也辛苦了,退下歇着吧,還有,書瞳難得進宮,皇上莫要虧待人家。”
“是,兒臣知道。”
“多謝太後娘娘。”
走出鳳翔宮,郁臨淵擡頭望了望天,輕輕勾起唇角,大手一把撈過比他矮一個頭的郁書瞳的後腦。
“走吧,朕帶你四處看看,先去禦花園。”
而郁書瞳還沉浸在對鳳翔宮裏奇珍異寶的興趣裏,轉眸問向身側男人。
“皇兄,我看到太後娘娘梳妝台上有個又大又圓又晶瑩剔透的珠子,那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夜明珠?就是夜裏将所有的燈火都滅了,也能發光照明的珠子?”
郁臨淵點頭,“是啊,怎麽了?”
郁書瞳“哇”了一聲,一臉的希冀:“那要是晚上能來鳳翔宮就好了,可以親眼看看,我都隻是在書上看到過,一直懷疑,這世上真有這樣的珠子嗎?”
郁臨淵就笑了。
“傻丫頭,當然有了,你若真想看,朕賜你一枚,你放在自己床頭,夜夜都可以看。”
“真的嗎?”郁書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君無戲言,等會兒去龍吟宮就給你。”
“哇哇哇”郁書瞳聽完就激動了,欣喜得都蹦了起來,“皇兄萬歲!”
郁臨淵笑笑,“走吧。”
她算是幫了他大忙,一個夜明珠而已,是她該得的。
這也是他将郁書瞳帶回宮裏來的原因。
左相是太後的人,要想扳倒,豈非那麽容易?
就算是證據确鑿,太後若想幹預,找這理由尋那借口,或者使什麽卑劣手段,事情也會變得棘手。
而郁書瞳來了就不一樣。
在蘭鹜,郁書瞳差點爲這喪命是事實。
雖然她的身份表面上看起來,沒有郁書窈和郁書琴尊貴,但是,事實上,她的身份一點兒都不能小觑。
因爲她是他二叔的掌上明珠。
而他二叔,是曾經先皇都要忌憚幾分的人,更何況太後?
所以,他方才故意說,郁書瞳來宮裏,是爲了要親眼看到害她之人受懲罰,并說自己也已修書給他二叔。
如此一來,太後想插手幹預也會顧忌不敢。
他隐忍了太久,也是時候鏟除左相這種盤踞在朝廷裏的毒瘤蛀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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廂房裏,郁墨夜将一個一個包裹裏的東西拿出來,收拾好。
梁子也是進進出出地忙碌整理。
是的,他們沒有回四王府。
郁臨淵将他們帶到了一個雖地處京城中心,卻又獨門獨院,前有河流,後有小山的宅院。
這裏離皇宮并不遠,離四王府也不遠,但是,卻甚是清幽,無人打擾。
也不知道郁臨淵怎麽找到這地方的?還是這原本就是他給誰建的宅院?她不知道。
她隻知道,她很是喜歡。
比蘭鹜的那房子還要喜歡。
郁臨淵說,讓他們在這裏住着,安心養胎,他有時間就會來看她,房子周圍有隐衛,有什麽就喊他們。
安全第一,她跟梁子還繼續戴着面皮沒取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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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書瞳跟郁書窈姐妹兩個一見如故,片刻時間就好得像一個人似的,叽叽喳喳話多得不行。
郁臨淵也落得輕松,将郁書瞳丢在郁書窈那裏,自己回了龍吟宮,讓王德速速傳口谕,召文武百官即刻入宮。
爲防夜長夢多,左相的事情必須第一時間處理掉。
口谕傳下去沒多久,衆人便如同上朝一般在金銮殿齊聚。
看到郁臨旋的時候,郁臨淵突然想起一件事。
那個女人離開後,他沒有去尋,是因爲他有他的理由。
而郁臨旋也沒有去尋,是爲什麽?
是因爲曾經在橋洞下,他的警告威懾到了他嗎?
還是原因跟他一樣,不想逼她?
他覺得,兩種可能性都不大。
那郁臨旋怎麽可能做到說放手就放手的?
前後一想,他莫名就生出一種揣測來。
難道……
難道潇湘雲跟他熟識?
難道……難道潇湘雲對那個女人的特别關照,是因爲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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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相的案子處理了一下午。
金銮殿一直除在低氣壓的狀态。
少年天子的魄力再一次讓百官們感覺到了害怕。
左相勢力被一鍋端。
帝王果斷決絕、不拖泥帶水、不心慈手軟。
人人自危。
無一人敢求情。
讓衆人意外的是,動靜鬧得如此之大,太後竟也一直沒有出現。
左相不是太後娘家人嗎?
隻有郁臨淵知道,太後這種人,就是能保則保,若保不住,是那種會主動舍棄棋子,也要撇清自己的人。
這些對郁臨淵來說,已經不重要。
重要的是,前面秦碧被廢,如今左相被端,太後元氣大傷。
她手上現在也就一個池輕一個禦史台。
池輕沒什麽強大的背景,根本不以爲懼。
而禦史台一個部門,掀不起什麽太大浪,遲早也會被他換血換掉。
所以,下一步……就是右相莊文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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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殿的事情處理完,天都已經擦黑。
郁臨淵回到龍吟宮,王德趕緊端上晚膳。
敬事房送來綠頭牌。
王德見他隻手撐着額頭,另一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扒着米飯,似是疲憊至極,完全沒有胃口的樣子,便讓敬事房将綠頭牌端回去了。
可是,敬事房前腳走,池輕後腳就袅袅婷婷、婀娜多姿地來了。
來了就撒嬌,往男人身上貼,黏着男人,嬌嗔地訴說自己的相思之苦。
王德在邊上看得都不好意思,隻得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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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知道第一天回朝,身爲帝王,肯定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忙。
但是,晚膳的時候,郁墨夜跟梁子還都心照不宣地等了等。
沒來。
沐浴完,人還是沒來。
一直到夜深了,她躺在了床榻上。
他依舊沒有出現。
她擁着薄被輾轉反側。
想了很多,也認識到了一些問題。
這樣下去根本不行。
她會将自己每日所有的期待都放在那個男人身上。
她的每一天都會在焦心等待中度過。
她會很苦,她會覺得度日如年,因爲她的心情完全取決于那個男人。
這樣真的不行。
畢竟他是帝王,他很忙,他有很多的事要做,他不可能每天就跟她在這裏兒女情長。
這些她都知道,她也表示理解。
所以,幹脆定個時間吧。
每月固定哪幾日來,其餘時間不要來。
這樣她就不需要每天都漫無邊際地等待。
十五他隐疾會犯。
那就每月初一十五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