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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讓她去哪裏找個現成的丈夫萬字喲,端午安康

第二百二十七章 讓她去哪裏找個現成的丈夫【萬字喲,端午安康】

梁子正上前開門,聞見她激動的聲音,回頭,“什麽生意?”

“賣冥币紙錢,順帶可以賣一些香燭。”

“冥币紙錢?”畢竟還是孩子,且是夜裏,梁子聽得渾身一顫。

“嗯,”郁墨夜點頭,并雀躍走近,“你想啊,這種東西不需要懂不懂吧?又不怕它過期,又不擔心變壞,而且,投入的本錢也少,就隻需要買些紙、買個冥錢模,買些紅墨,坐在家裏一張張印出來就行,出殡時灑的那種紙錢,本就更低了,隻需要白紙就可以,外加一把剪刀,剪出來就成。”

梁子聽聽,似乎的确是個低本錢,且比較容易的生意。

“隻是,這種生意……又不可能天天有人去世,怕是會很清淡。”

“沒關系啊,也不是非要有人去世才會買這些,比如逢年過節啊,祭日啊,頭七、二七一直到七七啊,總之生意肯定會有的,而且吧,我們又不需要賺大錢,先從這種低本錢、低風險的小生意做起,慢慢再想做其他的。”

郁墨夜目光堅定、信心百倍。

睨着她的樣子,梁子似是也看到了前程似錦,點頭,“嗯,聽姐的。”

說幹就幹,姐弟二人翌日一早就去采買了印制冥币紙錢需要的一切材料和用具。

并且還請人制作了一個招牌牌匾,爲應景顯肅穆,用的白底黑字。

梁氏香紙鋪,五個大字顯眼得很。

讓梁子挂于門頭,姐弟二人就忙乎起來。

一人裁紙,一人調墨印刷,印好的再攤開晾着,那叫一個熱火朝天。

隻一個上午就晾了滿滿一屋子。

然後梁子去做午飯,郁墨夜就趴在桌上算賬。

她得算清楚本錢跟利潤,好決定售價。

一沓十張,差不多本錢五文,橋東的那家香燭鋪梁子去打探了一下,賣十文。

那她新店開張,且薄利多銷,就賣八文?

不行,這一沓就比人家少賺二文,一般人都是十沓五沓的買,那豈不是一筆就得比人家少賺十文二十文?

九文半?

算了,搞個半不好找零,就賣九文。

就這麽決定了,她又用白紙寫了每沓的價格,貼在了門口。

午膳,郁墨夜有些害喜,一直想吐,沒吃多少,梁子便又另外給她熬了小米粥。

吃完粥,她倚在躺椅上休息,梁子将晾幹的紙錢一張一張收起來疊好。

沒多久,就來了第一筆生意。

是幾個男人。

見幾人進來,郁墨夜連忙從躺椅上起身,笑臉迎了過去。

可幾個男人臉色卻極爲難看。

郁墨夜想,死了人臉色不好也正常,便也不以爲意,開口問道:“幾位是不是買冥錢?”

“買冥錢燒給你嗎?”其中一人當即兇神惡煞回道。

郁墨夜一震,臉上的笑就僵了。

邊上的梁子也驚住。

“誰是老闆?”爲首的男人問。

見來者不善,郁墨夜連忙喚梁子:“去,去叫你姐夫出來,就說有貴客來。”

梁子傻住。

姐姐啊,哪能這樣玩啊,你人在這裏,讓我去哪裏變個姐夫出來?

我這小身闆也冒充不了啊。

見梁子杵在那裏未動,郁墨夜搖頭一“啧”,佯怒道:“你這孩子,耳朵怎麽不管事呢?算了,我去叫。”

邊說,邊一溜煙進了屋。

換衣袍、換面皮、換發髻……

一頓手腳忙腳之後,在銅鏡前一照,嗯,萬無一失了,才出了房。

“不知幾位找鄙人有何貴幹?”郁墨夜笑臉迎了過去,原本就有些中性的聲音刻意加粗了幾分。

“你就是老闆?”

“是。”

“外地來的?”

“是。”

“就算是外地來的,也應該懂規矩,在蘭鹜所有的香燭香紙店,紙錢都是賣十文一沓,你一來就賣九文是什麽意思?你這是使陰招惡意競争!”

話音剛落,郁墨夜還沒反應過來,說話的那人就直接手臂一揚,掀翻了邊上一個晾曬紙錢的簸箕,紙錢全部散落在地上。

郁墨夜被他突如其來的舉措吓住。

其餘幾人也動起手來,對着晾曬的紙錢,掀的掀、砸的砸、撕的撕、踩的踩……

“你們幹什麽?”

郁墨夜一急,上前就去搶護和拉扯。

“我們做得不對,大可以跟我們說,同我們講道理,我們改便是,光天化日之下,你們這樣打砸,還有王法沒有?”

梁子也沖了上來。

隻不過,主要是護着她,畢竟她腹中還懷着孩子。

但是,他們兩個根本不是這幾個男人的對手。

梁子被撂倒在地,她也被推出老遠,差點撞到櫃台上,幸虧她雙手撐得快,不然,腹部正好對着櫃台。

“王法?你們這樣私開店鋪還想跟我們談王法?今兒個就給你們一點教訓,看你們以後還搞不搞小花招!”

幾人揚長而去,出門時還不忘将她貼在門口的那張九文一沓的告示揭下來撕掉。

看着一屋子的狼藉,郁墨夜欲哭無淚。

梁子過來扶她:“姐沒事吧?”

郁墨夜蒼白着臉搖頭,見梁子眼眶紅紅的,她覺得心裏一酸,看來,想要在一個陌生的地方立足不容易啊。

“這些人肯定是其他香紙鋪的人,就爲了一文錢的差價竟然就這樣無法無天,”郁墨夜低低歎,“也怪我,我就想着薄利多銷了,沒想到他們認爲是惡意競争,生意不好做啊。”

被梁子扶到躺椅上坐下,郁墨夜半天緩不過神來。

這幸虧隻是一些紙錢,如果是什麽值錢的物件,被這樣打砸毀掉,那她真是要哭爹喊娘了。

梁子默默收拾着殘紙碎片。

她坐在那裏長籲短歎。

“看來,家裏光有個男人也沒用,得要有個有權有勢的,或者是武功高強的,才行,枉我進去換了半天衣服、貼了半天面皮。”

若是有像某人那樣的武功,三兩下将這些人打得屁滾尿流,諒他們也不敢這樣嚣張吧?

哎……

哎……

坐在那裏英雄氣短地歎了好久之後,郁墨夜慢慢冷靜下來。

痛定思痛,日子還是得過,生意還是得做。

她回想了一下那幾個男人說的話。

她說他們沒有王法,對方說,王法?你們這樣私開店鋪還跟我們談王法?

是什麽意思?

私開?

蓦地意識過來什麽,當即吩咐梁子:“你去打探打探開店做生意需不需要先打理些什麽?”

果然。

梁子回來說,要拿一個當地官府的批文才算是合法經營。

商家拿到批文後一般都會貼在櫃台附近顧客能看得到的地方。

難怪那幾人說她私開呢,估計是看到什麽都沒有。

梁子又将打聽來的如何辦批文的方法,細細講給她聽。

雖然是官府批文,卻不需要自己去官府。

當地有個潇湘閣,很厲害,聽說江南各個鎮上都有分閣。

所有經商的、開店的、做生意的,都必須去這個地方登記,然後,潇湘閣會幫拿到官府批文。

不僅如此,潇湘閣資源甚廣,還可以幫提供進貨的渠道以及銷售的渠道。

總之,在潇湘閣登記過的商家,隻需交一定的登記費,有任何困難都可以去咨詢尋求幫助,有人上.門滋事,他們也會出面處理。

潇湘閣?

就是商界的老大咯。

這個名字,她似乎有點印象,上次跟郁臨淵來江南調查河道坍塌一事時,聽到郁臨淵好像提起過。

就是拿到賬本後在驿站廂房翻看的時候,她聽到他嘀咕了一句,說,這些采買的商家竟然都沒有經過潇湘閣,難怪。

就說了這麽一句,當時她心中疑惑,又覺得此閣的名字好聽,所以印象就比較深刻。

能被帝王提及的,看來的确是很厲害。

既然打聽清楚了,那就果斷去辦啊。

郁墨夜回房換回女裝,然後就跟梁子一起出了門。

到了潇湘閣之後,才發現,并不僅僅是登記這麽簡單。

對方要看地契和戶籍。

她都沒有啊。

房子是租的,戶籍更是……

關于房子,她隻得跟對方實話實話,而戶籍,她也隻能說她是外地來的,戶籍沒帶在身上。

好話說盡,對方又看她隻是做香紙冥錢生意,生意小且簡單,便稍稍放寬了一些條件。

要看房子租賃文書,以及同住的三人當面按手印。

郁墨夜又郁悶了。

房子租賃文書她是有的。

隻是,三人當面按手印,當面,當面……

她跟梁子隻有兩人,如何成三人當面?

早知道會如此,她進門登記的時候,就應該隻說自己跟梁子兩個了,真是弄巧成拙了。

現在該怎麽辦?

她繼續說着好話,說自己的丈夫卧病在床呢,然後問人家,可不可以她跟梁子兩人先将手印按了,回頭讓她丈夫再來按?

對方态度堅決,說條件已經給她放寬了,不行。

公事公辦,三人得一起當面。

郁墨夜欲哭無淚。

沒有辦法,隻得先作罷。

其實,就算她跟梁子先按了,然後,她再男裝過來,再按,兩個手印一模一樣,也難保不被認出來。

現在怎麽辦?

怎麽辦?

必須找個丈夫才行。

這一時半會兒,讓她去哪裏找個現成的丈夫?

而且,當地的男人,他們肯定都認識。

所以,不僅要找個現成的丈夫,還得是個外地的男人,最好是路過蘭鹜的?

啊啊啊啊啊!

她簡直要瘋了。

到哪裏去找這樣的人?

忽然,她眸光一亮,想起一個地方,“有了!”

當即吩咐梁子,“你回去取房子租賃文書,我去找你姐夫,文書在我廂房的梳妝台抽屜裏。”

梁子錯愕。

姐夫?

“姐夫也來了蘭鹜嗎?”

雖然他根本不知道姐夫是誰。

郁墨夜告訴他所有事情的時候,隻告訴他自己腹中懷了孩子,卻并未告訴他,孩子的父親是誰。

郁墨夜彎唇搖頭:“沒有。”

“那姐剛剛說……”

“所以要找嘛,”郁墨夜璀然一笑,“快去吧,等會兒我們在潇湘閣碰頭。”

梁子甚是疑惑,不過心知這個姐姐鬼點子多,方法也多,她讓他怎樣,他照做就行。

兩人分道揚镳。

郁墨夜直奔附近的客棧。

是的,就是客棧。

她想過了,隻有外地人才會住客棧,隻有匆忙路過的過客才會住客棧。

隻是,怎樣說服人家臨時當一下自己的丈夫呢?

其實想想,這種事情,男人并不吃虧吧,吃虧的是她女人才對,應該不會難找吧?

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她再出點銀子,應該能夠搞定。

腦子裏一直思忖着對策,也未看路,她進客棧的門,一人出客棧的門,她就直直撞了上去。

對方身形高大,且胸膛結實堅硬,她撞得眼前金光一冒不說,腳下還朝後一步倒踉,失去平衡的身子就直直朝後倒去。

她驚呼。

還以爲要重重摔個四腳朝天,可預期的疼痛卻并未到來,身子微微一陣落空之後,腰身蓦地一緊,被人攬住。

力道不輕不重,将她的身子撈起,扶正。

“姑娘沒事吧?”

聲音溫潤朗朗,就像是五月的清風在山間徐徐拉開。

郁墨夜一怔,擡眸望去,就看到男人豐神俊朗的臉,眉眼絲絲含笑,整個人看起來就如同他的聲音一樣,溫潤如玉。

“沒……沒事。”郁墨夜紅着臉搖頭。

對方的手将她放開,并微微後退一步,保持了幾分距離。

謙謙君子。

郁墨夜再看對方裝扮。

一襲白衣,雖無任何貴重飾物挂件,但是,衣料是最上乘的雲錦,且袖襟上銀線繡的木蘭花針腳考究、繡工精良。

低調的奢華,郁墨夜想到這樣的形容。

“沒事就好。”男人微微颔首,蘭芝玉樹一般,然後,繞過她的身邊,準備離開。

郁墨夜忽然想起什麽,連忙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袖襟:“請等一下!”

男人一怔,停住,回頭,眉眼疑惑:“姑娘還有事嗎?”

“的确有件事,希望公子能幫忙。”郁墨夜咬了咬唇,開口。

“嗯,”男人點頭,“姑娘說說看。”

郁墨夜發現,這個男人自始至終都保持着很高的涵養,眉眼溫潤、聲音溫潤,就連被她一把扯了袖襟的時候,都未曾有一絲皺眉。

郁墨夜想,公子如玉就是形容這樣的男人吧?

這樣的人應該不會見死不救吧?

“請問公子是不是外地人?”

“怎麽會問這個問題?”男人疑惑。

郁墨夜便幹脆臉皮一厚,實話實講。

“不瞞公子,我是外地來的,跟弟弟二人昨日才來到蘭鹜,想在這裏長住,并做點小生意。”

聽到說生意二字的時候,男人眸光微微斂了斂,但是,還是很禮貌地等着她說完。

“我從未做過生意,根本不懂,所以就想着賣點紙錢冥币之類的糊糊口,我見别人的紙錢十文一沓,想要薄利多銷,就賣九文一沓,誰知,一張紙錢都沒賣出去,卻是惹來了一幫人打砸,說我是惡意競争。”

郁墨夜一邊說,一邊極力表現出自己的凄慘。

男人一直在耐心地聆聽。

“後來,我聽說,在蘭鹜做任何生意都必須先去潇湘閣登記,潇湘閣會幫處理一切事宜,包括拿到官府的批文。我就去了,因爲覺得弟弟還小,我一個女人勢單力薄,在一個陌生的地方立足真的好難好難,所以登記的時候,我腦子一熱,就說自己是有丈夫的。”

“結果,好,因爲我戶籍沒有帶在身上,潇湘閣的人要我,弟弟,還有丈夫三人當面按手印才行。我……我……我哪裏去找一個現成的丈夫啊?所以,所以,能不能麻煩公子……”

郁墨夜其實真的有些難爲情,但是,沒有辦法。

“能不能麻煩公子暫時充當一下我的丈夫?我可以付公子酬勞。我知道,公子一定非富即貴,根本不在乎錢,但是,我除了能用一些銀兩報答,其他的也一無所有。”

郁墨夜說得可憐兮兮,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殷殷看着對方。

男人就笑了。

微微笑了,眸光望向遠處,然後再收回來,看向她。

笑若春風。

“所以,人啊,不能撒謊,撒了一個謊,後面就得撒無數個謊來掩蓋第一個謊。”

郁墨夜低頭,做羞愧狀。

心裏卻道,大哥,道理我也懂,但是,被逼無奈啊,我就不信,你這輩子沒撒過謊。

“公子所言極是,我知道錯了,以後不會再這樣了,但是,眼前這個……公子能幫我嗎?”

她擡眼,乞求地看着他。

男人一直輕勾着唇角。

“我還是第一次見一個姑娘求人當自己丈夫的,姑娘就不怕日後嫁不出去?”

嫁?

郁墨夜彎唇,苦澀一笑。

“這輩子我本就沒打算嫁人。”

男人一怔,微眯了眸子,看了她一會兒之後開口:“也不是不可以幫你這個忙,隻是我現在有點事情在忙,要不,你先去潇湘閣,我等會兒過來。”

男人說完便走,郁墨夜想阻攔都來不及。

當然,也不好意思阻攔。

求人幫忙,不能強求。

顯然,男人隻是搪塞,連她的名字都沒問,更沒問潇湘閣在哪裏,等會兒怎麽可能會去?

算了,再找。

她又連續找了幾人,不是被當做精神有毛病,就是直接遭拒絕。

最後客棧的掌櫃都出來了,請她出去,說妨礙他們生意了。

郁墨夜隻得怏怏地回潇湘閣。

梁子等在那裏,見她進門,就迎了過來,“姐夫呢?”

郁墨夜一肚子委屈和氣,當即回道:“死了。”

說完,眸光一亮。

死了?

對啊,死了!

可以說丈夫死了。

反正剛剛跟潇湘閣的人說自己的丈夫卧病在床呢,那麽回去一看,死了,也極有可能是不是。

嗯,就這麽辦。

“房屋租賃文書拿到了嗎?”她問梁子。

梁子還在她那句“死了”裏沒回過神來,直到她又問了一遍,他才反應,連忙點頭:“拿到了。”

從袖中将文書取出交給她。

當郁墨夜跟梁子再次出現在櫃台前面時,潇湘閣辦事的那人一眼就認出了他們兩個,看了看他們身後,問道:“你丈夫呢?”

“他死……”

死字還沒有出口,就蓦地聽到一道清潤如風的聲音響起:“來了。”

郁墨夜一震,愕然回頭,就看到白衣勝雪的男人衣袍輕蕩,翩跹走入。

一步一步朝她走過來。

郁墨夜眼簾顫了又顫。

還真來了。

不是搪塞?

男人徑直走到她的身旁,與她并肩而站。

櫃台裏的辦事員看向面前按照高矮順序一字排開的三人,開始詢問。

先從最矮的問起。

“叫什麽?”

“梁子,高粱的梁,兒子的子。”

“幾歲?”

“十三。”

“性别。”

汗,這個還用問嗎?

“男。”

然後又問郁墨夜,“你呢?”

“梁女……”

原本準備一口氣将對方要問的問題回答完,誰知,就“梁女”二字出口,對方就“噗”的一聲笑噴了。

郁墨夜感覺到了嘲諷,不悅問道:“這名字有這麽好笑嗎?”

問完,還故意問向梁子,又問身側的男人,“嗯?很好笑嗎?”

梁子沒笑,身側的男人的确笑了。

辦事員見她如此,覺得自己不妥,連忙解釋,卻還是沒有止住笑:“不是,我隻是想到了良家婦女,是我的問題,見諒。”

郁墨夜汗。

梁女梁女,良家婦女,她當初還真沒想到這一點了。

撇撇嘴,也沒跟對方計較,郁墨夜繼續道:“二十歲,性别女。”

“嗯。”辦事員點頭,一一記下。

最後問向身側男人,“這位呢?”

郁墨夜忽然想起還沒有跟他通氣呢,剛編了個名字準備替他說了,男人卻已經先開了口。

“潇湘雲,二十二,男。”

聲音不徐不疾,溫潤朗朗。

郁墨夜一怔,對面辦事員手裏的筆卻是“吧嗒”一聲掉在了桌上,一張嘴更是驚錯地張開,能塞進一個雞蛋。

然後就激動地指着郁墨夜身側的男人,“你……你……”

“你”了半天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卻是突然“啊”的嚎叫一聲,轉身就沖進了裏面,大喊:“分閣主,分閣主……”

郁墨夜愕然看着這一切,梁子也是一臉錯愕。

這厮是見鬼了嗎?

疑惑轉眸,她看向身側男人,希望得到答案。

男人卻是聳聳肩,一臉無辜莫名的模樣。

很快,辦事員又出來了,小跑着的。

緊随他身後小跑過來的,還有一堆人。

包括那個分閣主。

在看到郁墨夜身側的男人時,一臉震驚,然後就是快步走到櫃台外面,因爲太激動還差點絆了一跤。

一撩袍角“撲通”跪地。

“參見閣主!”

閣主?

郁墨夜渾身一震,愕然看向男人。

跟随分閣主一起跑出來的那一堆人也齊刷刷跪了下去。

齊呼:“參見閣主!”

梁子也被這一幕駭到了,看向郁墨夜。

郁墨夜又何嘗不是。

所以,這個男人是潇湘閣的總閣主?

是了,難怪叫潇湘雲。

潇湘閣,潇湘雲。

所以,她找了潇湘閣的閣主來一起欺騙潇湘閣?

好吧,她擡手扶額。

想死的心都有了。

今日真是諸事不順!

“都起來吧,不必多禮。”男人揚袖,優雅謙和。

“謝閣主!”衆人起身。

分閣主的男人笑着迎了過來,“閣主這是?”

疑惑探究的目光看向郁墨夜和梁子兩人。

溫潤如玉的男人但笑不語。

郁墨夜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頭皮一硬,正準備主動承認錯誤,卻是蓦地聽到男人清朗的聲音傳來:“夫人準備在蘭鹜做點小生意,我陪她過來登個記。”

郁墨夜驚悚了。

梁子也驚悚了。

全場都驚悚了。

不僅僅是震驚,是驚悚。

潇湘閣遍布天下,在商之人無人不知,毫不誇張地說,潇湘閣掌握着大齊沒有一半,也有三分之一的經濟命脈。

而潇湘閣的閣主鮮少抛頭露面,隻是一年一度的商會時,各個分閣的閣主才能有幸見上一面,下面的人更是都隻知其大名,所有關于他的一切都隻是聽說和傳聞。

今日終于見到活的了。

卻竟然是陪夫人來自己的閣做個登記。

無人知道他們閣主的私生活,第一次知道,原來已經成親。

隻是,堂堂閣主夫人來蘭鹜這種地方做個小生意?

有沒有搞錯?

若不是分閣主認識閣主,他們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會不會是故意的?

比如做生意是假,暗查什麽事是真?

就好像是帝王微服私訪那種?

是了,肯定是這樣。

不然,根本說不過去。

那個辦事員汗流浃背,卻也暗自慶幸。

幸虧自己放寬了一些條件,但又是按照規矩辦事。

不然,這是在太歲頭上動土,吃不了要兜着走了。

隻是,他方才還笑話了閣主夫人的名字,不會有事吧?

難怪她說她的戶籍沒有帶在身上,肯定就是怕被人發現她是閣主夫人。

這麽想來,梁女這個名字應該也不是真。

郁墨夜驚在那裏完全回不過神,直到身側的男人輕輕拍了她的肩:“我一直天南地北地跑,你跟弟弟兩人在蘭鹜,有什麽困難就直接來這裏找他們,對了,告訴他們你的店名,以及開在哪裏?”

“哦,”郁墨夜恍恍惚惚,做夢一般,“我跟弟弟做的是紙錢冥币生意,也想順便帶着香燭賣賣,店名叫梁氏香紙鋪,就在集市的那條街靠西,第二座橋邊上。”

郁墨夜說完,衆人再次驚錯。

卻也更加肯定了心中猜想。

是了,定然是來爲了其他的事。

開店做生意隻是幌子。

不然,啥生意不好做,做紙錢冥币這種生意。

所以,日後做事要謹慎小心了,公事公辦,嚴格按照規矩來辦,絕對不能犯什麽錯誤被抓住。

分閣主畢恭畢敬颔首:“好的,都記住了,夫人有什麽吩咐盡管找在下,官府的批文明日一早會派人送到夫人手裏。”

“謝謝。”郁墨夜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再次想起這件事,郁墨夜跟梁子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店裏。

她不知道自己怎樣離開的潇湘閣,甚至不知道自己怎樣跟潇湘雲道的别。

回到家她還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還跟梁子再三确認。

難道這就是人們常說的貴人?

潇湘雲是她遇到的貴人?

不管了,至少以後絕對不會出現有人前來打砸的事情了,就算有,潇湘閣也會替她擺平不是。

而且,那個分閣主說,香燭的供貨渠道也會幫她聯系好,讓人家明日送貨上門。

她徹底省心了。

幹勁又重新被點燃。

下午跟晚膳過後,她跟梁子又印了一批紙錢。

沐浴完躺在床榻上,她才感覺到累。

今日走的路多,說的話也多,印刷也印得多,當然,神經繃緊也繃得多。

想着明日要開張做生意了,她就吹滅了燭火,想早點睡。

屋裏一團漆黑,床頭櫃上一抹熒亮突顯。

是那個男人送給她的夜光杯。

她放在床頭,夜裏可以照亮,雖然光亮不大,但近距離的範圍内完全可以視物。

起夜下床、穿鞋子、找火折子什麽的也方便,現在有孕在身,就怕磕着碰着。

伸手,将杯子拿過來。

指腹輕輕摩挲着杯沿,一圈一圈,一遍一遍。

轉眸望向窗外的月色。

月滿如盤。

今夜十五了。

也不知道他怎樣?

隐疾發了嗎?

樊籬在不在?

是不是又帶他去上善宮的溫泉池裏抑制他的隐疾?

這個時辰還早,應該還沒有犯。

不過也說不準,她上次問過他,隐疾發作有固定的時間嗎?他說沒有。

那他現在是不是……

瘋了,自己這個時候竟然還在擔心他這個擔心他那個。

很唾棄這樣的自己。

将手中的夜光杯重重放在床頭櫃上,她閉上眼睛。

睡覺。

可不知怎麽的,就算閉着眼,似乎也能感覺到夜光杯的光亮,灼眼得很。

她起身,一把扯過衣袍,甩在床頭櫃上,将夜光杯蓋住,然後再躺下去,翻過身,背脊朝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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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吟宮

王德端了茶水走進内殿,一眼就發現帝王的不對勁。

人站在桌邊,原本高大的身軀佝偻着,一雙手撐在桌面上,垂着頭,在喘,在重喘,在悶哼,在低低地吼。

從他的角度看過去,隻能看到他大汗淋漓的額,以及落在桌面上青筋一根一根暴起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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