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王府的時候,帝王朝她招手,“坐到朕的身邊來。”
放下窗幔,郁墨夜看他,心道,現在不就是在旁邊嗎?
見她未動,帝王直接伸手,将她朝自己懷裏一拉。
見他展臂将自己裹住,郁墨夜吓得連忙提醒:“馬上就到了。”
到了讓人看到可不好。
誰知帝王當即回了一句:“就是快到了,所以抱一下。”
郁墨夜怔了怔,便不動了。
心裏頭暖暖的,就像是整個人渾身上下都被冬日的陽光梳理了一遍一樣,四肢百骸都是溫暖的。
到了四王府門口,帝王自是沒有下車。
恐有人看到,郁墨夜也是快速撩開門幔的一角,快速出來,生怕别人看到坐在車裏面的他。
也不回頭,下車後直接拾階而上,入了府門。
馬車調頭離開。
路過前廳的時候,發現郁臨旋竟然在,正跟顧詞初坐在那裏飲茶聊着什麽。
見她回來,兩人都起了身。
“王爺。”
“四哥。”
郁墨夜眸光閃了閃,唇角微微一勾,走了進去,“五弟來了。”
好像有一段時間沒有看到這個男人了。
略略想了想,似乎她墜湖那日是最後一次見他。
聽說,後來他也去橋洞下面找過她,還跟郁臨淵狹路相逢。
再後來就沒有他的消息了。
她回府這麽多日,也未曾見到過他。
看起來整個人也清瘦了不少,難道病了?
見她進來,顧詞初就笑着告辭,“你們兄弟二人聊,我去廚房看看午膳好了沒。”
待偌大的前廳隻剩下她跟郁臨旋兩個人的時候,氣氛就變得有些尴尬起來。
其實是她有點别扭。
說不出來,或許是多日不見的緣故,又或許是因爲郁臨淵那夜的那些話。
她後來想想,如果他用小五尋她尋到了橋洞,至少說明,他知道她是離府出走的。
那他是不是也知道了她跟郁臨淵之間的關系?
所幸郁臨旋并未表現出什麽,還是如同尋常一般,同她開起了玩笑:“這麽長時間未見,四哥就沒有想我?”
見他如此,郁墨夜覺得尴尬的氣氛緩和不少,也拿眼剜他。
郁臨旋就又笑了,低低一歎:“哎,看來還真沒想,我可是老想四哥了,還讓小五去尋四哥了呢,然後,聽說四哥回來,恨不得立即沖過來,卻愣是強忍住了心裏的沖動,故意拖了幾天,看四哥想不想我,然後今天突然上門想跟四哥一個驚喜,看來,哎,都是我剃頭挑子一頭熱啊。”
郁墨夜笑着搖搖頭,提壺倒了一杯水給他,“呐,降降熱。”
郁臨旋伸手接過,撇撇嘴,“還好,是杯茶,不是兜頭一盆涼水。”
兩人坐下,郁墨夜忽然想起一件事。
“對了,聽說,小五尋到了橋洞,它是通過什麽尋過去的?”
這一點,她一直很好奇。
“你猜!”郁臨旋端起杯盞呷了一口水,挑眉。
“猜得出就不問你了。”
郁臨旋将杯盞放在邊上的案幾上,正了臉色,“你沒發現小五與衆不同嗎?”
郁墨夜怔了怔,她也是第一次見雪狐,壓根就沒見到過“衆”,怎麽能發現,它與“衆”的不同呢?
見她一臉茫然,他警惕地瞅了瞅門口,然後傾身,朝她湊近了幾分,以手掩括于嘴邊,低聲道:“小五是隻狐狸.精。”
郁墨夜汗。
原本見他如此一本正經,又神秘兮兮的模樣,她還以爲他會說出什麽呢。
竟然……
頓時小臉一垮:“郁臨旋,你尋我開心呢。”
郁臨旋“哈哈”笑了起來,“沒有,我隻是想讓你後悔,竟然将如此神物還給了我。”
“是是是,真是個神物,難怪五弟到現在還不成親呢,也一點都不急的樣子,原來是府中養了一隻狐狸.精啊。”
見他沒正行,郁墨夜也順着他的話跟他瞎扯起來。
“我還說呢,怎麽才一段時間不見,就眼瞅着五弟消瘦了不少,原來是跟狐狸.精纏上了,據說那些東西都是吸男人精氣的,五弟可要當心哦。”
聽完她的話,郁臨旋便更加笑彎了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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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上午,郁墨夜進宮的時候,在宮道上碰到了正出宮的樊籬。
因爲她邊走邊想着事情,是樊籬先看到了她,跟她打招呼:“四王爺,來了。”
她擡眸,便看到他笑吟吟的樣子。
見到是他,郁墨夜眸光一亮:“我正要找你呢。”
“找我?”樊籬有些意外,“找我何事?”
“那日皇兄的那頂人皮面具還在嗎?就是先他戴的,後來你又戴着出去抓藥的那頂。”
“怎麽突然問這個?”
“在不在?如果在身上我想拿來一用,如果不在身上就算了,回你住的地方去取的話太遠了,來不及。”
“在是在的,我見面皮反正又小又沒什麽分量,也不占地方,便随身帶着了,以備不時之需,”樊籬伸手探進袖袋,眉心微攏:“隻是,你那麽急要它做什麽用?”
“秘密!”郁墨夜狡黠一笑,眉眼彎彎道:“你放心,我就上午一用,用完就還給你。”
直接将他手中的面皮接過,攏進袖中,她朝他抱拳道:“多謝!”
說完,拾步準備離開,卻是又被樊籬突然喊住,“四王爺。”
郁墨夜回頭。
樊籬前後看了看,見宮道上無人,湊到她的面前,低聲道:“想了想,有件事,我覺得還是有必要提醒一下四王爺。”
郁墨夜一怔,沒有做聲,等着他繼續。
他的聲音更加壓低了幾分,“是這樣的,王爺也知道,皇上此次身體受創嚴重,說實在的,是他平素體魄好,又加上他是一個意志力特别強的男人,所以,才勉強度過了此劫,若換做尋常人,可能不是已經死了,就是一直昏睡醒不過來。”
郁墨夜眼簾輕顫。
這些她知道,青蓮跟她說過。
可雖然知道,雖然人已經醒了,再聽樊籬這樣講,她還是有些心驚肉跳。
“所以呢?”她問樊籬。
她知道,他不會無緣無故突然說這些。
“所以,皇上的傷不僅要治,還必須好好養,這麽說吧,至少,至少要保證一個月不要行.房!”
郁墨夜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住。
耳根發熱,兩頰滾燙,她漲紅了臉:“這個……這個你跟他講便是。”
跟她說算是什麽意思?
而且,原話還是,有件事,我覺得還是有必要提醒一下四王爺。
做什麽要提醒她,直接跟當事人講不就好了。
“皇上我已經跟他講過了,但是……”見郁墨夜已經臉紅得像關公,樊籬不知道後面的話該怎麽講了。
最後隻能一跺腳,“算了,王爺知道有這麽回事就好了。”
都是聰明人,也不需要講得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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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郁墨夜來到龍吟宮的時候,還在想樊籬的話。
外殿的宮人跟她行禮打招呼:“四王爺。”
她正欲讓通禀一下,裏面就傳來帝王的聲音:“進來。”
内殿裏,帝王正坐在窗邊看書,王德在邊上擦拭着旮旮旯旯的灰塵。
見她進來,王德施了個禮,手中還未幹完的活兒也不接着幹了,就退了出去,還不忘随手帶上内殿的門。
郁墨夜想起樊籬的話,又連忙走過去将門打得洞開。
轉身,就看到帝王疑惑地看着她。
她讪讪一笑:“那什麽,皇兄不是在看書嗎?光線不好,會傷眼睛,門開着光線亮些。”
帝王斜了斜唇角,也沒揭穿她。
又不是外殿的門,一個内殿的門而已,打開不打開,對光線有什麽影響嗎?
“怎麽你一人前來?梁子決定留在四王府了嗎?”
“嗯,”郁墨夜點頭,舉步走過去,“大概還是太小了,膽小,進宮有些怕,随他吧,他願意在王府就在王府吧。”
“嗯,”帝王放下手中書卷,朝她伸出手,“你身邊多個人也不是壞事。”
郁墨夜笑笑。
這話聽得挺窩心的,但是,他的舉措……
她又想起樊籬的話。
沒有将手給他,且還冷了他一眼,她用頭指指外面,意思讓他收斂點。
“皇兄有沒有聽說過上仙居?”
帝王也不以爲意,将手收回,擡眸看着她,“知道,聽說是京城最好的酒樓,怎麽突然問這個?”
“都說百聞不如一見,要不,皇兄請我去那裏用一次午膳?當然,我請皇兄也可以,但是,我隻有上次樊籬給我的那張五百兩的銀票,不知道夠不夠?”
郁墨夜輕輕咬着唇,殷殷看着帝王。
帝王自是知道她心裏的那點小九九,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臉,說:“好。”
然後,側首看了看更漏裏的時辰,起身,“幫朕換身袍子,咱們就走。”
郁墨夜一愣,指了指自己:“我嗎?”
帝王甚是無辜:“這屋裏還有第三人嗎?”
郁墨夜語塞。
又想起樊籬的話。
不行。
“還是讓王公公進來幫皇兄換吧,我毛手毛腳,等會兒讓皇兄衣衫不整,有損皇兄的光輝形象。”
說完,作勢就準備出去喊王德,卻是被男人一把擒了手腕。
“青天白日的,那麽多宮人當前,朕會吃了你不成?”
男人已經微顯不悅。
郁墨夜想想,也對。
是她自己太緊張了。
樊籬一句話,她就在那裏草木皆兵。
“快!不然,朕就繼續去看書了,你自己一人去上仙居。”
那可不行,去上仙居吃飯其實是其次,最主要的,她是有一出戲要讓他看。
見男人朝她張開雙臂,她隻得慢吞吞上前。
替他解開盤扣,脫掉他身上的龍袍。
又在他一瞬不瞬的注視下,将一件月白色的長袍穿在他身上。
原本男人是微微傾着身子的,可是在她扣領口盤扣的時候,他站直了身子。
他那麽高大。
她踮着腳尖還有些吃力。
分明是故意的。
有些些惱了,她不悅地嘟囔道:“頭能不能低一點?”
男人很聽話地當即頭一低,唇就直接啄到了她的唇上。
她一驚。
男人已經彈離開。
然後眉眼一彎,笑得魅惑衆生,“朕不是有意的,是低得太猛了。”
郁墨夜微微紅着臉,瞪了他一眼:“鬼信!”
見他也沒有進一步舉措,便也沒跟他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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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仙居坐落在京師最繁華的一條街上,樓宇建得氣派,裝修也甚是奢華。
全大齊的人都知道,玩,在怡紅院,吃,在上仙居。
每日都幾乎爆滿,逢上節日什麽的,都要提前數日預定才能有位子。
當郁墨夜跟帝王二人一走進大堂,就有小二前來招呼。
“對不住,二位客官,今日已客滿呢。”
“我已經定好了靈寶閣。”
聽聞是事先訂好位子的,小二問:“請問客官貴姓?”
“夜。”
“夜公子,好的,請稍後。”
小二去櫃台确認,一會兒就折回來了,“二位客官請!”
兩人在小二的帶領下,上了二樓。
二樓分很多獨立的包間,靈寶閣是其中一個。
兩人靠窗邊面對而坐,小二遞上菜單。
“吃的我不懂,你點吧。”郁墨夜将菜單推到帝王面前。
畢竟人家是吃過山珍海味的人,對吧?
帝王也不客氣,翻開菜單就點了起來。
點得特别快,郁墨夜都懷疑他有沒有認真看。
等小二走後,郁墨夜就忍不住抱怨:“第一次單獨約皇兄出來吃飯,皇兄點菜也點得太随意了吧?”
“菜不是還沒上來嗎,你怎麽就知道太随意?”帝王不以爲然,端起面前的杯盞,輕呷了一口茶。
郁墨夜知道他誤會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不是說菜太随意,是說皇兄點菜的……”
郁墨夜咬唇想了想,用了“樣子”這個詞。
“皇兄點菜的樣子很随意,那麽快,讓我覺得好像有點不耐,想要速戰速決……反正就那種感覺。”
帝王聽完就笑了。
“這麽多愁善感可不像你,你幾時變得會想那麽多?嗯?”
見郁墨夜睜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自己,不說話,他又解釋道:“點個菜而已,朕隻是辦事有效率,若不耐,就不會來。”
也是。
郁墨夜鼓鼓腮幫子,“好吧,相信你。”
忽然想起正事,“對了,皇兄,還記得那個人嗎?”
郁墨夜指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