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眼梢一掠,下意識地在人群中探尋那抹身影。
卻并沒看到。
他眉心一跳,又再次尋了一遍。
依舊沒有。
他又回頭,環顧四周。
廣袤的湖面上,一個人都沒有,大家都聚在這裏。
與此同時,郁臨旋也發現郁墨夜不見了。
也在四顧。
明明剛剛還在的,他就跟蕭魚說了幾句話,這一離眼,怎麽就不見了?
其實,還是有人目擊到了郁墨夜出了何事。
那就是坐在遠處看台上的太後。
不僅她看到了,她的随侍太監孔方也看到了。
在看到郁墨夜驟然墜下去的那一刻,孔方還以爲自己看花了眼,吓得問太後:“娘……娘娘……好像是四王……四王爺掉到……掉到冰湖裏面去了。”
太後氣定神閑地輕嗤:“瞎說什麽呢?冰那麽厚,敲都敲不碎,怎麽可能掉到裏面去?”
于是孔方就不做聲了。
難道真的是他看錯了?
他眯着眸子,試圖在一堆人群中尋尋郁墨夜,可是隔得太遠,大家又都圍在一起,很難識别。
這廂,顧詞初聽說捂她耳朵是郁墨夜讓的,看了帝王一眼,便也下意識地找郁墨夜。
“四王爺呢?”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這才發現郁墨夜不見了。
郁臨淵沒來由地一陣心慌,他俊眉一攏,轉身滑開,開始搜尋湖面。
湖面廣袤,雖一望無垠,但是,卻也讓視野開闊。
一眼能望見老遠老遠。
所以,如果前一刻還在,下一刻不見,那就絕對不是離開。
可是,一個大活人也不可能就這樣憑空蒸發。
那麽,隻有一種可能。
他呼吸一滞,不敢想。
快速滑動腳下的輪子,他身輕如燕、衣袍簌簌,一寸一寸搜索起來。
可是,一顆心卻也随着腳下輪子的轉動,一寸一寸在收緊。
見他在橫向地來回搜索,郁臨旋便縱向地滑動起來找。
與此同時,大家也都紛紛加入了找尋的隊伍。
顧詞初幫不上忙,就捂着耳朵坐在那裏,擔憂地看着大家找。
皇後秦碧也随着衆人一起慢慢滑動找尋。
可是隻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裏有多慌亂。
是的,那雙鞋子,她讓人做了手腳。
其中一個輪子是空心的,裏面藏着一把袖珍的削鐵如泥的削冰刀,随着輪子的滾動,削冰刀會出來,很快又會收回去,不留痕迹。
隻不過,她如此處心積慮,并不是針對郁墨夜的。
她的目标是池輕。
她做了兩雙一模一樣的,除了這雙,還有一雙正常的。
她本打算,池輕出事後,撈起時,再讓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将有問題的鞋子換掉。
可她做夢也沒有想到,池輕會臨時換鞋,臨時跟郁墨夜換鞋。
這也是她不同意、阻止池輕的原因。
可是池輕搬出了帝王。
帝王同意了,她就隻得同意。
再将鞋子換下來已然不可能,那樣隻會欲蓋彌彰、自我暴露。
所以,她隻能心存僥幸,隻能等,隻能希望一切不要發生。
事實證明,這世上沒有僥幸。
郁墨夜不見了。
顯然是掉進了冰湖裏面。
然而,她知道,更可怕的,還在後面。
冰鞋上她還讓人做了另一個手腳。
湖下面,郁墨夜慌懼到了極點,也絕望到了極點。
冰冷刺骨的湖水将她緊緊包裹,她感覺到自己往下沉,她撲騰着,想要讓自己能浮出水面。
可是不得章法,她反倒越沉越深。
她試圖讓自己不呼吸,也根本不行。
她不會遊泳,不會閉氣。
強烈的窒息讓她不得不張嘴。
湖水從口鼻灌入,她感覺到自己要死了。
若就這樣死了,是不是沒有一個人知道?
若就這樣死了,是不是得等冰融化了,她的屍體浮出水面,才會被人發現?
湖水冷得刺骨,她的身子慢慢被凍得僵硬。
不。
不能。
不能死。
不能放棄。
她又閉上嘴,試圖用腳蹬水。
冰鞋是木質的,多少是有些浮力的,她拼命蹬,胡亂蹬,用盡全力蹬,或許有一線生機。
然而,她驚駭地發現,她竟然被不知從哪裏突然冒出來的水草纏住了。
且水草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将她整個人纏住。
她連蹬水都不能蹬了。
幾乎被水草纏得無法動彈。
于是,她的身子更加下沉得厲害。
郁臨淵,救我……
你在哪裏?
救我……
肺中的氧氣越來越少,越來越少,她的意識也開始變得混沌,很快,她便嗅到了死亡的氣息。
早上在看台上,錦瑟說,這個湖很深很深,經常有宮女太監什麽的死在湖裏。
也不知是投湖自盡,還是被人陷害,每次都是過了很久,看到湖面上浮起屍體才被人發現。
身子在湖底徜徜徉徉中,她的意識越來越缥缈,越來越缥缈。
她緩緩阖上眼睛,眼角一滴清淚融入湖水之中。
……
此時,湖面上,也是一片混亂。
所有人都在找。
忽然傳來一聲女子的驚叫:“這裏,冰面破了一個大洞!”
衆人一震,全部循聲望去。
是蕭魚。
她站在破冰的不遠處,指着破冰的地方。
衆人隻覺得眼前明黃一晃,一抹身影直接滑了過去。
不對,應該說,直接滑進了窟窿裏面,速度驚人,沒有一絲停頓。
若不是大家都循着蕭魚所指,看着那裏,或許都未發現。
以緻于好一會兒,他們才反應過來那是帝王。
啊!
帝王?
“皇上!”
“三哥!”
後宮的女人們跟王爺們都驚呼。
看台上的太後更是噌的從座位上起身。
侍于邊上的孔方也看到了,驚呼:“娘娘娘娘,皇……皇上下去了……”
“哀家長了眼睛!”太後沒好氣地道,臉色鐵青。
這廂,衆人還沒緩過神來,下一瞬,又看到有一抹身影躍了進去。
是五王爺郁臨旋。
郁臨歸也快速滑到了窟窿近前,蒼白着臉喊:“三哥,五哥!”
邊上的蕭魚瞥了他一眼,幽幽道:“你的四哥也在裏面呢。”
邊說,邊解了身上他的披風,扔在冰面上,紅衣似火動,也縱身跳了下去。
“蕭魚。”郁臨歸驚錯。
沒想到她竟然也毫不猶豫地下了水。
其實,驚錯的不是他一人。
衆人都感覺到意外。
畢竟,她隻是一個外人。
且,還是個女子。
郁臨歸薄唇一抿,深深吸入一口氣,也縱身躍了下去。
湖面上的衆人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落水的,是他們的兄弟。
兩個王爺下水了,就連皇上都下水了,他們似乎不下水也不好。
默然達成共識,剩下的衆王爺也紛紛跳下冰窟。
水下,郁臨淵快速劃動着,慌懼地四下搜尋。
第一次,他那般清楚地知道,自己是怎樣的心情。
對,就是慌懼,又慌又懼。
他以爲入水便能看到她。
沒有。
沒有看到她的蹤影。
可他也肯定,她是落水了,從此處落水了。
所以,現在……
不知是湖水的壓力,還是怎麽的,明明擅水的他忽然覺得自己就像是缺氧了一般,窒息,難受。
閉了氣,他往更深的湖底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