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墨夜驚錯。
方才還坐在龍案邊的男人竟已逼至了跟前。
不知他意欲何爲,她張嘴正欲說話,卻聞見他冷淩的聲音已經響了起來。
“你以爲朕說出去的話像三歲孩童一樣,想不作數就不作數,想收回就收回嗎?”
郁墨夜怔了怔,不知道他指的是什麽。
直到接着又聽得他道:“上午你讓朕收回讓老五去西南的成命,夜裏讓朕收回讓你進禦史台的成命,你是在指揮朕嗎?你是朕的誰?”
郁墨夜這才明白過來。
原本心裏就絞着氣,聞見最後一句,又覺得莫名委屈和難受。
她靠在身後的門闆上,仰臉凝着男人,一字一頓道:“我不是皇兄的誰,也不敢指揮皇兄,我是求,跪求!”
而且,上午的那個,他也沒有答應。
夜裏方才的那個,他自己說好。
“多少人做夢都想進禦史台,正好有江南這件事的契機,讓你進,你卻讓朕收回成命!”
“承蒙皇兄厚愛,我自是感激不盡,然,多大的頭戴多大的帽子,我很清楚自己幾斤幾兩,與其最終負了聖恩,給皇兄丢臉,不然一開始就有點自知之明、知難而退……”
她還在連珠炮一般說着,下颚忽的一重,對方大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她渾身一顫,住了口。
“你到底是怕負了聖恩,還是怕承聖恩?”
男人就堵在她的面前,兩人的臉離得很近,又加上他大手捏住她的下颌,她想撇開一點都不行,他灼熱的氣息直直呼打在她的臉上,讓她很不習慣,也很亂。
“都有。”
下巴被桎梏,她僵着聲音說得有些艱難。
本來就是,她要的聖恩他不給,她不要的聖恩,他強加。
從來不顧她的感受。
這樣的聖恩,她承不起,也不敢承。
男人沒有說話,鳳眸緊緊攫着她,忽然,頭略略一低。
她以爲他要吻她,吓得連忙别過頭,怕下巴被對方捏着,會别不開,所以她用了大力,頭重重一甩。
唇并未落下,在距離方寸之餘,他停住。
然,她回避的舉措卻是幅度有些大,動作之幹脆、态度之決絕,讓男人眸光微微一斂。
下一瞬,落在她下颌上的大手蓦一用力,将她狠狠别過的臉又強行扳了回來。
他微躬了腰身,逼近平視着她,兩人的臉在同一個高度,他面色諱莫如深:“怎麽?承蒙聖恩,讓你如此惶恐?”
一向都是他高她低,第一次這樣臉對着臉對視,且他還捏着她的下巴,這姿勢……
她攥緊手心,不敢看他的眼睛,一顆心早已亂成一瓣一瓣。
“我們是兄弟,有違倫常……”
憋了很久,憋出這句話。
或許是跟他說,又或許是對自己言。
這個男人是罂粟、是毒、是鸩酒,再不抽身而出,陳落兒便是她的下場。
男人卻忽然笑了,今夜第一次笑,三分嘲弄,七分揶揄,他眉尖輕挑:“是嗎?兄友弟恭,不應該是天倫之樂嗎?”
“兄友弟恭的确是天倫之樂,可是,我恭,皇兄卻并不友。”郁墨夜接得也快。
反正豁出去了。
反正快刀斬亂麻,她不能拖泥帶水。
男人唇角笑意微僵,他凝着她,“朕不友?”
“那老五友嗎?”他問。
郁墨夜怔了怔,不知爲何又扯到了郁臨旋的頭上?
“一個木雕而已,人都被皇兄派去西南了,皇兄沒必要一直揪着他不放。”
不提郁臨旋還好,提他她愈發氣結。
男人輕嗤,“朕揪着他不放?”
就像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好像從早上到現在,一直是你因爲他來找朕吧?求朕收回他去西南的成命,求朕收回你去禦史台的成命,因爲你要随他去西南,一直揪住他不放的人難道不是你嗎?”
郁墨夜竟無言以對。
“我們是兄弟,有違倫常,難道你們就不是兄弟,就不違倫常?難道你們兩個就兄友弟恭,天倫之樂?”
郁墨夜再次怔住了。
這都是哪裏跟哪裏?
“我和五弟沒有任何逾越之舉,當然不違倫常!”
“是嗎?”男人咬着牙冷笑,“都要一起去西南了,都要同生共死,還不叫逾越?”
郁墨夜汗。
同生共死這個詞……
她第一次發現,這個男人不講理起來,簡直就是無賴。
正想說那她跟他還一起去江南呢,還未開口,下巴忽的一輕,男人松開了鉗制的手。
她剛有些意外,卻在下一瞬,頸脖處猛地被一股力道所扯,緊接着她就感覺到後頸一涼。
男人竟然拉開了她的衣領。
她大駭。
本能地伸手去護,卻終是太遲,她的領子被他扯到了肩膀的地方。
且不光光是外袍的,是連帶着中衣和裏衣,三層衣領,就被他隻那麽一下,全部扯開。
“這樣呢?這樣也不是逾越?”男人鳳目灼灼地攫住她。
郁墨夜臉色煞白,驚懼地看着他。
在聽到他問的話之後,忽的明白了過來。
在跑馬場,郁臨旋拉開她衣領給她捉馬虱的一幕,他定然看到了。
隻是她記得當時馬場除了她跟郁臨旋,并無第三人。
他在哪裏?
是了,他肯定在附近,不然後來馬兒瘋癫的時候,他怎麽會出現救她?
本想跟他解釋一下,那是郁臨旋給她捉馬虱,後一想,他既然就在附近,定然也是知道的。
可他還是不可理喻到了這種地步,她也不想浪費口舌。
“算了,夜已經深了,皇兄早點歇息,我也要回去收拾了,明日一早就要啓程。”
邊說,邊隻手按在前面的領口,以防走光,對着男人略一鞠首後,也不等對方的反應,徑直轉身,準備開門。
可手還沒有觸碰到門闩,腰身卻猛地被一股力道緊上,然後,她的身體再次被強行扳轉了過來。
猝不及防的她後腦都撞到了門栓上,她驚痛擡眸,就直直撞進男人暴虐暗沉的眼。
高大的身形如山一般逼上,将她抵在了門闆後面。
“你要做什麽?”郁墨夜吓住,連聲音都禁不住發抖。
“既然,已經被你說了有違倫常,自是要做有違倫常的事!”
他的唇幾乎貼着她的額頭,讓人心驚肉跳的話音絞着灼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肌膚上。
她還未來得及說話,腳下就倏地騰空,男人結實有力的長臂已經将她扛抱起來,疾步走向龍榻。
一陣失重,她被抛在了龍榻上,雖然榻上鋪着軟絮,可由于他抛出的力道,她的腰身還是被撞得一麻。
顧不上痛,她掙紮地爬起,看到男人立在榻邊鳳眸絞着她,她的唇抖了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皇……皇兄……”
這樣的他,她怕。
讓她不禁地想起江南驿站的晚上。
那夜他理智全無。
可今夜他明明清醒。
明明既沒飲酒,也沒隐疾發作。
可就是這樣的清醒,讓她更加的害怕。
若被他發現,若被他發現,她是女人……
見男人已經開始脫扯自己的龍袍,她簡直要吓瘋了,翻身就要下床,卻又被男人按了回去。
“皇兄……皇兄……你聽我說,皇兄……”
她掙紮,一雙手去推他的手,想要起身,想要下去。
可她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他一手解決着自己的龍袍,一手就将她鉗制得死死的。
“皇兄……皇上……三哥……三哥……”
她的聲音已經絞着哭腔。
她喊他三哥,希望他明白,他是她哥哥,是她的哥哥啊。
然而,一點用都沒有。
扯下的龍袍和中衣丢在地上,他隻着一件單薄的裏衣就跨坐到了龍榻上。
“三哥……你别這樣,我怕……”兩隻手肘撐在身下,她戒備地往床榻裏邊挪着身子,一顆心早已慌亂到了頂點。
可她挪了半天,男人雙手捉了她的腳踝,一拉,一下子又将她拉到了自己的面前。
郁墨夜覺得真的要死了。
耳邊嗡嗡作響,她心跳狂亂地看着他,看到他一雙原本黑濯一般的眸子裏此刻一片濃墨重彩。
那不同于那夜失去理智時的猩紅,也不同于平日的秋水淡淡。
那是一種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濃烈。
是征服,是掠奪……
不敢去看他這樣的眼睛,郁墨夜扭頭看向内殿緊閉的門。
如果,如果她快速沖下去,能跑出門嗎?
不行,答案是肯定的。
他的掌風和内力,遠比她的腳快。
除非……
她想起了江南那夜,她用闆凳将他砸暈。
所以一雙手開始在床上亂抓,試圖能抓到可以抵禦和攻擊的東西。
沒有。
龍榻上除了被褥、軟枕,什麽都沒有。
她想起那夜她也用軟枕砸過他,根本沒用。
沒有利器。
男人也沒有給她思考它法的時間,大手落在她的肩上,将她按倒在床上。
見他傾身逼近,她終于哭了。
求饒。
“皇兄……放過我吧,放過我,好不好?我是你弟弟……我們這是亂.倫,我們将萬劫不複……你是皇上,會臭名昭著……”
男人沒有立即動作,撐在她的身側俯瞰着她,也終于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朕早已臭名昭著,既已同意陳落兒兄妹二人合葬,朕還做什麽會在乎世人說朕亂.倫?”
眸光映着床頭的燭火,裏面跳動着兩團妖冶的赤色烈焰,黯啞的聲音透着決絕。
郁墨夜搖頭,驚慌的眼淚順着眼角流出,“可是,陳落兒是兩情相悅,我……我不願意,我不願意!”
最後一句幾乎是嘶吼而出。
同時,她也試圖掙紮起身。
她的言語和舉措終于将他激怒。
“由不得你!”
沉沉丢下一句,他将她再次按壓下去,大手開始扯她的衣袍。
原本領子就被他拉開,所以,他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扯掉了她的外袍和中衣。
當她的身上和他一樣,隻剩下一件單薄的裏衣時,郁墨夜吓得尖叫起來。
一邊尖叫,一邊拼了命地掙紮,又是打他,又是踢他,并不停地扭動,不讓他碰她。
最後實在沒有辦法,尋了一個間隙,趴伏在了床榻上。
她要護住自己的身前。
她不能讓他發現她是女的。
不能。
不然,一切都完了。
然而,趴伏的姿勢,讓他更加便捷地撕掉了她的裏衣。
隻聽布帛撕裂的聲音在内殿裏突兀地響起,她身上一涼,她哭着喊他的名字:“郁臨淵……”
身後的男人似乎頓了頓,卻隻是一瞬,她看到她的白色裏衣被抛起,在空中跌宕,飄落在床沿上。
被燭火投在一側的兩人的影子,她看到他正在脫自己的裏衣,她開始哭着喊:“王德……”
“王公公……王德……王公公……王公公…….”
她希望王德能進來,就算不是來救她,隻要聽到有人喊,以爲有什麽吩咐,就都應該進來吧?
然而,沒有。
沒有任何人進來。
當她驚懼地發現,男人在扯她綁縛在身上的布帶時,她隻覺得渾身的血液瞬間往頭上一湧,眼前煞白,她渾身僵住。
是她急傻了,慌糊塗了。
布帶是整個纏繞在身上的,光趴伏在床上護住身前有什麽用?
從背上依舊能看到布帶。
看到布帶,是個傻子都能知道是怎麽回事。
天。
天啊。
如果發現她是個女的,如果發現是女的……
他是不是已經發現她是女的?
她不知道,她慌懼,她淩亂,她絕望……
橫豎都是死!
她心一橫,幹脆翻回了身子面對着他。
“你殺了我吧,我是個女的,我欺君!”
閉着眼睛一口氣說完,男人果然停了手中動作。
可半響沒等到他的聲音,她又睜開眼睛。
原本以爲可以看到他的震驚、他的意外、他的不可思議、他的震怒……
沒有。
這些統統沒有。
在他的眼瞳裏,跳動的,除了熾烈,還是熾烈。
那熊熊燃燒的火焰,似乎蔓延得任何人任何事都阻擋不住,似乎下一刻就要噴湧而出,将她燃燒殆盡。
“要殺也要先.奸.後.殺!”
她聽到他如是說,接着,頭一低,就将她吻住。
什麽情況?
她腦子一嗡,愕然睜大眼睛。
她是個女人,他就這個反應?
不對,他說先……後殺!
所以還是要殺她?
當淩厲痛意從唇瓣上傳來,她再一次掙紮起來。
就算知道她是女的,就算她會死,他們也不能,不能這樣。
他們是兄妹。
江南那次已經讓她背負着沉重的精神枷鎖,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他們不能再繼續,不能,爲了她自己,也爲了他。
然,對于一個已經瘋狂的男人來說,她的掙紮無異于更深的邀請,隻會挑起他更大的征服欲。
最後一層遮擋也被他扯掉,她的、他的。
他粗重的呼吸噴薄在她的耳側,她聽到他咬着她的耳珠說:“你不是支持陳落兒和她大哥的嗎?”
“支持……是支持……可這是兩碼事……”
話一出口,她自己怔住,她的聲音黯啞得比他的更甚,她同樣氣喘籲籲。
而且,還有一個嚴重的問題。
如果他要了她,就一定會發現她不是完璧。
她總不能說,在江南驿站的那天夜裏,其實是她。
那樣會害了青蓮。
他一直以爲是青蓮,青蓮也等于承認,一旦說是她,青蓮就等于欺君。
同她現在欺君一樣,青蓮會死。
所以,她不能。
可是,她又不想讓這個男人覺得她是一隻破.鞋,她在意他的看法,很在意。
她不能死之前,連自尊都失去。
悲怆吧,郁墨夜,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能想這些。
所以,她繼續拼命掙紮起來。
隻要不讓他得逞,隻要不讓他得逞,他就不會知道。
可是,她的反抗對他來說,簡直什麽都不是。
他就像是一頭獸,噴薄着能摧毀一切的力量。
将她壓向被褥的深處,他結結實實将她占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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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殿,王德傻傻地站在那裏,腦子完全轉不過來。
方才,郁墨夜喊他,他不是沒聽見,第一次喊他王德,他就覺得很震驚,以爲是因爲跟帝王兄弟二人鬧了不愉快所以這樣喊的,也不往心裏去。
作爲奴才,聽主子吩咐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所以,聽到郁墨夜喊了他幾次,他隻得進去看看有什麽事。
然,當他走到内殿門口的時候,他聽到了什麽動靜?
似是打鬧,似是男人的喘.息,兩人的喘.息,還有龍榻的床闆咯吱咯吱的聲音。
最要他命的是,他似乎聽到郁墨夜說:“你殺了我吧,我是個女的,我欺君。”
而他們英明神武的帝王接的一句話也差點讓他當場吐血。
帝王說,要殺,也要先那什麽再殺。
這……
娘嘞,這到底是什麽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