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臨淵怔了怔。
可因爲郁墨夜更加過激的動作,她的身子幾乎就要傾下崖去,他又怎敢放手,再次握住她的手臂。
郁墨夜抽,他不松。
郁墨夜掙紮,他依舊不放手。
郁墨夜就用另一隻手打他。
并且用腳踢他。
可是,就被對方輕易地往後傾着身子拉開距離避開。
張牙舞爪,拼命揮了幾次,幾次都沒能夠打到對方,腳踢了幾次,也未能踢到,郁墨夜再次哭了起來。
見她如此,郁臨淵攏眉。
隻得将自己的身子往前送了送。
可郁墨夜卻不打了,隻是哭。
他一直将自己送到了她的面前,她還是哭,眼淚就像是決堤的海水一樣肆意。
就在他準備再稍稍拉開一點距離時,郁墨夜突然朝他面前一湊,緊接着,他就感覺到肩膀一陣刺痛。
她竟然直接咬上了他的肩。
死死咬住。
巨痛從肩上蔓延開來,他沒有動,就任由着她咬着。
不遠處的樊籬跟青蓮,剛開始還以爲兩人抱上了,因爲夜色較暗,從他們的那個角度,感覺就像是郁墨夜埋首在帝王的肩窩上。
兩人瞠目結舌。
可很快發現不是,是郁墨夜咬在帝王的肩膀上。
于是更加目瞪口呆。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郁墨夜隻感覺到滿口的血腥,卻已經酸麻得感覺不到自己牙齒的存在,她才緩緩放開了他。
心裏空落落一片。
淚眼婆娑中,她怔怔看向他。
他亦是目光深凝在她淚痕斑斑的臉上。
兩人的眸子絞在一起。
她忽然啞聲開口:“是我害死了她……”
如果不是她騙陳落兒人鬼可以相見。
如果不是她提出這個狗屁計劃。
如果她找的那個人不是面前的這個男人。
如果不是她跟陳氏夫妻的對話被陳落兒聽到。
如果她當時離陳落兒近一點。
如果她能及時拉住陳落兒。
如果……
這世上沒有如果!
因爲她,陳落兒死了。
一個男人用自己的死才換來的陳落兒的生,她卻還是生生害死了她。
“或許一開始,我就錯了……我不應該牽扯進她的事裏面……”
她不知道,她如此不遺餘力地想要幫陳落兒,到底是在救此女,還是想要自救。
她隻知道,陳落兒死了,因爲她。
“你也不要太自責,這不是你的錯。”
郁臨淵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到這句安慰的話。
郁墨夜眸光動了動,定定凝着他,一字一頓接上:“是你的錯。”
郁臨淵一怔。
爲她的直白,也爲她第一次稱“你”。
不是皇兄,也不是皇上。
“或許在你的眼裏,她隻是一個不可理喻的瘋子,碰在了你的身上,你要換掉袍子,扯掉了你的袖襟,你差點将她甩死,就連你自己不小心弄壞了那個什麽池輕的女人送給你的木雕,你都要怪在她的頭上,要降人家死罪……”
“當然,你是帝王,不可能明白這些掙紮在紅塵中的人的疾苦,但是,至少,木雕重要,還是人命重要?”
她灼灼看着他,隻見他眼波微動,沒有做聲,她又緩緩垂下了眼。
“算了,說到底還是我的錯,我太貪心了,奢求的東西太多了,如果不是我一心想讓她好起來,提出這樣荒唐的舉措,如果我不求你幫忙,讓你假扮她的大哥,如果我對你的……信任少一點、奢望少一點,或許,這一切就不會發生……”
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似是在對他說,又似是在自言自語。
郁臨淵卻是被她末尾的一句所纏,一時怔愣。
如果對他的信任少一點,奢望少一點……
回過神,隻見郁墨夜已經從大石上爬起身,跳了下去。
或許是腿腳麻木的緣故,腳下一崴,差點撲跌于地,他眸光一斂,樊籬已經上前,将她扶住。
“謝謝!”
看都未看樊籬一眼,郁墨夜機械地道了句謝,就拾步往前走。
也沒有理會青蓮,甚至連坐在那裏痛哭的陳氏夫妻都沒有理會,徑直往下山的路走。
******
陳落兒的屍體很快就被隐衛尋到了。
因爲是胸部先着地的緣故,除了内髒出血導緻嘴角有些血水流出,整個人看起來還好,并不是想象中的猙獰,甚至看起來還很安甯,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陳氏夫妻兩個哭得死去活來。
青蓮也做了最後的努力,可是對方早已落氣多時,根本無力回天。
屍體擺在了廳堂裏面。
就連在床卧病的王德都起來了,還有兩個車夫,所有人都在,獨獨不見郁墨夜。
青蓮跟王德簡單布置了一下靈堂,樊籬則燃起香紙給死者超度。
帝王一直站在那裏,一直。
久久一動不動。
******
翌日清晨,帝王一行啓程回京。
陳氏夫妻二人相送。
經過一.夜,兩人看起來平靜了許多,雖然好像一下子蒼老了好幾歲,但是,兩人也慢慢接受了陳落兒已死這個事實。
“看落兒一臉安詳,自從她大哥死後,這兩年,她睡着了都沒有這樣安詳過,她活得太苦了,或許,這是她最好的解脫。”
陳妻這樣跟樊籬說。
樊籬點頭,“是啊,我超度她的時候,她走得也很安甯,沒有怨,沒有恨,甚至還很開心,終于可以跟她大哥一起了,唯一的遺憾,是沒有給雙親盡孝,她希望你們好好地活着,否則在那邊他們也不得安甯。”
青蓮跟王德互相看了看,也不知道樊籬說得是真是假,但是,看起來,煞有其事的樣子。
陳氏夫妻一邊抹淚,一邊點頭。
青蓮将一個鼓鼓囊囊的錢袋塞在夫妻手中,兩人不要,青蓮說,這是聖意,不要就是抗旨。
兩人這才收下。
門口,帝王上了馬車。
其餘人還等在馬車外面,因爲還有一人還沒出來。
就是四王爺郁墨夜。
左等右等不見人,青蓮将手中包袱交給王德,“青蓮去看看,早上的時候,敲門給王爺送熱水,她也沒有開門。”
“嗯。”王德點頭。
關于昨夜之事,他也從青蓮的口中知道了個大概。
他想,四王爺是自責,過不了自己心裏那道坎吧。
沒多久,青蓮就回來了,一臉憂色急急而回的,手裏拿着一封信箋。
“廂房裏沒人,王爺不在,隻留下一封信,看床單被褥,應該昨夜就沒睡……”
她的話還未說完,馬車的車簾一動,帝王已撩開簾幔,将她的話打斷:“信呢?”
她連忙呈了上去。
想順便睨一下帝王臉色,簾幔卻已是唰的一下落了下來,将她的視線阻擋在外。
車廂内,郁臨淵抖開信箋,略顯秀氣的字入眼。
【可能是我太懦弱了,陳落兒生死未蔔,我卻已經不敢面對,所以,我先啓程回京了,希望隐衛能盡快找到陳落兒,也希望她能吉人天相、逢兇化吉。最後,懇請皇兄原諒我的懦弱和不辭而别。郁墨夜。】
郁臨淵眸光微斂,薄唇一點一點抿起。
也就是說,昨夜她就走了是嗎?
下山後就直接走了?
車外幾人互相看了看,皆一臉凝重,不知信上内容。
因爲信箋上面寫了“皇兄親啓”,青蓮也不敢擅看。
可馬車裏的人将信拿進去已經很久了,再長的信也應該看完了吧,怎麽遲遲不見有任何動靜?
就在樊籬舉步,正欲上前相詢之時,裏面忽然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啓程,加快速度!”
幾人一怔。
啓程,加快速度?
出了什麽事嗎?
不對。
莫非某人在前面?
******
兩日後,是陳落兒出殡的日子。
夫妻二人覺得女兒一生短暫,卻痛苦不堪,所以,葬禮就辦得比較風光,而且,他們手頭上也非常寬裕。
那日帝王臨走讓青蓮交給他們的錢袋,他們以爲是銀兩,等一行人離開後,他們打開,才發現是金子,全部都是足錠的金子。
餘生的生計都不用愁了,更不在乎葬禮多花費一些。
長長的送殡隊伍,是他們從外面請的喪事大班的人,走在繁華的忘返鎮街道上,引來不少人圍觀。
郁墨夜亦步亦趨地跟在送殡隊伍的後面,心裏面早已說不出來的感覺。
有痛,那麽年輕鮮活的生命就這樣香消玉殒了;
有恨,恨這世道,恨這吃人的世俗,恨這狗屁的倫常;
更多的是悔,悔自己的自作聰明,悔自己害了别人。
唯一值得稍稍欣慰的是,看陳氏夫妻二人,似乎比她想象的狀況要好點。
這世上最痛,莫過白發人送黑發人,他們前有送走兒子,如今又送走女兒,剩兩人相依爲命,她一直擔心他們挺不過來。
這也是她一直沒有離開忘返鎮的原因。
看來,他們遠比她想象的堅強。
可就是這種堅強,更加讓她心痛。
一個人得忍受多大的痛,才能有這樣的堅強,她不知道。
她隻知道,她沒有。
所以,她選擇了離開,離開那個男人。
那夜,她從山上下來,其實并未離開,而是回了房,将自己關在房裏面。
所以,陳落兒的屍體找到了,她知道的,大廳裏發生了什麽,聽動靜她也是大概知道的。
她是在五更的時候,大家都去休息了,她才出來。
見了陳落兒最後一面她就離開了。
留了一封信給那個男人。
在信裏,她故意做出自己下山就離開了,不知道陳落兒是生是死的樣子,因爲她有幾個顧慮。
一,她不想讓他知道,她離開的真正原因。
她是懦弱。
隻不過,懦弱的不是不敢面對陳落兒的生死,而是不敢再面對自己跟他的那一場不倫。
陳落兒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就是血淋淋的教訓。
經過江南驿站那夜的那事之後,不知情的他,可以做到坦然,而深知真相的她,卻無法做到無愧。
背負着這一切,她好累。
而且,她也慢慢意識到,自己似乎真的出了問題。
見不得他不好,見不得别人說他不好,見不得别的女人對他好,也見不得他對别的女人好。
那夜陳落兒第一次出現,緊緊抱住他,她就心裏面不舒服得要命。
後來,看到他對那個叫池輕的女人送的木雕那樣上心,她同樣難過得要命。
她被自己的這個認知吓住了。
她或許跟陳落兒一樣,身陷了進去,不對,應該說,心陷了進去。
太可怕了。
這樣的不倫,注定天理不容,也注定沒有好下場。
陳落兒跟她大哥,至少兩情相悅。
而她……
與其一人在那個深淵裏越陷越深,最後死無葬身之地,還不如早一點抽身出來。
所以,她想到了離開。
第二個顧慮,是她不想被他找到。
如果下山就離開,到翌日清晨出發時發現那封信,已然經過了一段時間,想要找她,或者追她,顯然要困難很多。
而且她說,隻是提前回京,就是希望他繼續按照他們的行程走,也不用找她。
事實證明,她的考慮是對的。
他們走了。
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這兩日,她在客棧裏呆了兩日。
聽說今日陳落兒出殡,她才出來。
她打算送完陳落兒之後,就離開忘返鎮。
因爲算算腳程,他們從忘返鎮回到京師,就算夜裏不眠,也得三日。
等他們回去後再發現她根本沒回,再打算來忘返鎮找,她已經離開。
至于去哪裏,她還沒有想好,天大地大,總有她容身的地方。
正兀自想着,隊伍忽然停了下來。
她一怔,探頭看了看,隻見前面被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一群人攔住了去路。
鬧哄哄一片。
不知發生了何事,隻聽到有人很兇的樣子,然後,還聽到陳氏夫妻乞求的聲音。
什麽情況?
眉心微攏,她離開隊伍,走到路的邊上,穿過路邊圍觀的群衆,往前擠去。
之所以拖在隊伍後面,就是不想被陳氏夫妻看到她還在,以免給他們惹麻煩。
現在圍觀的人多,她擠在其中,也看不到。
待擠到前面,她才發現,攔路的竟然是一群百姓。
各個扛着鋤頭、鐵鍬、扁擔之類的,一副要打架的模樣。
爲首的是個年長的老者。
陳氏夫妻喊他“族長”。
郁墨夜眸光一斂,原來,他就是傳說中的“族長”,就是那個要給陳落兒浸豬籠、火焚燒的人。
“你們夫妻兩個是不是糊塗了,竟然想到要讓女兒跟兒子同墓,你們是不是要讓他們在世無臉在人,死後還無臉見鬼啊?”
老者冷聲質問。
郁墨夜怔了怔,似乎明白了過來。
原來,陳氏夫妻是要将陳落兒跟她大哥葬在一起呢。
這一點讓她很意外,同時,也甚是欣慰。
真的很欣慰。
眼窩一熱,那一刻,她竟想哭。
讓陳氏夫妻這樣原本都以陳落兒跟她大哥的事爲恥的人,做出這樣的決定,有多難,有多不容易啊。
看來,陳落兒的死徹底改變了兩人。
然而,這世上總有那麽些讨厭的人。
比如什麽德高望重的族長。
無臉見鬼這樣的話也能說得出來,怕是他見鬼吧?
兩廂還在對峙。
夫妻兩人求情:“落兒跟她大哥兩個都爲這件事賠上了性命,再大的懲罰也夠了吧?兩人都死了,還要怎樣呢?可憐天下父母心,我們隻是看他們這生過得苦,讓他們死後葬在一起,這一點點小小的願望,希望族長跟各位鄉親們成全,我們夫妻二人感激不盡。”
陳妻的話一落下,就像是激起了民.怨一般,引起嘩然一片。
衆人開始七嘴八舌讨伐。
“你們兩個是不是也得了瘋症?不然,怎麽做得出來這樣的事情?”
“是啊,兄妹亂.倫,天地難容,你們這樣做,不是爲了他們好,而是讓他們下地下去,連投胎都投胎不了,你們這是害他們。”
“而且,你們這樣做,你一家的名聲不要緊,你們是要毀了陳氏一大家子的名聲,讓天下人笑話我們陳氏。”
“是啊,此事萬萬不可,趕快另擇福地,葬女兒吧。”
面對衆人的非議,一向老實軟弱的陳氏夫妻難得的強硬堅決:“不,這是我們夫妻兩個能爲這一對苦命的孩子做的最後一件事了,如果都做不到,我們以後也沒臉下去見他們兄妹。”
“糊塗!”族長再一次發飙了。
“族長,要不,将我們夫妻兩個,哦,不對,将我們一家從陳氏宗譜上除名吧,我們從此無姓,既然不再姓陳,就也不會給陳氏蒙羞,希望族長成全。”
衆人震驚了。
連那個族長都震驚了。
何止他們,郁墨夜也震撼不已。
這是下了多大的決心,甯願姓都不要。
第一次,她覺得陳氏夫妻是那樣的值得敬畏。
族長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氣得胡子都豎起來了,“你,你們……難怪生出這樣一對孽.障兒女,原來上梁不正,下梁才歪,你們這樣做,是要遭天譴的,遭天譴的知道嗎?”
說完,也不等夫妻二人再做回應,就吩咐村民:“奪棺,另辟地方下葬!”
村民們就準備動手,夫妻二人連忙伸手阻止。
場面變得混亂。
郁墨夜終于再也忍不下去,大喝一聲:“住手!”
對峙的雙方皆是一震,紛紛循聲望過來。
圍觀的群衆亦是,身側的群衆見是她喊的,便自覺地朝邊上讓了讓,給她騰出了一條道。
她自人群中走出。
陳氏夫妻見是她,眸光一亮:“王爺……”
衆人驚錯。
王爺?
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落在這個一身華服、身材清瘦、眉清目秀、卻一臉愠怒的少年身上。
他
此人是王爺?
除了一身華服、氣質尊貴之外,這小身闆、這明眸皓齒的小模樣……是王爺?
而且王爺怎麽可能會出現在忘返鎮上?
身邊連個随從都沒有。
還有,陳氏夫妻怎麽可能會認識皇室中人?
想吓唬他們是嗎?
郁墨夜還沒上前,族長已經冷嗤:“不知尊駕是幾王爺?”
“四王爺郁墨夜。”
郁墨夜冷聲回道,舉步上前。
族長甚是不以爲然地、非常象征性地颔了颔首,算是行禮。
郁墨夜自是看在眼裏,以爲他知曉她是質子回朝,才如此不屑,也不跟他計較。
哎,隻是……
原本想着悄無聲息地送陳落兒最後一程,然後,就離開忘返鎮,如今不得不逼着她現身。
不過,轉念一想,反正郁臨淵他們回京以後,同樣也會發現她沒回,是一個理兒,就算現在得知她在忘返鎮,他們已經去了兩日的車程,返回來她也早已離開。
“四王爺來得正好,四王爺給我們評評理,他們的一雙兒女生前亂.倫,死後他們竟然還讓他們同穴,這老祖宗留下的禮法還要不要,大齊的禮法還要不要?”
郁墨夜還沒開口,族長已經開始長篇大論。
竟然扯上大齊的禮法了。
唇角一勾,郁墨夜緩緩開口,朗聲道:“别的本王不懂,這大齊禮法,皇兄可是讓本王學了很長時間,的确,裏面有明文禁止不.倫之愛,譬如兄妹,譬如姐弟,譬如母子、譬如父女、譬如所有長幼,若牽扯人間男女情愛,就是亂.倫,天地不容。”
聽到她如此說,族長有些意外,很快就變了一張臉。
“是啊,王爺博學,所言極是!”
那些村民也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陳氏夫妻卻是微微白了臉。
就在族長張嘴,準備接着郁墨夜的話說下去的時候,郁墨夜又先他一步開了口,卻是話鋒一轉:“可是,這隻是指人,活着的人,至于死後,要怎樣怎樣,會怎樣怎樣,大齊禮法并無一字記載。畢竟人死如燈滅,人都不在人間了,怎麽能牽扯人間情愛呢,又亂什麽倫?”
這次輪到族長白臉了。
原來前面說了一堆,重點在後面。
“所以,諸位就不要爲難他們夫妻二人,族長應該比本王更清楚,對不在人間的逝者來說,錯過了下葬的時辰,那才叫忌諱呢。”
郁墨夜邊說,邊朝族長及衆人做了一個靠邊請的手勢。
有人開始讓,而大部分人都征詢地看向族長。
族長緊緊抿着唇,沉默了片刻,沒有讓開的意思,且還一副要爲大義犧牲小我的堅毅模樣。
“王爺這分明是斷章取義、鑽大齊禮法的空子,大齊禮法乃皇室所立,王爺身爲皇室中人,不應該是維護此法嗎?可王爺做法,實在讓人意外,如此,就不得不讓我等懷疑王爺當真是王爺嗎?”
暈。
竟然還懷疑她的身份。
所幸,她有代表王爺身份的腰牌在身。
記得上次在去江南的船上,她就是給紀明南以及那些官兵看腰牌才讓他們确信了她的身份。
伸手探進袖中,入手空空,她才猛地想起,包袱放在客棧廂房了,她出門前換了衣袍,因爲是送葬,專門換了身白袍,腰牌忘了帶。
如今……
見她什麽也拿不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族長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果然是個裝的。
“他是當今四王爺!”
陳氏夫妻二人出言證明。
族長冷哼,“你們本就是一夥的,就是爲了唱這一出戲,當然說人家是王爺。且不說,他是一個假冒的赝品,哪怕是真的四王爺在前,我們又不是做什麽違法亂紀的事,就算此時皇帝老子來了,我們也不怕,我們是維護大齊禮法。”
義正言辭的話說完,随即吩咐村民:“奪棺!”
村民一個一個如同打了雞血,動起手來。
陳氏夫妻跟郁墨夜想阻止,卻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郁墨夜更是被他們推搡得老遠,腳下一絆,眼見着就要重重摔到路邊,卻忽的腰身一暖,有人将她扶住。
“謝謝!”
以爲是圍觀群衆,也來不及看人家,剛一站穩,急急道了聲謝,就準備再次沖上前去阻止那些奪取棺木的人。
可剛邁出一步,就被扶她的人順勢一拉,她的身子又被扯回,重重撞于那人的胸口。
她皺眉回頭。
熟悉的眉目入眼,她呼吸一滞。
整個人就傻了。
男人瞥了她一眼,沒有做聲,松手放開她,然後腳尖一點,飛身而起,衣袂飄飄,落于棺木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