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夫妻随樊籬出來的時候,就看到郁墨夜對着陳落兒大吼,陳落兒淚流滿面,而郁墨夜自己也紅着眼睛的情景。
雖不知發生了什麽,卻知道定不是好事,便連忙過來拉了陳落兒。
然後,帝王的樣子……
夫妻二人一時吓住,連忙雙雙跪了下去。
“草民該死,沒有看好落兒,又讓她沖撞了皇上,請皇……”
“既知該死,就不該犯下死罪!”
帝王沉聲将他的話打斷。
兩人一震。
郁墨夜亦是呼吸一滞。
就連樊籬都流露出一絲震驚。
死罪?
他要治這家死罪?
他進去找陳氏夫妻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麽嗎?
讓一人殺氣騰騰,一人哭紅了雙眼?
陳氏夫妻二人煞白着臉,慌懼地對視了一眼,連連磕頭求饒:“請皇上恕罪,請皇上恕罪……”
帝王面色冷峻,垂目看着兩人。
看着兩人額頭磕在硬地上“咚咚”作響,郁墨夜很想上前将兩人拉起。
可她知道,不行。
要不就跟他們跪一起求情吧,雖然,她沒有情面。
舉步,正欲上前,卻見帝王忽然轉身,然後徑直進了屋,一句話都沒說。
院中幾人怔了怔。
樊籬看了郁墨夜一眼,也轉身進了屋。
郁墨夜過來扶陳氏夫妻,兩人卻不敢起來。
也是,那個男人丢下那麽一句,然後就這樣走了,他們怎麽敢起來?
陳落兒失神地站在那裏,整個人就像是沒了魂魄。
郁墨夜有些後悔自己剛才的失控之舉。
她覺得自己很殘忍。
不管陳落兒有沒有聽進去,有沒有聽懂,那都是陳落兒最痛的地方,最怕面對的地方。
她卻将她的痛,她的傷硬生生揭開。
******
樊籬踏進廂房的時候,男人正坐在桌案邊,低垂着眉眼,手裏在搗鼓着什麽東西。
“是什麽讓我們尊敬的皇上龍顔大怒,還要治人家死罪?”
雖然感覺到男人緊繃的側臉,但是樊籬還是盡量讓自己的口氣如常一般輕松。
他拾步上前。
男人沒有理他,專注于手中的東西。
他細看過去,才發現是一枚木雕。
紫檀的材質,似乎雕的是蓮花,隻是斷成了兩截。
敏銳如他,自是很快就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
原來是這樣。
可是,不就一個木雕嗎?
“莫非是哪個女子送給皇上的定情信物?”樊籬繼續語帶調侃。
見男人依舊沒有做聲,他又笑着搖搖頭感歎道:“還真沒看出來,幾時我們清心寡欲的皇上也變成了多情之人?”
“啪”的一聲,男人忽然将手裏的木雕置在桌上,挑起眼皮,冷冷朝他觊過來。
樊籬連忙噤了聲。
“找這家人家投宿,事先你難道不調查清楚的嗎?”男人問他,聲音與他的目光一樣冷。
樊籬愣了愣,不意他問的是這個問題。
“皇上親臨之地,關乎安全問題,事關重大,樊籬怎敢不調查?”
想到這個男人可能指的是陳落兒,他又連忙接着解釋道:“知是知道他家有個女兒得了瘋症,可是聽說常年幽閉,從未下過樓,所以……”
所以他就忽略不計了,也未跟這個男人禀報,因爲覺得沒有必要,反正他們就借宿一兩晚,又不上樓。
而且,時間倉促,想要找個中意的哪有那麽好找,又要獨門獨院、又要偏僻,又要清幽,又要住得舒服、又要絕對安全。
“他家就三口人?”男人又問。
“現在是,以前不是,聽說,原本還有個兒子的,投江自盡了。”
男人眸光微斂,沒再接着問,吩咐樊籬道:“去找找忘返鎮可有木雕鋪,問一下人家木雕斷裂了可否修複?”
樊籬一時有些跟不上這個男人話題的跳躍。
看樣子,還真不是一般的寶貝呢。
壞了還要去修複。
“是!”
樊籬領命轉身,卻又忽然被男人喊住:“還有!”
樊籬停住腳步,以爲他還有什麽要交代,轉身,誰知卻聽到男人一字一頓道:“雖然朕給了你很大程度上的言行自由,但是,千萬别想着去觸碰朕的底線!”
樊籬面色一滞,有些意外。
“樊籬不是很明白皇上的意思。”
“不明白嗎?”男人輕嗤,“下棋之時,你提出那樣的賭注,你想看到怎樣的結果?”
樊籬一怔。
下棋?賭注?
哦,是他提出來,如果這個男人輸,必須召一人侍寝這個麽。
想要看到怎樣的結果?
他當時還真沒想那麽多,他也是臨時起意的。
如果真要說,想要看到什麽,那也隻不過是想看看某人的反應。
因爲見某人在,他才故意提出這樣的賭注。
覺得某人的反應,定然有趣。
現在一想,可能讓這個男人誤會了。
誤會他知道江南驿站那夜的真相,故意提出這樣的賭注,想要看他這個帝王再怎麽辦。
“樊籬當時隻是開的一個玩笑,并未想太多,是樊籬考慮欠周,此舉的确大大的不妥,請皇上恕罪,日後,樊籬定三思後行!”
“但願能說到做到!”
男人凝着他,黑眸深沉似海。
那一刻,讓樊籬覺得,如果做不到,如果做不到……後果很可怕。
他心口一顫,颔首。
男人揚袖,示意他退出去。
樊籬走後,男人身子朝後面椅背上一靠,目光落在一處,微微失了神。
******
郁墨夜在門口站了很久,糾結着要不要進去。
陳氏夫妻二人一直跪在那裏不敢起來,她必須得找帝王讨句話他們才行。
可是,見廂房裏,男人坐在桌邊,手肘撐在桌上,雙手掩面,一直一動未動,她又不敢貿然打擾。
說實在的,她從未見過他這個樣子。
不對,應該說從未見過他做過這個動作。
通常一般人這個姿勢,隻有三種可能吧。
要不在哭,要不在休息,要不在煩惱。
他是哪一種呢?
第一種應該不會發生在這個男人身上吧?
像這樣哪怕心裏風起雲湧、面上依舊能波瀾不驚的男人,怕是隻會流血,也不會流淚吧。
那就是在休息,或者在煩惱。
她覺得是後者。
因爲某個女人送給他的木雕壞了不是嗎?
如果爲了一個木雕,一向氣定神閑、運籌帷幄的男人能煩惱郁悶成這個樣子,那她還是不要去打擾了。
因爲絕對讨不到他的開恩。
轉身,正欲離開,卻是蓦地聽到男人沉沉略帶一絲甕悶的聲音傳來:“不求情了嗎?”
郁墨夜一震。
回身,就看到男人自雙手中徐徐擡起頭,朝門口的方向看過來。
郁墨夜有些意外。
意外他的話。
看來他早就知道她在。
也意外他的樣子。
略顯疲憊、略顯憔悴的樣子。
既然已經知道她的來意,她便拾步走了進去。
走到桌前,對他躬了躬身,正欲開口,卻聽到他忽然問:“會木雕嗎?”
郁墨夜不意他突然有此一問,怔了怔,搖頭:“不會。”
目光觸及到他面前桌上那兩截木雕斷骸,她想,若她會就好了,指不定可以将其修好,那麽就可以化解這眼前的陳氏夫妻的危機。
可惜,她不會。
男人凝了她一瞬,也沒在這個問題上繼續,問她:“是要給他們求情嗎?”
“不是!”郁墨夜笃定否認。
這次輪到男人一怔。
郁墨夜的聲音繼續:“我有自知之明,既然皇兄說我沒有情面,我又何必做徒勞之事。”
男人唇角微動,似是笑了似的,她看,又沒有。
“所以,你是?”他問她。
“我跟皇兄談個條件。”
“條件?”男人怔了怔,臉上原本的疲憊和憔悴一掃而空,黑眸也變得晶亮了幾分,似是頗有興緻的樣子,“什麽條件?”
“我跟皇兄保證,絕對不将皇兄不能喝酒,以及每月十五隐疾發作的秘密告訴任何人,皇兄能放過陳氏夫妻這次嗎?”
郁墨夜說完,一瞬不瞬看着男人。
她清楚地看到男人聽了她的條件之後,有片刻的懵怔,然後,就笑了。
“很可笑嗎?”她蹙眉問向男人。
“嗯,”男人點點頭,絲毫不留情面,“很可笑。”
好吧,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
其實,她自己也覺得可笑。
隻是,她想不到别的辦法。
“那就請皇兄當我沒說。”
略一鞠身,她扭頭就朝外走。
“朕答應你的條件!”男人的聲音驟然自身後響起來。
郁墨夜腳一頓,難以置信回頭。
男人攤攤手,“沒辦法,朕的軟肋攥在你的手上。”
郁墨夜長睫閃了閃。
軟肋,這個詞……
而且這句話說得也……
她一時竟不知如何接好。
“我并不是想威脅皇兄。”
她說的是實話。
何況這種男人又豈是一般人能威脅得了的,這也是她對他竟然答應了,難以置信的原因。
“可事實上,你已經威脅了朕。”男人挑眉看着她。
見她又一副無言以對的樣子,男人眉心微攏:“朕看你跟樊籬對話,不是巧舌如簧嗎?”
邊說,邊揚袖,示意她退下。
末了,又想起什麽,“對了,明日啓程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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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陳氏夫妻二人起來後,郁墨夜随夫妻二人一起送陳落兒回了房。
陳落兒雖然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卻少有的溫順。
讓她上樓,她就上樓,讓她回房,她就回房,回到房裏後,讓她在矮榻上坐下,她就在矮榻上坐下。
夫妻二人準備鎖門下樓,她讓将銅鎖留下,說她稍微再呆會兒。
這是郁墨夜第一次來到她的廂房,雖說是閣樓,其實跟廂房無異,裏面也是家具物件一應俱全。
房裏很整潔,看來陳落兒雖瘋癫,卻沒有摔砸的不良習慣。
轉身出門的時候,陳落兒忽然拉住了她。
“他真的死了嗎?”
仰着小臉,陳落兒問她,眸色痛苦。
郁墨夜怔了怔,不知道此時的她是不是有了一絲絲清明。
不管有沒有,總之現在的這個問題問得很正常。
說明她在院中對她的那一頓質問和嘶吼有用?
“嗯,死了。”郁墨夜點點頭。
細細觀察着陳落兒的反應。
她看到她眸光一寸一寸剝落下去,然後低了頭,聲如蚊蠅地呐呐:“其實,我知道的……那夜,他到我的房來……一遍一遍地要我,我們往死裏糾纏……我就有感覺,他要離開我了……”
郁墨夜耳根微微一熱,想起陳氏夫妻也說過,行刑前的頭夜撞見他們兩人在做。
其實當時,她就在想,或許這是這兩個苦命人最後一次互相給予和相互擁有吧。
那一刻的痛苦無奈掙紮絕望,隻有他們彼此兩人懂。
伸出另一隻手,輕輕放在陳落兒的肩上。
說實在的,她不知道怎樣給她安慰,她也不知道,她現在看似很正常的說話,是不是瘋症有些緩解。
正想着該怎樣接話,卻又見陳落兒猛地擡起頭。
郁墨夜發現,前一刻還滿是痛意的眸子此時已是怨氣和恨意吞吐。
她一震,陳落兒已一把松開了她的手。
“你們是一夥兒的,你們都是騙子,我大哥沒死,他丢下我了,他不要我了,他肯定跟别的女人遠走高飛了,肯定是!他曾經跟我說過,如果他死了,就算變成了鬼,也一定會回來看我,他卻從來沒有回來過,從來沒有……就連托夢都沒有托過夢給我……所以……”
陳落兒猛地站起身,“所以,他肯定背叛我了……不行,我要去找他,我要去問問明白!”
說完,作勢就要出門,被郁墨夜一把拉住:“你去哪裏找他?忘返江嗎?”
“方才他不是在,不就在院子裏嗎?”
陳落兒掙紮,試圖甩掉她的手。
郁墨夜自是知道她說的是郁臨淵,頓感無力。
還以爲她慢慢清明了呢。
可這發起瘋來,卻是拉也拉不住。
怕她下去又惹出更大的糾複,她死死抱住她,靈機一動道:“落兒,落兒,你聽我說,我知道爲何你大哥從來沒有回來看過你的原因了。”
果然,話音一落,對方就老實地停了掙紮。
“因爲,鬼靈不同于人,鬼是鬼界,人屬于人界,所以,他想要回來看你,又豈是那麽簡單?換句話說,就是,不是他想就可以的,是需要一些方法的。”
“什麽方法?”陳落兒怔怔問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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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墨夜糾結了一天,決定還是去找郁臨淵。
不然,明天就啓程回京了,事情也不能解決。
已是黃昏的光景,廂房裏光線有些暗。
郁墨夜進去的時候,郁臨淵正負手立在窗邊,望着外面一動不動,不知在想什麽。
她局促地清了清喉嚨。
聞見動靜,郁臨淵轉過身,見是她,問:“又有事?”
郁墨夜汗。
這個“又”字。
伸手探進袖中取出一本書,她又略顯窘迫地低低“咳咳”了兩聲,才開口道:“下午的時候,我去街上買了一本關于木雕技藝的書,準備研究研究學學看。”
邊說,邊輕擡眼梢,想要看看男人反應。
卻因他背對着窗戶而站,幾乎擋住了整個光線,光影偏逆,根本看不真切他臉上的表情。
隻知道,他在看着她。
她以爲他會接過書看看,沒有,偉岸身姿未動,他依舊保持着負手而立的姿勢。
她又佯裝翻了翻,“我争取盡快學會!”
然後将書一合,擡頭看向他,笃定道:“等我學會了,我就可以将皇兄的那個木雕修好。”
男人一直沒有出聲,就看着她。
郁墨夜忽然覺得,他肯定是故意的。
肯定知道她來不是這事。
故意不出聲,就等着她在那裏自說自話、沒話找話,看她還能東扯西扯到什麽時候。
算了,還是實話實說吧。
反正小伎倆本就瞞不過他洞若觀火的眼睛。
将書攏進袖中,她斂了正色看向男人:“我想請皇兄幫個忙。”
似是終于等到她提到主題了,男人唇角一勾,舉步走向桌案,拾了燈台上的火折子,将燭火撚亮,然後回頭:“所以,什麽買書、學木雕,又是跟朕談條件?”
“不是不是,”郁墨夜連連擺手,有些難爲情地道:“我隻是以此找個話茬兒。”
當然,她也的确是想以此博取一點他的好感,那麽,幫忙的事就要好說一點。
“什麽忙?”
男人轉身,走向桌案的另一邊,屋裏一下子亮堂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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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夜沒有一顆星子,又黑又靜。
一片蒼茫夜色中,郁墨夜一手舉着火把,一手牽着陳落兒,順着陡峭的山路蜿蜒而上。
其實,深更半夜爬這種還算比較高的山,她的心裏是有些害怕的,所幸,有兩個人,雖然陳落兒神智有問題,但多少還是可以壯壯膽的。
一直爬到了山頂,來到了陳落兒說的斷崖邊,兩人才氣喘籲籲地停下來。
郁墨夜一屁股坐在枯草上。
讓陳落兒也坐着休息一下,陳落兒不坐。
“等會兒大哥來了,我沒看到。”
郁墨夜就任由了她去,起身找了個松軟的地方,将火把插在地上,再坐下來休息。
“大哥真的會來嗎?”
陳落兒迎風而立,衣發翻飛,聲音一出口,就被夜風吹散。
“會的。”郁墨夜扭頭瞅了瞅身後上山的路。
今日在陳落兒的廂房裏,爲了攔住沖動的她,沒有辦法,她才騙她說,鬼靈跟人相見必須通過一些途徑。
陳落兒不停地追問,什麽途徑,并讓她幫她,讓她大哥見她一面。
她想了想,其實倒也不失爲一種讓陳落兒釋懷的機會。
因爲陳落兒一直耿耿于懷的是,她大哥答應了她,就算做鬼也要來見她,卻從未來過,甚至連夢都沒有,她懷疑她大哥背叛了他們的感情、抛棄了她。
作爲陳落兒的立場,沒有安全感,其實是可以理解的。
畢竟她與她大哥的感情與世間普通男女的感情是不同的。
注定不被世人所容,注定艱難多舛,注定要承受非人的心裏壓力。
所以,她惶恐,沒有安全感,又加上她大哥忽然就這樣沒了,一時間根本無法承受失去他的痛苦,她就逃避,她甯願自欺欺人、七想八想,他沒有死,他隻是背叛她了,抛棄她了。
強大的心裏矛盾和巨大的心裏壓力,終于将她逼瘋。
是這樣的吧。
郁墨夜低低一歎。
她想,如果能借此次機會解了陳落兒的心結,或許,她的瘋症會好起來。
轉眸再次看了看來路的方向。
也不知道人什麽時候來?
是的,傍晚的時候,她去找郁臨淵,就是讓他來幫這個忙。
既然陳落兒一直覺得他是她大哥,她就讓他來扮一回她大哥的鬼魂。
她跟陳落兒說,樊籬是法師,可以讓她大哥來見她一次。
陳落兒想在她家後面的這個山頂見。
因爲這裏是她跟她大哥以前一直秘密約會的地方,這裏也是她将自己的第一次給她大哥的地方。
她跟郁臨淵說,讓他穿白衣、散長發,戌時末左右來這個山頂。
到時,她将火把一滅,營造點氣氛。
夜黑風高,正是鬼出沒時間。
然後,郁臨淵又會輕功,讓他用飛的,故弄玄虛一下。
陳落兒本就神智混沌,又一直覺得郁臨淵是她大哥,定然會深信不疑。
關于陳落兒爲何會覺得郁臨淵是她大哥,她還專門去問過陳氏夫妻。
夫妻二人說,或許是郁臨淵跟她大哥年紀相近,身高相似、身形也相像,而且,她大哥其實氣質也很好,意氣風發、器宇軒昂。
聽完這些,她更加難過了。
這樣的男人,生命卻終結在了最美好的年華,隻因爲一場不被世俗接受的愛。
逝者已去,隻剩陳落兒茕茕一人。
所以,沒人知道,她是有多希望陳落兒能好。
她讓郁臨淵跟陳落兒說清楚,說自己已經死了,從未背叛于她,他隻愛她一人,之所以沒來見她,是因爲人鬼殊途,沒法來見,可就算沒來見,以後也可能再也無法見,他依然會在天上一直看着她。讓她好好活着,帶着他的愛勇敢堅強地活下去,這樣他的愛才有意義,他才沒有白死,如果她過得不好,還這樣瘋瘋癫癫,他在那邊也不會好過。
反正就這些,大概兩個意思。
一個,她想讓陳落兒釋懷,相信她大哥的愛。
她深深地覺得,那個男人如此偉大又濃烈的愛,是值得陳落兒銘記和相信的;
另一個,她想讓陳落兒從此以後好好地活着。
畢竟還年輕,以後的路還長,難道要這樣瘋瘋癫癫、生不如死地度過一生?
其餘的,她讓郁臨淵臨場發揮,反正,他的應變能力和嘴上功夫,她從來都不擔心。
她現在擔心的是,某人怎麽還不來啊還不來?
其實,她也知道,讓他一個帝王來扮鬼,的确有些荒唐。
這也是她下午還特意出去買了個學木雕技藝的書的原因,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但是,此人又必須非他不可。
再說,明日就啓程回京了,這件事不了,她會一直不安心。
所以,她才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去求他幫忙。
讓她意外的是,雖然沒有明确給她答複,隻是說,考慮考慮。
可她知道,他這種男人,拒絕人從不帶拐彎抹角,也從不需顧及他人感受。
從來都是,不就是不,不行就是不行,不同意就是不同意。
說考慮考慮,其實基本上就是允了。
“大哥怎麽還不來?你是不是騙人的?”
陳落兒已經有些急不可耐。
“落兒别急,法師說你大哥會來,就一定會來。”
正說着,身後的山路上隐約傳來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