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羅生躺在床上,窗簾沒拉,他看着外面沒有月亮的天空。床很大,很軟,這讓他不禁回想,第一次躺在床上是什麽時候來着?
嘶,好像挺久了,有點記不清了。他隻記得,那次是和她一起。
她是嚴默。
他和她認識是幾百年之前的事了。
那時候他才五十歲,在機器裏算還是個毛頭小子,和許多的仿生人不同,他一開始就被植入了三種感情,它們分别是喜,怒,懼。這不是因爲上面對他寄予厚望,而是因爲程序員編寫代碼時機器出現了故障。這是可以激發潛能的好事,但同時也讓他在演算中得到新情緒的幾率大大增加了。這就導緻他在不到五十歲的時候就演算出了基本的七情。
在一次執勤中,羅生從即将倒塌的大樓中看到了飛奔而出的嚴默。他永遠也忘不了那個場景,熊熊烈焰竄天而起,搖晃的大樓危在旦夕,那個穿着超短褲的黑發少女從樓内飛奔而出,她手裏拿着狙擊,腰上挂着手雷,活像是早期槍戰片裏的女主角。羅生當時就看呆了。
就在他傻站着的時候,“砰——”大樓突然爆炸,爆炸帶來的沖擊波一下子就掀飛了這個嬌小的女生,羅生當時就慌了,連忙一個飛竄跳起來接住了她。
柔軟的腰肢,溫暖的皮膚。那一刻他低下頭看向懷裏的嚴默,卻發現嚴默也在看着他,但這不是電視劇,羅生所見到的這雙眼裏隻有冷漠和疏離。兩人落地後,嚴默馬上就從他的懷裏鑽出來,頭也不回的走了。羅生看着她的背影,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麽叫做失望。
當晚羅生居然在休眠的過程中,做了一個夢,夢裏他看見白天的那個女孩穿着婚紗要嫁給他。他驚醒了,這不合邏輯,他無法理解自己的程序是出了什麽問題,身爲仿生人的他居然也能做夢……
後來他很久都沒有見到那個女孩,直到跟随警署署長去妖族的那一次,他才再次看見了她。原來,那是妖族聯盟盟主的大女兒。
她還是那麽漂亮,穿着修身的牛仔褲站在一旁。僅憑一個眼神就讓他演算出了新的感情——欲。
“0017!”
“到!”
“把協議書遞給嚴小姐!”
“是!”
她的手指無意間碰到了羅生的手心,羅生也微微蜷起手指碰到了她的手腕。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炙熱的眼神,嚴默有些詫異的看向羅生。
羅生尴尬的笑了笑,低下頭掩蓋情緒。沒人會在意一個小插曲,就像永遠記不得你吃了多少顆米粒一樣。
當時羅生還不知道,他當時交過去的正是日後大屠殺的導火索……
“呼——”羅生歎了一口氣,不行,不能再想了,再想又得不舒服了。
他閉了眼聽着窗外的風聲。這些年他一直都沒放棄追查當年大屠殺的真兇,可是百年過去一無所獲,他從鬼門關跑回來的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這點,除了悲憤,更重要的是他還有大仇未報。
嚴默不可能就這麽不明不白地死了。殺妻之仇深似海。
這幕後的家夥,他一定要揪出來。
總有一天,他會拎着那家夥的頭,去給嚴默上墳。
窗外的風停了,羅生睜開眼,搖曳的樹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借着月光,他坐在了床沿上,拿出了嚴若給他的錢包,一張一張的翻看裏面的證件。每一張上都貼着标簽,标注着詳細的說明。
嚴若這小妮子,總是這樣,刀子嘴豆腐心。
這樣看來,她算是沒那麽恨自己了嗎?他不知道。萬一自己自做多情了呢。
羅生搖搖頭把證件收起來,緊接着卻突然僵住了。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根據多年偵查的經驗,他立刻就判斷出,這絕對不是動物能發出的聲音。
從兜裏掏出消音槍,羅生俯下身子,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小心翼翼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