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路目前是行不通了,而且水軍真正的主力,還在高麗呢,而旱路,蒙軍擺出這副陣仗,看似難以對付,實則卻有一個弱點!”
突然,一直不可靠的越侯生上前一步,侃侃而談道。
“哦!越先生有主意了?”顔芷绮聞言是精神一振啊。
在顔芷绮看來,這個越侯生的确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并且精于算計,而童四海之所以能救她出鹽城,也是因爲此人的未蔔先知,料定她會隐藏在海邊附近!
此後,算計幾個偏将軍強求出兵,旋即在一手将其全部制服,其手段可見一般了!
而此人,竟然還是爲了沈玉嘉投靠的鄢國,這讓顔芷绮心裏格外的不是滋味,但不是厭惡,也不是不爽,隻是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畢竟相公當年讓她去和越侯生與童四海聯系時,她壓根就沒有聽進去,如今想來,真叫佳人羞紅了臉啊!
“敵軍遊戰無可匹敵,但并非無法攻破!蒙古戰馬,以耐力著稱,此馬體小,矯健,卻不擅長速度!之所以蒙軍鐵騎出兵退兵速度都很快,乃是他們因在北方草原爲生存而養成的習慣,人不離馬,馬不離人,簡直是天生一體,彼此不分離,默契到了我們已經很難相信的地步,所以他們很快!”
越侯生說着,掃了一眼四周,發現衆人都在看着他,他淡然一笑又道:“但顔将軍如今手裏的戰馬,都是西域良種,其中有一部分,體大,卻不壯碩,許多還很纖瘦,我一觀便知,此馬速度行之如風,踏雪無痕,若訓一隊精騎,輕裝出陣,專門騷擾各地蒙軍,一觸即收,如此便可拖延蒙軍的出兵速度!同時,也能讓他們擔驚受怕,不知下一次會是哪兒遇襲,從而派出跟多的探子,如此一來,他們兵力自然分的更散,而在這種情況下,想必顔元帥應該知道怎麽打了吧!”
衆人聽後,有些是疑惑不解的看向顔芷绮,有些這是突然如醍醐灌頂般的拍拍腦袋,驚叫一聲:“妙啊!”
“當敵軍将重心防止輕騎突襲時,我故用輕騎引之,讓敵軍聚兵一處,在用主力攻之!”
“顔元帥英明!”越侯生拱拱手,便退到一旁站立。
許高才也瞬間明白應該怎麽打了,很簡單,他們每次出兵,蒙軍的兵力都是很散亂,不過卻在他們大軍左右集中,如狼一樣盯着他們,一旦發現破綻,必然會群起而攻之!
而這破綻,可多了去了,大軍深入敵區,最大問題便是糧草!一旦糧草被截斷,後果可想而知了!
所以他們很難和敵軍一決雌雄,隻能一味的防守,而越侯生此計,便是要逼敵軍和他們一決雌雄,當然,這一點絕不能讓敵軍知道,否則必然要前功盡棄!
不過此番計謀,執行起來也很困難啊,但很值得嘗試!
每個人看問題的角度都不同,許高才雖然屬于攻守兼備,還精通治理,屬于很全面的智将,但卻在某些事情上,看不到最重要的一點!
而越侯生,許多方面雖然不如許高才,但他卻是一個專打蛇打七寸的人!
敵軍不是不想打嗎,想拖延時間召集更多的漢人來做炮灰嗎,那麽越侯生就要逼着對方和他們開戰!
“好,就按越先生此計行事!”
顔芷绮當即便拍闆決定,不過爲了預防萬一,在散會之前,還要讓大家回去多想想除此之外的計策。
衆人各有要事,相互客氣幾句,也就分散了。
“還是越先生厲害啊,三言兩語就把事情給擺平了,比起這幫鳥人和蠢魚可強多了!”
黑牛笑眯眯的對着越侯生豎起大拇指道。
兩人此刻一同走出大堂,前後都沒什麽人了,黑牛也不怕誰會聽到,而越侯生卻不在乎,他可很清楚黑牛這家夥的脾氣,在他眼裏,文人就是鳥人,武人蠢魚,越侯生連他以前叫他越鳥人他都不在乎,何況此刻呢。
“辦法始終都是辦法,能否想出來,也隻是時間問題,最重要的是行動!如何去做,在這一點上,會遇到許多困難,而且我的計策隻能用一次,隻要被敵軍識破,可能還用很大風險,所以此刻要靠的是衆人的力量,我哪兒算什麽厲害啊。”越侯生是一個從不邀功的人,不是他不想,而是他知道,如果你邀功了,就惹麻煩了!
順其自然,自然就有人會注意你,給你機會,在這一點上,越侯生感覺皇父簡直是做到了極緻了,所以他絲毫不擔心功勞的問題,因爲有皇父在呢!我有何須浪費口舌呢?
這便是跟一個明主的好處,他能記得你的好,不會被某些人的馬屁給拍的暈暈乎乎,連他自己爹娘姓什麽都不知道,哪裏還能記得他啊。
而沈玉嘉則是不同,以前跟着沈玉嘉時,越侯生其實也學了很多,沈玉嘉很把所有人都顧及到裏面,想盡辦法給大家謀取福利,在大家想破敵之策時,可不僅僅是什麽将領啊,參謀啊,而是所有人,他不怕讓手底下将士知道,前面的戰事有多兇險,不戰先讓大家自降士氣,而是發揮所有人的思考能力,在從中篩選,如抽絲剝繭般精确,最後還不忘提拔出主意的人。
當然,皇父不是什麽主,但他卻是鄢國主人的父親啊,有他在害怕吃虧嗎?
“皇父啊,你可一定要回來啊,否則保不準,我的功勞就打水漂了啊!”
越侯生突然仰頭感歎一聲,聽得黑牛是有感而發,也仰頭叫道:“皇小哥啊,你快回來吧,你如果再不回來,我的天玉炮可沒了啊!還要被逼着去打仗啊,萬一我死了,屁都沒啦,我可是稱霸大海的男人啊,絕不能死得如此憋屈啊……”
兩人說完,突然對視一眼,哈哈大笑一聲,便喝酒去了。
這兩人,目前可都等于是閑人啊,随顔元帥來到諸城,也隻是看看有什麽可以幫忙的而已,并沒有實權,故此,之前顔芷绮沒有吩咐他們做什麽。
這不是顔芷绮疏忽,而是一種保護!
這也是越侯生提議的,天下将定,他們這些拼命打天下的人,即将迎來的可是一場更爲陰險的内戰!一個不小心,必将會在背地裏被人捅刀子!
越侯生是要穩,所以就算他早已經想好計策,也沒有直接提出來,而是等大家想不到後,才說出來,如果有人想到了,他也就不會開口了。
雖然這樣讓人嫉妒他,恨他,但爲了戰事,他别無選擇,反正如他所言,主意有,執行難,把主意執行好了,他也隻能算沾沾光,如果失敗了,他根本不用背負什麽,因爲他鐵定要和諸城一起完了!
“越先生是一個人才,皇父将他說服過來,真是很明智啊!”
當所有人都離開大堂後,許高才看着顔芷绮道。
顔芷绮點點頭,道:“越先生不貪圖眼前利,一心爲戰事,爲社稷,爲人清廉,真是少有的好官,不過若無相公保着他,他恐怕也很難出頭吧!”
顔芷绮從童四海那裏知道,越侯生的确是一個好官,之所謂沒有進入梁國朝廷中委任,不是他能力不行,而是他不想和那幫家夥勾心鬥角!
“對了,皇父怎麽樣了?”許高才突然問道。
顔芷绮聞言神色一僵,旋即搖搖頭道:“不知道。”
許高才聽後愣了愣,旋即長歎一聲,搖搖頭說了一句“下官告辭。”便轉身離開了。
便在青州戰事即将打響之際,此刻的高麗東北,位于長白山南脈之地,茫茫大雪的世界中,數以千計的戰馬,瘋狂的在雪地上奔馳,他們嗷嗷叫着,前仆後繼着,沖向的目标正是前方半山腰上,一片白茫茫中的一個小黑點!
一個身穿破舊棉襖,背背鹿皮袋的青年,一連喘出十幾口白氣,他扭頭望着山下,入眼的,赫然便是數之不盡的小黑點!
從青年的皮毛帽下露出的半張臉,赫然便是從高麗開城潛逃至此的沈玉嘉。
此時,沈玉嘉完全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暴露了行蹤,他們是如何發現的?而且從對方一次性就派出好幾千的兵馬來看,很明顯,對方早已經安排了!
“就差一點了,翻過片山脈,蒙軍便再難找到我了,可卻在這節骨眼上……”
沈玉嘉目光中,流露出一絲絕望!
這片一望無際的蒼白的世界,令人絕望。
後方數以千計的蒙古大軍,也令人絕望。
沈玉嘉不知道,自己應該是繼續前進,還是停下來,保存一點兒力氣,能殺一個算一個?
很艱難的選擇,沈玉嘉不想在半途中,被敵軍追到活活累死,可更不想留下來,被他們一刀刀砍死。
“怎麽辦?”
沈玉嘉真不知道了,是等死,是逃死,似乎都是死!
既然是死,自己何不死的轟轟隆隆呢?
想到這一點,沈玉嘉突然仰頭,看着前方一座更高的雪白山峰,眼中流露出了一絲前所未有的堅定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