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于能不能見到方忠絲毫沒有在意,因爲他壓根就沒見過方忠,這不僅因爲兩人的官階不同,而且他所處左路兵馬,方忠似乎在中軍,這要見,也是他的上司去見方忠,輪不到他什麽事。
況且傳言方忠此人仗着和越王有點兒親戚關系,平日裏桀骜不馴,目中無人,這等攀親戚走關系之人,向來是黃睿聰最鄙視的,他之所以來求見方忠,還不是因爲看到他從手下那裏得知,這帳篷群中間,似乎有幾車糧食!
“呃……既然大家同屬梁國将士,爲何方将軍要在城外休息?難道偌大的洪澤縣城,就騰不出一個位嗎?”黃睿聰哪管你方忠在哪兒休息啊,他是這套話,好借機讨點兒糧食!
“這個,就算卑職不說,想必黃将軍到了城外詢問也會得知,似乎這洪澤守将,還沒有詳細我等呢!故此爲了以防萬一,他安排我等在城外休息,而現在洪澤守将還在白馬湖中和敵軍對持,沒有三五日怕是回不來了。”
“哦,原來如此,這洪澤守将還真夠小心謹慎,不過無礙,在城裏城外,還不是以天爲被以地爲床,而我等都是愛惜将士之人,怎可能抛棄将士們自己進城享樂呢。”
黃睿聰說到這,感覺前奏已經夠了,正要後期臉皮,讨要一些糧食時,突然,對面的華永直接開口道:“方将軍也清楚,後面還有許多将士趕來,故此洪澤守軍們送的糧食我們本不敢多吃,而且最近大家肚子都不舒服,也沒那心情吃,如果黃将軍不嫌棄……”
“不嫌棄不嫌棄,哪裏會嫌棄啊!”
聽了華永這話,黃睿聰心中幾乎都要叫他一聲大表哥了,這簡直是太會照顧人了。
不過他興奮片刻,便自知失态,趕緊收斂興奮之情,抱拳道:“那就多謝這位……呃……還不知将軍名諱……!”
“哦,我叫戴商,可稱不得将軍啊,隻是方将軍帳下一個小小的執戟郎罷了!”
黃睿聰哪裏會相信他是執戟郎,況且他之前都說了是護衛統領,現在也隻當華永是謙虛而已。
華永說完,便安然十幾個将士将三車面餅推了出來,爲了避免天氣太冷,面餅凍僵,故此還生了火,準備派人幫忙烤熱面餅,不過黃睿聰哪裏會讓華永的人做這些瑣事,便叫自己的人馬去烤面餅。
可誰知道,那幫家夥似乎是好幾百年沒吃過飯一樣,也不管面餅被凍的硬梆梆的,拿起來就開啃,看得黃睿聰是哭笑不得啊。
他也不阻止,畢竟他也清楚,這幾天來,大家一路從東海郡逃跑至此,沿途連樹根都挖來吃,現在瞧見正兒八經的面餅,那對他們而言,簡直是翅參鮑肚啊。
“多謝了!”黃睿聰是真心感激華永。
華永表面是附和一笑,心裏卻暗道:“也不知你們這幾天都吃了什麽惡心的玩意,現在幫你們清理清理腸胃,謝我那是自然的!”
黃睿聰哪裏知道華永心裏在想什麽啊,他淡然一笑,沒有和将士們這般餓狼狀,隻是拿了一塊面餅,放到篝火旁烤了烤,看到面餅散發濃郁的烤面香,待餅面焦黃,他這才拾起了,十指在火燙的面餅上彈跳幾下,快速撕開一點,将一塊冒着熱氣的面餅放入口中,有滋有味的咀嚼起來。
“要是再有一壺美酒就好啦!”
黃睿聰想到此,不由暗罵自己一句貪心。
面餅雖多,可人更多,而黃睿聰也不敢讓他的人吃獨食,故此一翻借花獻佛,把裝滿三車的面餅全都散發給逃到此地的将士。
“唉吆,這不是黃将軍嗎!怎麽,你也來這洪澤了啊!”突然,一個同樣是偏将裝扮的将領,從遠處趕來,在說這話的時候,已經從篝火旁拿起一塊面餅,就吃了起來。
面對這自然熟的将領,黃睿聰隻是眉頭一皺,便好奇道:“您是?”
“你不記得我啦?我是右路三十九營的偏将苗紹啊!”
“苗紹?哦……”
黃睿聰哪裏知道你苗紹是誰啊,不過聽說右路三十九營,他就知道跟自己其實也沒啥關系了,左路十個偏将他是個個認識,但右路十個偏将,他就認識一個,中路也就認識三個而已。
可雖然不知,但人家認識他,他也不好不給面子不是,于是就很爽朗的大笑一聲,道:“哈哈,想不到你也來這裏了,不知嚴輝将軍可在?”
這嚴輝,便是黃睿聰唯一認識的右路将軍。
“嚴輝啊,這家夥可比我們精明多了,當時越王被炸死的消息剛剛傳來,這家夥拍着屁股就往海邊跑啊,還真讓他從一個漁村搶了幾艘船,現在也不知逃哪兒去了。”
“哦,希望他能逃到揚州吧。”
黃睿聰聽了并沒有多意外,他所知的嚴輝,的确有點兒貪生怕死,不過此人也算精明,很懂得保全自己的兵馬,他屬于不求功勞,隻求安穩之人。
不過就靠一些漁船出海,想回揚州,這要何年何月才能到?故此黃睿聰也隻是希望他能安全吧。
“黃将軍這次逃回來的,有多少兵馬?”苗紹好奇道。
“六百。”
“六百!唉吆,黃将軍可算厲害了,我是怎麽召集,也就召回了三百,其餘的七百兵馬也不知是死是活啊!”
苗紹長長一歎,不覺間,一塊面餅吃沒了,他随手有拿起一塊,一邊吃一邊道:“對了,你咋不進城呢?”
“人家現在還在懷疑呢,不給進啊,再說了,進去還不是一樣,你能讓你的弟兄們在這裏喝西北風,自己獨自進城享受?若你這樣做,立馬他們全跑沒影了!”
黃睿聰不笨,苗紹自然也不笨,很清楚現在他和将士們必須要一起受苦,一起受累,如果獨自一人去享受,兄弟們會怎麽看待他!這是不言而喻的。
至少得把手下将士們安頓好了,再次享受一番也不遲。
想到此,苗紹又問道:“對了,那帳篷堆裏的,是那路兵馬?”
“方忠。”黃睿聰随口說道。
“方忠!唉吆,這家夥可是不好惹的主,不過現在越王已經那啥了,看來他也應該知道收斂了吧!”苗紹似乎也聽說過方忠此人,聞言冷笑一聲。
“怎麽,你對他很熟?”黃睿聰突然問道。
“不熟,這家夥平日裏眼高于頂,沒幾個人能入他法眼,而且生性懶惰,少有去軍中的,能見他的人其實沒幾個,和他交好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了。”苗紹是撇撇嘴說道。
方忠的确如苗紹所說那般,除了中路大軍的将領,其他二路是少有人知,不過就算中軍将領,也沒幾個用正眼瞧過他的,況且當日攻城,中軍作爲主力,也是在李岱被炸死後,最難脫身的一路兵馬,故此其他二路才能先一步趕到此地。
這也是爲什麽,如此多将領童四海不冒充,偏偏就選擇這方忠了。
“這一次越王出事,也不知梁國未來會變成什麽樣啊,你是不知道啊,我一路逃路,有許多将軍和将士都選擇放棄,直接投奔了鄢國,本來我也有這心思,可是我家就在揚州,如果我投了,朝廷那些家夥知道後,我的家人恐怕全他娘的遭到這幫家夥的屠……屠刀……唉吆,咋我感覺不對勁了,哎呀呀,不行了,你先吃,我找地方解決一下。”
這苗紹還沒抱怨完呢,突然就感覺腹部一陣翻湧,似有什麽洪水猛獸欲破口而出,驚得他屁股一提,菊花一緊,抱着肚子貓腰就沖入一片草叢中。
黃睿聰看得好笑,暗想這家夥這一路上,爲了飽腹,肯定吃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不過沒一會兒,突然黃睿聰就感覺不對勁了,因爲除了苗紹外,許多将士都出現了腹痛的症狀,一個個是四處尋找地方蹲點,沒多時,四周就彌漫了一股聞之欲嘔的臭味。
“這……”
黃睿聰剛剛眉頭一皺,突然,臉色一變,驚得他滿臉通紅的飛奔到洪澤湖邊的蘆葦中,不多時,稀裏嘩啦的聲音帶着一股沖天臭氣,四散而開。
華永看到這一幕,不由笑了,但他立即下令,讓自己的人馬也跟着四處蹲點。
這瀉藥下得不是很均勻,況且苗紹一來,就狼吞虎咽,反觀黃睿聰,顧全面子,隻是細嚼慢咽,所以他在苗紹之後才感到腹部不适。
而此刻,正值下午,雖天冷,無陽光,不過城樓上的潘校尉,還是能看得一清二楚,不過這時候,他已經笑不出來了!
若說今天早上,看到童四海的兵馬四處蹲點,他心裏是爽的不行,讓你丫的裝,繼續裝,老子非要讓你把腸子給拉出來不可。
而現在,情況明顯不一樣了,逃兵是越來越多了,到了下午,已經是多達兩三千人,而安宜才有多是鄢軍,大概也就這個數吧!如果說真是敵軍假冒的,那現在安宜不是空虛了,如此難道将軍沒有一舉奪回安宜?
但将軍到現在也沒什麽消息傳回來,明顯還在和敵軍對持啊,那麽這幫人馬,又是哪兒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