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知縣領着一夥民兵,将糧車和帳篷運出來,恭敬的朝童四海笑道。
童四海斜眼瞥了一下石知縣,重重的哼了一聲,起身不冷不熱道:“算你小子識相。”
“……”
石知縣嘴角抽搐幾下,尴尬一笑,并不敢多言,不過心裏自是把童四海罵了千百倍,暗想老子再怎麽說,從年紀上也快能做你爹的人了,怎麽什麽叫尊老麽?
“呵呵,方将軍,下官可否向您詢問一些事兒?”
“事?什麽事?”童四海從一輛木推車上的籃筐裏,拿出一張面餅,咬了一口問道。
“呃……就是将軍此番前來,究竟是爲何啊?難道越王他……”石知縣說到這,便識趣的閉嘴了。
童四海眉梢一挑,神色間先流出一股怒意,旋即便是憂傷,最後他長歎一聲,擺擺手道:“别提了,越王他……咳。”
石知縣看到童四海折返表情時,心裏頓時“咯噔”一下,再聽童四海這話,立即明白了。
“城裏還有要事,那下官先告退了。”石知縣不敢久留,丢着幾車糧食和帳篷,便率領快速回到洪澤縣城中。
在石知縣離開之後,童四海轉身便偷偷将口中咀嚼的面餅吐了出來,抓在手中,旋即對着正要散發糧食的将士道:“先把帳篷搭建好,不用碰這些食物,吃我們帶的幹糧,這些食物有問題。”
“啊!”
将士們聞言一驚,也不好詢問,便立即招呼大家過來取帳篷就地搭建。
童四海可是火頭軍出生,糧食有沒有問題,他豈會看不出來,這些面餅上有少許粉末,看似像面粉,實則很可能是藥粉。
就算對方下藥下的隐蔽,童四海當年和皇父經過了毒糧一事後,便更加留心糧草的問題,在上面下了許多苦工,隻要他一嘗,稍不對味便知食物有詐。
待忙活到了深夜,衆将士終于能住進帳篷了,華永和幾名夫長走到童四海的帳篷裏面,華永直接詢問道:“童大哥,那些糧食怎麽辦?”
“還有,敵軍如此警惕,我們下一步又當如何?”另一名校尉詢問道。
“顔元帥吩咐我們來此,乃是爲了迷惑敵軍,而非開戰,到時候自有人幫我們打下洪澤縣!”
“有人幫忙?這怎麽可能?”幾名将領都是疑惑道。
“不,如此才有可能,反而如果他們要讓我們進城,才是麻煩了,因爲我們都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将我們圍殺在城中,而在這城外,隻要等待真正的逃兵過來,扇動他們,還愁沒有幫手嗎!”
聽童四海此言,衆人都是一喜,連續佩服之至的拍了幾句馬屁,這才各自回去抓緊休息。
此時,洪澤縣内,石知縣在衙門裏來回踱步,心情是糟糕透頂啊。
從童四海方才的神态看來,越王肯定是死了,而越王雖有妻室,卻沒有孩子,而他李家在揚州就他這一脈,其餘的都在梁州給鄢國大将顔程給一鍋端了,那麽現在的梁國,還有一個做主的嗎?必然是四分五裂啊!
當越王身死的消息傳遍開後,那時候的梁國,必然是各自爲戰,又拼死頑抗着,自然也有貪生怕和識時務者各奔前程,而這前程,目前當然隻有鄢國了!
石知縣此刻真想飛到安宜,跪在鄢國大元帥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如此定能保全自己,可是他不會飛啊,若是走正常的路線,讓潘校尉知道的,定是一刀劈了他。
“老爺,您還沒睡啊?”
突如其來的一聲,吓了石知縣一跳,他扭頭一看,發現林捕頭憂心忡忡的樣子,苦笑一聲道:“怎嘛,林捕頭也睡不着?”
“這個時候,哪能睡得着啊,越王出事,鄢國必然很快就打來了,到時候也不知将軍如何抉擇,不過我料定,以他的脾性,定然是鬧得不死不休了!”
石知縣何嘗不知林捕頭意有所指,又是一聲苦笑,道:“呵呵,他如果投降,必是死路一條,自然要放手一搏了,屆時我們也要被拉下水啊!”
石知縣和林捕頭可都清楚洪澤守将的爲人,這家夥好色成性,行爲之變态,令人發指,而他偏偏還不喜煙花巷柳的女子,乃專挑良家下手,并且被他看中的女人,沒一個活過三天的!
這半年時間裏,洪澤已經有五六十個良家少女與少婦接連失蹤了,一開始,石知縣還不知道是将軍所謂,故此讓林捕頭負責調查,到結果查到了将軍頭上,差點把他兩的命給搭上去了。
知道這些婦人都是遭他殘害緻死,石知縣和林捕頭雖心中有怒,卻不敢聲張,隻能雙眼一閉,任其爲非作歹了。
故此,他們都料定,一旦這些事請讓那鄢國大元帥得知,這位将軍還能活嗎?要知道,那位大元帥可是貨真價實的女人啊!
如今全天下都知道,鄢國女權漸重,似乎聲張什麽男女平等,隻要有能力,女人一樣可以學習,可以入朝爲官,也可以投入軍中,上陣殺敵。
洪澤守将的做法一旦被鄢國女人知道,不是被淩遲,就是被車裂,别無他選。
“唉,當初梁軍過來時,我就應該丢掉烏紗,告老還鄉啊。”石知縣搖頭一歎道。
“老爺也不用自責,若非是您愛戴洪澤父老鄉親,穩住局勢,洪澤恐怕早就因爲戰亂,而鬧到處處家破人亡,慘絕人寰了。”林捕頭安慰道。
“呵呵,我沒你說的這般厲害,就算沒有我,他們也不會打家劫舍,殺人放火吧,我隻是舍不得這烏紗帽而已,可現在,我是巴不得丢掉烏紗啊!如此,也不用被他們壓着了。”
石知縣知道自己不是一個好官,這些年他也貪了不少,但洪澤在他手裏畢竟還算富裕,小貪一些也無礙,況且這年頭,他這知縣頭上,都換了三個朝代,以前的大齊,之後的東齊,雖大齊東齊本是一脈,但其實大家心裏都明白,這壓根就是兩碼事!
現在又随了梁國,石知縣不知下一個是鄢國?還是蒙古!但總而言之他可真不敢繼續坐着官了,否則他可真要成爲曆史第一人了!
不得不說,石知縣也是有些能耐的,兩次大軍入城,他都沒有被貶走,而是繼續任職,這并非他在洪澤的名望,而因他貪生怕死,牆頭草的性格。
看着石知縣一臉多愁善感,林捕頭有些不忍,雖石知縣不是爲官一任,就能造福一方的青天大老爺,但十幾年來,洪澤在他手裏,也沒出現過什麽大亂子,百姓也算是安家樂業,甚至幾次洪澤湖發大水,他都挺身而出,和大夥們一起對抗水患。
“老爺,我已将家人藏了起來。”
林捕頭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石知縣微微一鄂,等他悟出這話的含義後,表情不由先出一絲怒意。
“你可不要做傻事啊!”
“放心吧,洪澤這地界,誰能比我熟啊,況且現在城外還有方将軍他們,隻要我借着他們的吩咐,在城外幫忙,料想他潘校尉也不好管我,待我尋了機會,跑到安宜,向鄢國大元帥道明老爺有歸順的意思,隻求她莫要傷及無辜!放過洪澤百姓一馬。”
聽到林捕頭這些話,石知縣長長一歎,眼含淚光的哽咽道:“這幫人,還給人一條活路嗎?死了一個龐炳,來了一個李岱,現在鄢國大軍又在安宜虎視眈眈,最終受苦的,可都是百姓啊……”
翌日一早,童四海便聽到屬下彙報,稱北面有少許梁軍出現,看其狼狽的樣子,應該是逃兵不假了!
童四海沒想到這幫家夥來的如此快,不過想想也是,逃命誰不逃得快。
“對方有多少人?”童四海問道。
“太過散亂,略微估計大概有一兩百人而已。”華永說道。
“才一兩百人,再不要理會,等他們的首領過來問話時,照着我說的告知他們。”
“這,不怕他們看出什麽?”華永有些擔憂道。他雖然知道童四海在揚州待得久,但認識方忠的人,豈能少了?這次他們奉命過來,行事可絕不能馬虎了。
“我不出現,他們能看出什麽?”童四海笑道。
“……”
華永這才知道,自己想多了,的确,隻要童四海不露面,誰知道他是真的還是假的啊!
不過這批逃兵明顯是散兵,領頭的也不過是一個夫長而已,并且這些逃兵之前所在陣營都有不同,很雜亂,誰也不認識誰,隻知道往南面跑,就能跑回揚州而已。
不過,當半天過後,逃兵的數量越來越多,已經從最開始的一兩百,多達上千人,并且一個比一個狼狽,衣衫破爛,木甲脫落,别說旗幡了,連兵器都沒多少把。
“敢問前面的是那位将軍?”突然,一個本是狼狽不堪,卻稍作整理,洗了把臉後的中年将領,來到童四海他們的帳篷群外,高呼一聲。
華永走出帳篷堆,朝來人抱抱拳,道:“我乃方忠将軍帳下護衛統領,不知将軍是哪路人馬?”
“哦,越來是方将軍的人馬,我乃越王麾下,領二十四營的偏将黃睿聰,不知方将軍可否出面一見?末将有要是詢問。”
“這不好意思,方将軍沿途奔走,不小心感染風寒,腸胃難受,拉稀不止,如今已如昏迷,恐怕見不了黃将軍了!”華永這話不是吹牛,不過也算添油加醋了一翻,昨日童四海吃了一口面餅,雖然及時吐出來,可還是着了道,不過沒多嚴重,但也從這點明白,這洪澤守軍在食物裏弄了什麽東西!故此,今日一大早,童四海就吩咐不少将士,到處蹲點,搶位拉稀,管你拉不拉得出,都要裝裝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