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沈玉嘉心裏一直很鄙夷,這高麗丁點兒大的地方,能有什麽了不起的,可如今看到開城後,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孤陋寡聞。
開城很大,但他的大,不是中土那些城高牆厚,城外城内遍地建築,而是闊,房屋間的距離有些松散,并不密集,但也隻是在城裏才能感覺出來,如果在城外的一些山石之上,俯下下方,依然隻能看到密密麻麻。
松散房屋,并不顯亂,反而是很整齊有序,小道清朗,大道人流不息。
不過對于城中的景色,沈玉嘉并不感冒,但讓他十分震撼的是,他進城前,所經過的銀杏樹林,那簡直是一片如真金雕琢的世界,遍地銀杏葉也如遍地黃金,整條銀杏大道,都充滿了一種金碧輝煌的感覺,讓人望之,瞬息忘己。
若不是因爲自己要是在身,沈玉嘉恐怕都舍不得走了。
也就是這個季節,乃是銀杏樹最美的時期,樹葉開始凋零,随風缤紛,灑滿天地,簡直是曠世美景,錯過了,頂多半月之後,便是滿樹凋零,到時候還看個屁啊。
微微一歎,沈玉嘉跟着林衍安排的護衛,行至一處小院前,他知道,這是金俊給他安排的住所,至于何時能看到王倎,這就不是沈玉嘉能決定的了。
“輕點行不,這可都是我的寶貝啊!”沈玉嘉看着那些林衍安排的護衛,把他随行的東西從馬車上搬下來,重重的扔在地上,頓時有些不悅了。
“大人,還是我們來吧。”
沈玉嘉身邊的護衛,自然是柴景派遣過來的,他雖然同意沈玉嘉冒險到開城,卻不同意讓他孤身一人。
對此,沈玉嘉自然不會拒絕,反而欣然答應。
畢竟沈玉嘉這一次來,可是冒着九死一生的兇險,他的保命措施,自然要做到最好,故此他所攜帶的東西,最爲關鍵,而他一個人根本無法完成,其他人有信不過,便隻能讓這些護衛跟來了。
“嗯,把東西都擺到府中後院裏,先找一個廊檐處安置,切記不要把布掀開。”沈玉嘉提醒道。
“明白!”
這些護衛也知道皇父帶的是什麽東西,這可是能飛天啊,雖然高麗這邊應該沒人識得,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小心一些,總不會把自己給害了吧。
四名貼身護衛将沉重的方形器物搬走後,沈玉嘉對着老孫頭道:“讓韓姑娘随便找一處喜歡的房間,我還有事請,你們自便吧。”
“好的。”
老孫頭恭敬一聲,便走到韓慧熙身邊,低身告知幾句,韓慧熙便點點頭,看了一眼沈玉嘉後,這才邁着小步走開。
沈玉嘉直接找到了林衍安排的護衛長,詢問道:“金将軍什麽時候安排本官去見太子?”
“戴大人無需焦急,等太子要見你了,自然會派人來此請戴大人進宮的。”這名護衛長也是精通漢語,雖然說的不溜,但比起金俊這厮,可要好了千百倍了,隻是語氣有些不冷不熱,似乎還有些看不起沈玉嘉的意思。
“那有勞了。”
沈玉嘉謝過,随後拿出一塊玉佩,遞給護衛長道:“這是一點小意思,希望将軍不要嫌棄。”
沈玉嘉的玉佩,能有差的嗎?雖然不是什麽宮廷之物,但也是鳳元娘以前從英記玉器店精挑細選的,而英記什麽地方,得知鳳元娘是爲了親家的沈二公子挑選玉佩,自是把鎮店之寶都拿出來了。
而這護衛長确實有幾分眼裏,看了一眼玉佩後,便知道是好東西,立即變了一副面孔,欣喜的接過,小心揣入懷中,嘿嘿一笑道:“戴大人,說句不好聽的,我覺得你這次過來,是很難見到太子了!”
“哦,此話怎講?”沈玉嘉眉梢一挑道。
這護衛長似乎極爲小心的看了看其他護衛,發現他們都在幫着搬運東西,要不就直接在門外駐守,他就放心少許,低聲道:“其實戴大人你不知道,金将軍除了見了你們,可還見了一些來曆不明的家夥,雖然我不知道他們是什麽人,但也不難猜出來啊!”
“……”
沈玉嘉立即陷入沉思,金俊會見誰,這的确不難猜,但讓他疑惑的是,如果那幫人和金俊取得聯系,爲何不在半路把他給……
想到這一點,沈玉嘉突然有想到另一個可能,如果這個可能成立,那麽金俊絕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啊!
金俊和高麗什麽關系,自是高麗的權臣,但和高麗的王氏又有什麽關系,自是對頭了,那麽現在蒙古幫助王氏,這金俊還在作梗,自是和蒙古也是對頭了。
這樣一來,蒙古那邊很可能先利用金俊,讓他把自己給退出來,随後在抓了自己,或者直接殺了自己後,便把罪名直接扣回金俊頭上,屆時,柴景自然暴怒,和金俊大打出手,那麽最後得到便宜的,除了蒙古,還有能有誰?
如此,這金俊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還能有什麽?
“多謝将軍的提醒,可這樣一來,我不是完全沒有可能見到太子了嗎?”沈玉嘉沒有放棄,既然這個護衛長提醒他,或許也能從他口中得知一些什麽!
但沈玉嘉想錯了,這護衛長說這些,其實在金俊的帳下将士中,許多人都知道,他告知沈玉嘉也沒什麽大礙,況且沈玉嘉都來到開城了,還能出亂子不成!至于其他的事情,這護衛長雖然是不敢說言了。
“不好意思,我也隻知道這些。”護衛長是苦笑回道。
“哦,那也多謝将軍了。”
沈玉嘉微微失望了一下,便要轉身離開,忽然護衛長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沈玉嘉驚愕的回頭看去,便聽到護衛長低聲說道:“雖然我不行,但是太子的弟弟,王淐或許有辦法!”
“王淐!”
沈玉嘉聞言一呆,旋即就猛然響起這王淐是誰了。
王倎登基後,高麗權臣勢力還很大,雖金俊被滅,但林衍得勢,最後還逼迫王倎退位,推崇王淐即位,而這王淐,應該就是護衛長口中的那人了!
“呵呵,說來輕巧,可我一個外臣,又怎麽能見到一國皇子呢。”沈玉嘉苦笑的搖頭道。
“嘿,話不能這樣說啊,高麗不比中土,皇權其實沒有戴大人想象的那般厲害,特别是不得勢的皇子,其身份之地位,還不如我呢,況且這王淐皇子,喜煙花巷柳之地,如果戴大人有心,并不難見一面啊!”
護衛長說到這,便不再廢話,轉身就朝着那些搬運貨物的護衛吆喝幾句快點,随後走漸走漸遠了。
沈玉嘉看着護衛長離開,心裏的千思萬緒瞬間浮現而出。
這護衛長看似拿了他的好處,提醒他一路門道,其實,他何嘗不是給某些人安排棋子呢!
這護衛長雖說是金俊的人,但其實因爲林衍目前是金俊的人,而他又是林衍的人,至于他會聽出林衍,還是金俊,這其中也不難猜測了!
林衍不是一個甘願做下臣的人,他也有野心,但被金俊壓着,他永遠也别想冒出頭,那麽唯一的出路,便是投靠王氏,但如今王氏雖有蒙古幫助,可在整個高麗,權力并不大。
正所謂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如果這時候林衍反了金俊,投靠王氏,王氏必然是感恩戴德,将其重用,況且,林衍也不用直接反了金俊,可以先秘密與王氏商定,等待時機成熟。
但說起來很簡單,林衍也需要一個門路啊,他也不可能說和王倎見面,就能見上面的,那麽這時候,王淐不就是最好的敲門磚嗎!
從護衛長這個之前還遠在全羅道的小将領,居然能知道王淐的事請,由此可見,林衍應該做過調查!
聯想到這些,沈玉嘉不由笑了。
“還真是一汪深水啊!”
沈玉嘉不想參與到什麽政治鬥争中,因爲這樣讓他感覺很累,而且他也不喜歡這些權鬥,但有些時候,他也别無選擇。
金俊是傻到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人,沈玉嘉直接忽略和他合作,而林衍,雖然目前勢力不強,實力不夠,但很值得合作,自然最後這家夥也是一個反骨仔,不過那時候,沈玉嘉不是已經嗝屁了,就是回家抱老婆睡覺了,那裏還管你什麽高麗内亂啊,況且他還巴不得你多亂亂呢。
想通這一點,沈玉嘉立即走到後院,發現自己的護衛已經仿制好東西,便叫了他們的四人中的老大“花鴻運”。
花鴻運身爲水軍統帥的護衛,不僅實力強,爲人也聰明,不過他的聰明,是因記憶力強,爲人警惕,善于探察,和柴景這種善于統兵打仗,指揮戰術的聰明完全兩回事,否則做統帥的也就不可能是柴景了。
“大人找我何事?”
“你的高麗語學的怎麽樣了?”沈玉嘉問道。
“隻要不是說的太快太流利的,基本上都能聽懂了!”花鴻運很淡然的說道。
“哦,不錯。”
沈玉嘉沒想到這家夥記憶力如此之好,跟着老孫頭一個月,就幾乎能聽懂大半高麗語了。
“這樣,你把這東西拿去當了,換些銀錢,到一些煙花巷柳尋找一個叫王淐的人!”
“好。”
花鴻運答得很幹脆,沒有問王淐是誰,也沒有問爲什麽找這個王淐,在他看來,這些他都不需要知道,他隻要明白聽從皇父吩咐即可!
不得不說,這才是标準的貼身護衛,比起楊茂那家夥,讓沈玉嘉省心不少,而花鴻運武藝也不弱于楊茂,隻是沒有楊茂那種很牛的特長,況且,楊茂這厮,天生的斥候命,某些方面是隻能讓人望塵莫及的,不過這家夥太喜歡問東問西,凡事都想弄個明白,讓沈玉嘉有時候感覺特累。
末了,沈玉嘉突然忍不住說了一句:“可不要沾花惹草,給我惹來麻煩啊!”
花鴻運微微一愣,旋即就明白過來,苦笑一聲,也不廢話躬身離去。
沈玉嘉也不由苦笑一聲,在他看來,這姓花的似乎有點兒帥,而且不是陽剛之美,而是類似那些花樣美男子,這在高麗,似乎很受歡迎啊!萬一他這出去一圈,就騙來一街妹子,那沈玉嘉還活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