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嘉同樣是第一次看到楚苓君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他知道自己剛才的語氣有些過了,這也不能怪楚苓君,她是幫助自己,讓顔芷绮上戰場的确能提高士氣,可是沈玉嘉很擔心,不是他懷疑顔芷绮的實力,而是神衛營的恐怖。
如果尹鴻真不知道武功,那麽現在的尹鴻一定是假的,而他也隻可能是龐昂的人,沈玉嘉可不敢保證,除了假尹鴻,還有沒有其他神衛營的刺客混在兩軍之中。
要知道,無論是顔家,還是其他守護邊疆的将門之後,最容易喪命的地方便是戰場,這其中有被敵軍殺死的,也有被神衛營趁亂暗殺的,雖然此舉讓大齊很危險,但他們需要的是主将不死,小輩喪命,留一脈單傳,牽制邊疆實力的過度發展。
而現在明顯不用顧忌這些了,西齊就算沒有了顔家,靠着火槍同樣能守護邊疆。
沈玉嘉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的錯,當年做出這東西,純屬想讓顔芷绮對他另眼相看,同時希望火槍能幫助她橫掃天下。
隻是局面不斷在變,本來他一手掌握的大雜院,因爲龐隆的到來,龐旭的上位,大齊變西齊,朝廷裏一個個如狼似虎的盯着他的大雜院,他要是抓住不放手,恐怕早變成百般借口,對他們沈家更不利。
大雜院是不得已充公了,成爲國家的産物,不再是私人擁有,但是沈玉嘉不蠢,他放棄大雜院的唯一要求,便是三年内生産的火槍,都要發配給顔芷绮,否則他就算一手毀了大雜院,又如何,憑着當時沈傅在雍州的權力,龐家根本不敢正門較量。
但如今,沈家算是被擺了一道,大勢所趨,皇家在雍州越坐越穩,再也用不着什麽沈傅和顔程了。
既然都不需要了,也不用擔心了,龐昂若是真的在幫助龐旭,那麽這一戰之中,神衛營絕對會出現,那顔芷绮的處境,将是兇險萬分了。
深吸一口氣,沈玉嘉冷靜下來道:“你是龐昂帶去東齊的,無論那個龐昂是真是假,你與他的關系始終有些說不清道不明,我不想懷疑你,但是神衛營很可能要出現了,我想你應該明白我的擔憂!”
楚苓君看着陰晴不定的沈玉嘉,淡然一笑道:“你果然是一個小肚雞腸的男人!”
“我從來沒說過我大方。”
楚苓君點點頭,道:“要将我囚禁在哪裏?我自己去吧。”
沈玉嘉卻搖搖頭道:“不,你不用被囚禁,隻要跟着我便可以!”
楚苓君聞言一愣,但很快便明白沈玉嘉的意思了,不由搖頭笑道:“你把我想的太厲害了!”
“你本來就很厲害!”
楚苓君很有能耐,這是不可否認的,她隻身一人進入軍中,在沈玉嘉離開後,靠着他的身份,不斷的利用人,看起來似乎都在幫助沈玉嘉,實則誰能肯定,她不是龐昂的最後一步棋?
要讓普通将士看着她,沈玉嘉可不會放心,而他身邊最信任的隻有趙穆和賈祿,要讓趙穆留下來,沈玉嘉當然放心,可是他自己的安危卻不放心了,而賈祿雖然苦練了很久,但遠不及趙穆,心智更不如楚苓君,所以幹脆帶着她,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楚苓君看着沈玉嘉良久,突然莞爾一笑道:“順便。”
“那好,若我猜錯了,我再欠你一個大人情,隻要我能做到的,無論你要什麽我都能答應!”
“你的人情可真不值錢!”
“你錯了,我的人情什麽都不值,但偏偏就是值錢!”
沈玉嘉這話可沒有吹牛,雖然大雜院已經落到了皇家手中,但是在這之前給他帶來的利潤,足夠他一輩子如何揮霍也用不光的财富。
楚苓君不想和他繼續争辯這些沒用的,和沈玉嘉說明顔芷绮所在的地方後,便跟着沈玉嘉一同上前線。
洛陽北門大街上,顔芷绮手持怒龍刀,站在大軍後方,指揮将士攻打北門,當沈玉嘉看到她還平安無事時,沒有任何激動,隻是很平靜的站在角落裏。
“你不是要保護她嗎,站在這裏能做什麽?”楚苓君看着顔芷绮的背影道。
“保護不一定要站到她身邊。”沈玉嘉淡然道。
楚苓君眉梢一挑,似乎此時才真正有些了解這個男人了。
沈玉嘉做事雖然很随意,經常憑着性子來做,想做就做,不想做時,誰也勸不動他,但是對于顔芷绮,他卻很用心,很認真,知道顔芷绮不想屈居于男人身後,他便很幹脆,毫無怨言的站在她身後,這往往要比挺身而出更困難,因爲這關乎到一個男人的尊嚴。
楚苓君都已經能想到,隻要神衛營的人一出現,這家夥絕對會在第一時間沖過去,毫不猶豫的将他的老婆大人給保護起來。
“你若是如此對我,我恐怕不會百般要求了。”楚苓君想到這,不由臉蛋微紅,微微偏頭,不再看沈玉嘉一眼。
“元帥,敵軍箭矢似乎源源不絕,如此下去,根本無法在三個時辰内攻下北門啊。”一名将領出現在顔芷绮身旁禀報道。
“不如用火槍吧。”另一名将領提議道。
顔芷绮搖搖頭,道:“火槍威力大,乃是打山地平原的不二利器,卻不适合攻城,動用火槍兵,隻是浪費彈藥而已。”
北門城高牆厚,易守難攻,火槍子彈直來直往,十有八九都消耗在堅硬的牆皮上,那城樓上的弓弩手隻需低頭,便能躲過,而箭矢不一樣了,就算你躲在城牆下,搞不好一根箭矢劃出一道優美的抛物線,直接紮入你的腦袋裏。
不得不說,尹天左排兵布陣十分厲害,就算顔芷绮見招拆招,也拆不完他宛如無底洞般的戰術。
“不好,北風起,敵軍又要用火攻了,我等都逆風,情況不妙!”一個将領看到北門城牆上,火光突然大了,驚得立即叫道。
“疏散前軍,命六七營準備的沙袋送到前面,砌成矮牆,在用清水澆濕。”顔芷绮剛剛吩咐完,轉頭看着一名将領道:“宋将軍去準備一下,命你手下将士不可點燃火把,直接到右側埋伏,待火勢一過,借着濃煙,率精兵突破到城門下,直接撞門!”
“什麽!”
一聽這話,宋将軍是格外震驚,立即搖頭道:“不可啊元帥,就算我們拿下城樓,但是北門破了,河東軍豈不是想來就來。”
“那我便讓他有來無回!宋将軍盡管去做便是。”顔芷绮冷哼一聲,堅定道。
“末将遵命。”宋将軍抱拳應諾,轉身火速離去。
顔芷绮這才朝着一名傳令兵,給右側的将士下令。
尹軍果真用了火攻,若非顔芷绮下令及時,恐怕前軍将士要死傷不少,但是大火的趨勢一直想他們蔓延而來,逼得不少将士連連後退,不敢靠前。
沈玉嘉看到顔芷绮也在退,他便立即跟着也向後退,始終和顔芷绮保持十丈距離,這讓後軍的将士發現他後,不由心中鄙夷,認爲他是貪生怕死之輩,竟然躲在女人身後,真不要臉。
沈玉嘉雖然注意到了他們,對此他頂多就是用目光回敬,大概意思是:“你們不也是躲在女人後面嗎,還有臉說我。”
“殺”
突然,火勢漸漸弱後,右側街道裏突然殺出一幫西齊軍,直取城樓階梯而去。
“砲車準備,全部集中左側城梯,給我轟!”顔芷绮突然大喝一聲,聽到命令的攻城将士無不着手準備,頓時,十幾門砲車全部集中到了左側城樓階梯,十幾塊巨石不約而同的轟擊過去,刹時間便砸死了三十多名尹軍。
“殺啊!”彭志早已經準備好,看到時機已到,他立即率軍直取左側城牆,刹時間是雲梯鈎鎖翻飛而起,驚得城樓上的尹軍将士無不傻眼。
“沖啊!給我打破這扇門!”宋将軍同時揮軍直逼城門而去。
顔芷绮的動作很快,在火勢剛剛減弱時,便三方齊手,讓那些借着火勢想要休息一下的尹軍,被打得措手不及。
“不好了大将軍,敵軍攻勢兇猛,我軍恐怕受不了多久了。”尹天左身旁出現一名副将驚慌道。
尹天左眉頭緊皺,剛才他還能與敵軍打平手,可是在彭志撤退,顔芷绮出現後,敵軍士氣便高漲起來,攻勢越來越猛,逼得他隻好趁着北風吹起,用火攻逼退敵軍,可是他沒想到,對方似乎就等着他用火攻,讓濃郁的黑煙遮擋城内視野,在他們看不清城下情況後,偷偷安排了三路人馬準備進攻。
“此女不除,就算我得到洛陽,恐怕也保不了多久!”
尹天左陰沉的低聲一句,便下令道:“傳令河東軍,待城門一破,給我屠殺進來!”
“這才兩個多時辰,便要動用河東軍了!”副将驚道。
尹天左聞言,扭頭正視他一眼,副将頓時心中一寒,叩首領命。
北面城牆外,早已經搭建了木梯,副将不用走正門,便可以直接出城,當他火急火燎的趕到河東軍軍營時,先遇見的竟然是尹鴻,而非莫鵬驚。
副将知道尹天左已經讓他父親來統領河東軍,而莫鵬驚這被貶爲二把手,但這也隻是暫時性的,隻要洛陽拿下,莫鵬驚的地位自然水漲船高,而且似乎尹鴻更像是在輔佐莫鵬驚一樣,并沒有要求拿兵權。
“丞相!”
副将先是一抱拳,才擡頭看着尹鴻道:“大将軍有令,要命河東軍殺進城了。”
“嗯,知道了,你回去禀報大将軍,河東軍即刻出發。”
尹鴻說完,副将便轉身離去,看着他的背影,尹鴻突然一笑,轉身走入主帥帳篷内,在這裏面,彌漫了一股血腥氣,一位身穿甲胄的将領,雙目圓睜的盯着帳篷頂,在他的咽喉處,還不斷的流淌着腥紅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