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兄說笑了,我也隻是一個散官,需處理的事情不多,閑暇時,便過來幫老丈人打理一下店鋪。”
沈玉嘉聽羅泾陽此話,倒是呆了呆,他當年離開雍州時,羅泾陽是忙得不可開交,現在咋就變成散官了呢?
詢問過後沈玉嘉才知道,當時是當時,現在是現在,以羅泾陽的能力很多事情無法處理妥當,加之爲人不喜壓力,想圖清閑,于是便自己上書,做一個侍制,替陛下管理公文,又因侍制目前還有不少,故此平日裏,他事請極少。
羅泾陽雖然這樣解釋,其實沈玉嘉卻能看出,他是迫不得已,但是對方不說,他也不好詢問到底。
“話說回來,沈兄何時來長安的?爲何我們一點消息也沒收到?”羅泾陽笑問道。
“又來有些時日了,之所以你們不知道,也是因爲我不想過于招搖,圖個清閑罷了。”
“沈兄倒是與我想法如一,有時候不想碌碌無爲,便努力去争取,可是當忙碌時,卻老想着圖個清閑,這忙忙閑閑久了,我怕是自己都不知道是誰了,所以才圖了一份閑官做做。”
兩人閑談間,張幼憐一直在旁爲兩人斟茶,此時聽到相公的話,她抿嘴一笑,道:“你那是想閑啊,分明就是不想參與到權鬥中,而且心系揚州老家,不想見到齊國和揚州打起來吧!”
羅泾陽聞言也不怒,調笑一句“知夫莫若妻!”後,便看着沈玉嘉道:“的确如幼憐所言,如今天下大亂,戰火連年不息,我怕不知什麽時候,朝廷的大軍變會攻到揚州,到時候真是讓我兩難的局面啊!”
“那文兄呢?他同你都是揚州人,難道他就沒有思鄉之情嗎!”沈玉嘉問道。
羅泾陽聞言一歎,道:“這點也是我佩服文兄的地方,他說真到了那時候,自然會懇求陛下,當他去遊說揚州投降,這事請成便好,不成的話,唉……”
沈玉嘉感覺此事到是不難,畢竟他已經到揚州走過一遭了,深知那裏的人情世故,不過這一切還要看梁國的決心,倘若梁國死扛到底,那戰火隻能繼續燒了。
“對了,忽必烈與他的大軍怎麽樣了……”
……
……
當沈玉嘉從玉器鋪裏走出來時,神情有些惆怅,他将一對張幼憐贈送的玉镯收入懷中,與趙穆兩人徑直走向客棧。
想到在鋪子裏,羅泾陽那一番長論,沈玉嘉心裏有些急,但是他卻毫無辦法,現在能指望的隻有吐蕃了!
忽必烈還在雍州,但是并不在雍州腹地,而是在嘉峪關外,這還是西齊朝廷想盡辦法,開了一個天價的好處,才讓他退兵的,不過還是沒有離開玉門,依然如一顆釘子,釘在了西齊的脈門上,随時都有可能要了西齊的命。
所以龐旭會到長安,就是不想與這幫鞑子靠太近了。
“請神容易送神難,這話果然不假啊!”
出了這事,離開店鋪前,沈玉嘉倒是被張幼憐一句話給弄的莫名其妙。
“回家有驚喜?”
“啥驚喜?”
“該不會是老婆大人升官發财了!”
沈玉嘉想了一陣,便搖頭将之抛出腦外,他不是不想回家,但是他家在哪呢?雖然張幼憐告訴他,顔芷绮住在長安西城某處宅院裏,但是沈玉嘉不認爲那是自己的家,在他心中,這輩子的家,隻有天水那個小院,他隻希望這點不會變。
翌日一大早,沈玉嘉穿戴整齊,招呼了一聲趙穆,剛走出客棧,忽然就聽到一陣哭聲。
“這誰家的娃娃哭得這麽慘?”
沈玉嘉嘀咕一句,放眼望去,發現路邊一個四歲左右的女娃娃獨自站在街邊抹眼淚,惹得不少路人投來疑惑的目光。
沈玉嘉看着女娃娃一襲绫羅綢緞,金裝粉嫩的小摸樣,目光便一掃路人,發現不少人都呆呆的看着女娃娃一身裝扮在吞口水呢。
“唉吆,這要是被拐了,這女娃一輩子算是毀咯!”
沈玉嘉暗道一句,便要走到女娃娃面前,可是未等他靠近,突然一個身影攔在了他與女娃娃中間。
沈玉嘉擡眼看了一眼這人,發現對方是個青年,長得瘦瘦小小的,神似一隻猴子,便要開口詢問,可是青年卻搶先說道:“這是我家小姐,讓閣下挂心了。”
“哦。”
沈玉嘉點點頭,笑問道:“你家還真特别啊,讓一個男人照顧小姐。”
“男人自有男人的細心處,别看我這樣,我可把小姐伺候得極爲周到,隻是今兒個小姐鬧脾氣,故此才會在這裏哭泣,勞煩閣下讓一讓,我要帶小姐離開。”
既然人家都說到這份上了,沈玉嘉還能做甚,他退後一步,似笑非笑的看着青年。
青年見沈玉嘉退開了,便轉身蹲下女娃娃面前,笑道:“走吧小姐,小的帶你去吃糖葫蘆。”
女娃娃聞言,雙手還在眼前擠啊擠的,可是口中卻哽咽道:“你先拿來,不然我不走。”
青年愣了愣,苦笑一聲道:“可是這附近沒有糖葫蘆啊,走吧,小的帶你去。”
“不嘛,我就要先吃了再走。”女娃擺頭哭道。
“這……”
青年一時間也沒招了,他忽然看着身後的沈玉嘉,歉意一笑,道:“閣下可否幫我看着小姐,半炷香時間即可!”
沈玉嘉倒是沒有拒絕,點點頭道:“放心,由我照看跑不了。”
“那多謝了。”
青年微微一笑,回身便摸了摸女娃的頭。
看到青年這個舉動,沈玉嘉眉頭一皺,因爲他看到對方那隻骨瘦如柴的手,快如閃電般的從女娃頭上取下一根玉簪,若不是自己練過眼耳,恐怕真的難以發現啊。
“你……”
沈玉嘉剛要出聲阻止,突然隻聽到青年慘叫一聲,翻身栽倒在地,手中一根玉簪也落了下來,在地面上摔成兩節,但是青年根本沒有去撿,而是雙手緊緊掏胯部,一臉痛苦不堪的在地上打滾。
“這……”
沈玉嘉一陣愕然,他看看身後的趙穆,發現趙穆在苦笑,便問道:“咋了?”
“這小子要偷女娃娃的玉簪,結果被女娃踢中了****!”趙穆笑道。
沈玉嘉這個角度還真的看不到女娃娃下身,當然不知道她出腳踢了青年,不過這襲陰,咋感覺特熟悉呢!
“哎呀,你動掉了我的玉簪,快賠,快給我一百兩銀子!”女娃娃這時候突然哽咽叫道。
“什麽!一百兩!這玩意從定了也就十兩吧!”青年一手死死捂住胯部,手指女娃娃怒道。
“就是一百兩,你一個仔别想賴。”女娃娃一把揪住青年的衣領道。
這一幕可就有些鬧笑話了,一個二十好幾的青年,被一個四歲的女娃娃揪住衣領,惹得路人是一陣驚愕啊,當然也包括沈玉嘉在内,他心裏都開始爲這丫頭的父母捉雞了,有這一個奇葩女兒,早晚得氣死啊!
青年是氣得臉色鐵青,他再也裝不下去了,一巴掌拍開女娃娃的嫩手,正要給她一點顔色瞧瞧,卻突然感覺側腰一緊,緊接着一股大力傳來,青年便飛得老遠,摔了一個狗吃屎。
沈玉嘉收回腳,看也不看青年一眼,對方自有趙穆收拾,他蹲到可憐兮兮的女娃娃面前,笑道:“還裝呢,瞧你哭了半天,咋沒一滴眼淚呢!”
被沈玉嘉一語點破,女娃娃嘟起小嘴,冷哼一聲道:“要你怪。”
“呃……”
沈玉嘉可想問候一下這丫頭父母了,于是他便問道:“你父母呢?何故一人在此?”
女娃娃認真看了一眼沈玉嘉,感覺這個身穿雪貂皮的俊俏小哥挺順眼的,而且那被自己堵話的郁悶樣,女娃娃感覺十分可笑的同時,也生出些許好感,于是便說道:“我就是來找我父親的。”
女娃娃說完,從地上撿起斷掉的玉簪,一臉可惜的搖搖頭,故作老成的說了一句:“唉,又沒騙成。”
“噗!”
沈玉嘉聽到這話,差點就噴血了,這誰家的熊孩子啊,也太早熟了吧,小小年紀就跑出來騙人。
不過話說回來,他倒是真想見見這熊孩子的父母,看他們是咋教孩子的,這種奇葩也能養育出來,自己可以琢磨琢磨,就算不想要這樣騙人的孩子,也應該讓自己兒女知道,江湖險惡啊!
“你說你找父親,那你父親人呢?”沈玉嘉又問道。
“不知道,不過聽說在這個客棧裏呢。”女娃娃感覺對方沒讓自己生厭,反而很想與他親近,于是便繼續回答了沈玉嘉的問話。
“那你父親長啥樣,我幫你找找。”沈玉嘉笑道。
“不知道。”
“啥?”
“不知道啊!”
“你爹啥樣你都不知道?”
“嗯,我沒見過。”
看着一臉認真的女娃娃,沈玉嘉滿腦子的黑線啊。
“這叫啥爹啊,連女兒都記不住他的樣,真可以去死了。”
沈玉嘉暗道一句,歎口氣又問道:“不知道你爹長啥樣,你怎知他住這裏?還有你娘呢?你娘總應該知道了吧。”
“我娘要待會兒才來,我是昨天聽到小姨說我爹在這,我就偷偷跑出來了,呵呵,她們還不知道呢。”
得瑟,這丫的可真得瑟,不過沈玉嘉倒是很喜歡,隻是有些爲女娃娃的家人擔心,要養這樣一個女兒,那多頭疼啊,這一次也就罷了,倘若下一次呢!又遇到陌生人,而且對方心狠手辣,那麽女娃娃就毀咯。
“那你爹叫什麽?客棧櫃台裏有名字登記,我可以幫你去問問。”
沈玉嘉剛說完,未等女娃娃開口,突然一聲驚呼:“在這!”
緊接着,爲首一個身着鵝黃杉裙的丫頭便沖向這邊,此女生得嬌小玲珑,可是那身段卻霸道如斯,高高的胸脯直挺挺的,豐臀圓鼓鼓的,偏偏腰如黃蜂,似輕輕一折便會斷裂般。
那些剛剛還看着沈玉嘉與女娃娃的好奇路人,瞬間便被突然出現的女子給徹底吸引了,沒辦法,這丫的身段太令人垂憐了,連女子也不由投來一臉羨慕的目光。
沈玉嘉也愣住了,腦海中不由浮現一句話:“這兩天是咋了?熟人不斷啊!”
心中雖然驚訝,但沈玉嘉很快就将目光放到了哭泣的女娃娃身上,暗道一聲:“該不會……!”
“夢蓮,你找打啊,誰讓你跑出來的!”
這說話的,是一個氣勢騰騰的女人,她跟在嬌俏玲珑的女子身後,雖然身段沒有玲珑女子霸道,然而在一襲紫紗綢緞承托下,她就如一隻披上紫色羽衣的燕子,輕盈飄忽而來。
在看到兩女的一霎那,沈玉嘉徹底愣住了,此刻他内心裏隻冒出一句話:“别這樣好嘛,老天你玩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