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看看他們的着裝也就知道了吧。”沈玉嘉沒好氣的笑道。
此時黃昏早過,天色已經黯淡,大漢一直沒注意他們的着裝,此刻聞言望去,果然有不少人身穿軍服。
“梁軍!”
大漢雙眼微眯,但卻沒有流露厭惡的神情,沈玉嘉瞧個真切,心下有了笃定,于是便笑道:“說吧,你究竟是何許人?爲何會在這裏?”
大漢扭頭回來,看着沈玉嘉,道:“我乃揚州建業人士,姓趙名穆。”
“趙穆!”
沈玉嘉回憶了一下揚州的武将裏,并沒有想到這個名字,倒是讓他回想到前世看的某本書裏,一個叫趙穆的家夥,其手下還有一個劍客改名換姓,成爲嫪毐的。
“那你爲何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和你們一樣,是來殺這幫家夥的。”
“爲什麽?”沈玉嘉繼續問道,在他看來,趙穆沒理由從建業大老遠的跑到這裏,難道是他未蔔先知,得知這幫人做盡傷天害理的事請後,便一路趕過來弑賊。
趙穆聞言,突然神色黯淡下來,他望着黑漆漆的夜空,悠然一歎,道:“我是一個逃犯,從建業一路逃到這裏,幸得陽村老村長收留,讓我藏在陽村,而且還在陽村娶了親,成家後,我本想帶妻兒會建業認祖歸宗。”
趙穆說到這,忽然語氣慢了下來,溫和的傻笑一聲,繼續道:“但是沒想到,我那婆姨卻懷上了,當時我隻能獨自先一步偷偷回建業,把喜訊告訴父母,誰料,當我回去後才發現,我的仇家已經把我的父母全殺了!”
說道這裏,趙穆的神色突然又狠厲起來,他癡癡一笑,又道:“我本想手刃仇人,可是卻一直見不到對方,無奈,我隻能帶着父母靈位回到了陽村,可誰曾想,沒過多久,這幫人就來到了陽村,起初我以爲是仇家找上門來了,便立即跑出陽村多了幾天,但後來我聽說一些逃出來的人說,這幫人不是來找我的,他們遇人就殺,見糧就搶,得知這一切後,我趕回村時,村裏已經變成了灰燼,全村上百口人命,一個不剩啊!可憐我那剛剛滿月的兒啊!”
說到這,趙穆已經是流淚滿面,能讓一個鐵铮铮的漢子變成這般模樣,由此可見,喪父喪母的悲痛,失去妻兒的凄慘,把他打擊的可真夠深啊,換做沈玉嘉,他怕是一頭撞死了。
“你爹是不是叫趙已成?”沈玉嘉突然說道。
“你怎會知道?”趙穆一臉驚愕的望着沈玉嘉。
“村口的墓地,便是我們做的,而且……”
沈玉嘉說到這,朝着火頭軍們喝道:“趙念呢?”
“還在下面馬車上呢,有一位兄弟守着。”一個火頭軍回道。
“帶他過來吧。”沈玉嘉笑道。
火頭軍聞言,立即對着碼頭大喝一聲,緊接着下方立即傳來一聲“好”緊接着就有一個火頭軍背着竹筐爬上了運船。
“趙念?”
趙穆剛才聞言,微微一呆,而後當他看到沈玉嘉從竹筐裏抱出一個孩子時,趙穆徹底震驚了。
“這不是我兒嗎!”
趙穆激動得一蹦而起,把捆綁在他身上的麻繩撐得“咯咯”直響。
“放了他吧。”沈玉嘉說完,立即火頭軍立即上前,爲趙穆松綁。
當趙穆得以松綁,立即從沈玉嘉手中接過嬰兒,認認真真的看了許久後,突然哀嚎一聲“兒啊!”便老淚縱橫起來。
看到這場面,火頭軍們無不歎氣搖頭,當初他們目睹了一座座村子的慘樣時,神情幾乎都能與現在的趙穆比了。
“節哀順變!”
沈玉嘉拍拍趙穆的肩膀,趙穆突然“嘭”的一聲,在沈玉嘉面前跪了下來。
“恩人,請受趙穆一拜!”
“别,我可不習慣人家對我這樣,快起來吧。”
沈玉嘉要扶趙穆起來,可是趙穆就如同不動山一樣,任憑沈玉嘉如何用力,也難以扶動他分毫。
沈玉嘉苦笑一聲,隻能受了趙穆三個響頭後,淡笑道:“我叫戴騰,實不相瞞,我看趙兄實力不俗,想要招攬,當然,你若是不想過着殺伐的生活,我也不強求,任你自己離開。”
趙穆想也不想,立即狠狠一磕頭道:“趙穆願跟随戴大人左右,甘願做牛馬來報答大人恩情!”
“起來吧。”沈玉嘉苦笑一聲,總算是扶起了趙穆。
“方才刺傷了這位恩人,趙穆現在給您磕頭謝罪了!”
這趙穆也不知是不是一根筋,硬要給童四海磕頭,童四海雖然之前被趙穆擊傷,可是現在得知他不是死士,反而是一位鐵铮铮的漢子時,如何能受這一拜啊,吓得他趕緊蹲下攔下來趙穆舉動,兩個大漢就這幫僵持了片刻,最終都是哈哈一笑,各自起身。
“大哥,快進來看。”忽然,華永從船艙裏走出來喝道。
沈玉嘉聞言,立即走到船艙裏,随着華永的帶領,兩人走到一袋袋米糧前。
“二公子,你看。”華永指着一個木桶道。
沈玉嘉望下去,發現是幾十個小瓦缸,其中一個瓦缸已經被打開,裏面裝滿了面粉,沈玉嘉不由疑惑道:“怎麽了?”
“二公子這可不是面粉啊!”
“是什麽?”沈玉嘉好奇的問了一句,便要伸手去觸碰面粉。
華永眼疾手快,立即抓住二公子的手腕,搖頭慎重道:“二公子碰不得,這是砒霜啊!”
“砒霜!”
沈玉嘉聞言,吓得趕緊縮回手,雖然皮膚接觸一點砒霜,不會被毒死,可是要激起了一些粉塵,嗅入鼻中,亦或者沾惹眼睛,那可是麻煩大了。
“蓋起來,快蓋起來,貼上骷髅頭标簽,不要讓他們碰到。”沈玉嘉趕緊說道。
華永不知道什麽是骷髅頭标簽,但還是把蓋子蓋了起來。
“這麽多的砒霜,看來這幫死士另有圖謀啊!”華永深吸一口氣道。
沈玉嘉皺眉沉思片刻,點點頭道:“要是把這些砒霜參入面粉米糧中,在送到梁軍,亦或者東齊軍,那麽接下來可有好戲看了!”
别以爲現在的軍人會和你排隊臨食,要讓他們同時中招的方法多如牛毛,沈玉嘉可是做過火頭軍的,知道梁軍沒有洗米的習慣,都是把米倒入鍋中,然後直接倒水,就蓋上蓋子了,而面粉跟不用說了,直接放水就揉面團,特别在行軍時,十人圍一鍋,隻要幾乎同時把鍋開起,至少有三分之一的軍人,會同時吃到煮熟後的第一口飯,屆時,那場面肯定是極爲壯觀!
“我潛入這船裏時,聽說他們要把這一船的糧草,運到鄱陽湖,要給你們梁軍用的。”趙穆抱着兒子走進來開口道。
“給梁軍用的!”
沈玉嘉和華永都是一驚,雖然他們已經料到,不是梁軍便是東齊軍,但真正聽到後,還是感到震撼,畢竟這些糧食運過去後,毒死的可不僅僅是千八百的,而是成千上萬的軍人啊,這要造多大的殺孽,如今可是與戰國時代不一樣了,要是白起複生,再來一次坑殺二十萬大軍,你看看他會不會被天下百姓群起而攻之。
“二公子怎麽辦?”華永皺眉道。
沈玉嘉掃了一眼滿滿一船艙的糧食,又看着裏面一具具死士的屍體,下令道:“把這些屍體清理出去喂魚,打掃幹淨船艙,到建成買幾隻雞過來,看看這些糧食有沒有被下毒,然後我們靜觀其變!”
“是!”華永立即招呼火頭軍們進來,開始打理船艙。
因爲此地在建成附近,沈玉嘉等人很容易打聽消息,在三天後,沈玉嘉已經把揚州的局勢摸清了。
自從他們逃出梁軍營地後,梁軍兵分三路四處征戰,本來想要阻攔的東齊軍,因爲後續荊州水軍直逼南昌城而去,導緻他們不敢冒然分兵追剿梁軍,而選擇堅守南昌,如此他們已經寸步難行,但隻要南昌城不破,他們還有機會。
如今荊州水軍還在攻打南昌,而南下兩廣之地,又有消息傳來,稱有十萬大軍,從兩廣兵分四路,以龍卷之勢,席卷了東南一帶,把大片大片的東齊國土,變成了梁國的疆域,其中的廬陵郡與建安郡,更是還沒打,就舉白旗投降了,由此可見,東齊已經危在旦夕了。
直到現在,讓沈玉嘉最疑惑不解的事請便出現了,六王爺龐昂究竟怎麽了,一點消息也沒有傳來,難道神衛營不打算插手了?
正在沈玉嘉想到這裏時,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下,遠在建成的青州下邳城中,發現了一場血案,主謀隻是一個人,一個冷如寒冰的男人,在大街上,把許久沒出現,一出現就倒黴到家的六王爺龐昂,給宰了。
看到這場血案的人,太多了,可以說成百上千,因爲此人一路殺來,在大街上留下一具具王府侍衛的屍體,目睹此景的百姓,吓得四處逃竄,更有些吓到走也走不動了,當冰冷男子與他擦肩而過時,此人被吓得直接尿了褲子,一屁股癱軟在地,哭嚎不止。
此人手持一柄斷刀,面容剛毅,一邊臉頰上又一道長長的傷疤,顯得猙獰異常,他就宛如死神般,一路收購了上百名王府侍衛的性命,最終追到了那一位逃出轎子的人,結果了這位無論在東齊,還是曾經大齊,都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六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