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如此甯靜優雅的世界,并沒有一直持續下去,因爲一個身影的介入,讓這片祥和油畫,出現了一點瑕疵。
這點瑕疵,宛如持續崩裂的大地,在畫面上拉出一條腳印線,緊接着,三個黑點也出現在柔白的雪地上,他們以更快的速度,沖向前方那位打破甯靜世界的人影。
地上的殘雪,一點點濺起,一個個腳印,成爲了沈玉嘉的催命線,這不得不說很諷刺,因爲他沈玉嘉,便是靠着雪地上的車輪印,才發現顔芷绮的所在地,之後又有爲這雪地上的腳印,被三名黑衣人輕易追蹤,根本無法借着茅屋,再次躲藏了。
沈玉嘉喘着粗氣,奮力的奔跑着,他的狀态很差,之前在城裏小巷,就已經大戰一番,現在一路跑了,他已是滿頭大汗,他很想停下喘息,然而,這喘息的後果,可是送命,他從茅屋跳下來後,便與顔芷绮分開了,現在有究竟二十名黑衣人在追捕顔芷绮,她根本無法掉頭回來幫助自己,沈玉嘉想要活命,便隻有狂奔。
這城外的小路,雖然濕滑,可卻滿是坑窪,根本無法滑行,取巧的小伎倆再也不能用,而他現在,距離北城門是越來越遠,在這除夕夜裏,城外毫無人影,在無法尋找幫手下,沈玉嘉可謂是一路跑到黑啊!
“這樣下去可不行,得想一個辦法!”
想到這,沈玉嘉目光四處遊移,現在他已經跑出了魚市,右邊是平坦的濕草坪,上面布滿了星星點點的雪花,有點像冬日化雪時的足球場,很是寬廣,遠遠望去,還隐約可見如山的汴梁城牆,以及那燈火沖天的夜景。
右邊雖然靠近城牆,可相隔了一塊廣闊的草地,在這毫無遮擋的平地上,他想要逃,可更加困難了。
左邊,地勢有高有低,起起伏伏,直通黃河,倘若能到了黃河,在這深夜中,來一個冬末之泳,要逃脫也簡單了,不過沈玉嘉知道,從這裏跑到黃河,隻是要半個時辰,就算他有體力堅持,也早被後面的家夥追上了。
怎麽辦?
沈玉嘉眼珠子一轉,突然,他從懷中取出兩張紙,先悄悄藏于袖口中,而後在甩手間,兩張紙便向着後方三人吹去。
什麽東西?
三人先是一愣,他們可是清楚的看到,這兩片白東西,可是從前面臭小子袖口中掉出來的,開始還認爲是暗器,可看到這東西輕飄飄後,便知道,隻是普通的紙張。
出于好奇,在兩張紙飄到三人身前時,中間和右邊的黑衣人,便順手一抓,把紙張放到眼前。
這不看還好,一看之下,兩人都是吓了一跳,這那是什麽普通的紙張啊,分明就是讓人心跳加速的銀票啊!
兩人再一看數字,便齊齊一驚。
“什麽!一千兩!”
這兩人的驚叫,傳入了前面的沈玉嘉耳中,他突然就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三人一眼,在掃過兩人手中的銀票後,面露痛惜的大罵一句,而後再次撒丫子狂奔。
被兩名黑衣人驚到的,可不止沈玉嘉啊,最先吃驚的,可是他們左側的另一名黑衣人,這家夥在掃了一眼兩人手中的銀票後,目光頓時就愣住了,直挺挺的盯着銀票,一眨不眨。
他們雖然過着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可是這工作,工資未必就高,而這一次的任務若是完成了,沖頂了,每人頂多就是獲得一百兩的賞銀罷了,而平日,他們的薪資,那和普通的衙役,可是沒啥兩樣的啊。
現在,兩張一千兩的銀票突然暴露在面前,三人的心思,可都開始出現了微妙的變化啊!
不過,三人也不笨,料想這很可能是沈玉嘉的誘敵之計,想要讓他們爲了争奪銀票,而自相殘殺,從而自己脫困。
“這錢我們事後平分,先宰了前面的小子再說。”
一個黑衣人提議完,另一個黑衣人立即接口道:“對,或許他身上還有銀票,絕不能放過他!”
這說話的兩人,都是拿着銀票的人,因爲錢已經到手了,他們自然想要穩住局面,可那位手裏除了一柄齊明刀,便啥也沒有的黑衣人,心裏就不是滋味了,不過他也沒有發作,把希望再次放到沈玉嘉身上。
當三人靠近到沈玉嘉十丈外時,突然,沈玉嘉身形一轉,便想着左前方一處土坡沖去。
這土坡不高,就算跑到土坡後,也難以藏身,所以三人也不慌,隻是緊緊追着,一點點靠近,然而,當沈玉嘉沖過土坡後,忽然,一張金燦燦的金紙,就又從他袖口裏掉了下來,這金紙比銀票可沉多了,脫離袖口後,隻是飄蕩半圈,就穩穩地落在土坡上。
這是在左側,距離那位沒有得到銀票的黑衣人最近,他心下一喜,一個飛撲就撲倒在土坡上,把金紙牢牢抓在手中。
身後追來的兩人均是一愣,不過看到同伴也另有所得,他們更加放心的追殺沈玉嘉了。
可是,這事情并沒有持續多久,當兩人直接沖過獲得金紙的黑衣人身旁時,忽然就聽到這家夥驚叫一聲。
“居然是一千兩!”
一千兩,這對于剛剛同樣得到一千兩的黑衣人而言,其實也沒什麽,反倒是心裏能更加平靜,可是,他們手中的如白油紙的銀票,而方才這家夥撿的,可是金色的!
從大齊開國百年後,商業便開始迅猛發展,錢雖然還是很值錢,可現金的數量,就越來越緊缺了,爲了解決這個問題,金票便問世了。
不過,一些私人錢莊發行的最大面值,頂多就是一千兩銀票和一百兩金票,隻有當今大齊九州中,其中任何一州,集聚了三成以上的富商,聯合開辦的通行錢莊,才有實力發行一千兩的金票。
一兩黃金,同等與十兩白銀,這黑衣人一聲驚呼,頓時,就讓跑過他身旁的兩名黑衣人,同時停住了腳步。
一千兩銀子,就算放到現在商業繁榮的大齊,也是一筆巨款了,足夠這些黑衣人,拼死拼活的奮鬥十年了,畢竟,埋伏顔芷绮這等困難的任務,可不是時刻都能接到的,方才就已經死了十多個弟兄,現在顔芷绮已經脫身包圍,之後能否完成任務,還是另一說的事請,也就是說,那一百兩賞錢,未必就能入口袋,并且,完不成任務,回去後,也難交差啊!
怎麽辦?
現在到這兩個黑衣人難以平靜了。
放棄一萬兩,追去沈玉嘉?還是回頭把那家夥一刀給“咔”啦?
追沈玉嘉,固然能斬殺他,可是如此一來,身後拿到金票的同伴,他還會出現嗎?換做是自己,憑空得到一萬兩,還不得立刻逃離汴梁,尋一個山水錦繡之地,購一處田園小居,養幾房嬌妻美妾,舒舒服服的享受餘生,讓這敢死的兇險生活,見鬼去吧!
如此一想,這才剛剛得到一千兩的兩位黑衣人,便不淡定了,一雙如餓狼般的眼眸,便盯向了自己的同伴!
正所謂,鳥爲食亡,這人,可是願意爲财死的,倘若有了錢,他娘的誰還願意過着刀口舔血的日子。
“你們想幹什麽?”
那撿到金票的黑衣人,在驚呼出聲後,就知道壞了。
果然啊,聽到他驚呼的兩名同伴,立即就停下了腳步,扭頭直愣愣的看着他,兩雙貪婪的眼眸,可是毫不掩飾啊。
“幹什麽……哼!”
這兩個黑衣人中,其中一個剛剛冷笑一聲,突然,他反手一刀,在他身旁的黑衣人立刻就是一聲慘嚎啊,口中噴湧的血水,把面罩都給噴脫落了。
這一下,那撿到金票的黑衣人,立刻就傻眼了,但很快他就醒悟過來,這家夥,是要趕盡殺絕,全部滅口啊!
從同伴死體上,翻出一千兩銀票,收入懷中,這位殺死自己人的黑衣男子,朝着緊抓金票的同伴,冷笑道:“小六,交出來吧。”
“你做夢!”
這可是一萬兩銀子啊,豈能白白交出。
“你不是我的對手,不要做無謂的掙紮,把金票放在地上,快些滾吧。”
“就算我不是你的對手,可你認爲,能殺了我之後,毫無損傷嗎!别忘了,除了我,可還有一個敵人!”
這黑衣人也想要把戰火燒回沈玉嘉身上,可惜,現在對面的黑衣男子,已經不吃這一套了,有了一萬兩,他殺不殺沈玉嘉,那都無所謂了。
沒有再廢話,兩名黑衣人當即就站在一起,一時間,是铿锵不斷,火花爆射,兩人的齊明刀每一次劇烈的相撞,都出現一個淺淺的缺口,這才十幾個呼吸時間,兩把刀上,便布滿了傷痕。
剛剛還是同伴的兩人,是越戰越烈,仿佛是有着殺父之仇,奪妻之恨般,鬥得眼中的血絲,都像是要淌血了。
沈玉嘉倒是沒料到,如此輕易就能讓他們自相殘殺起來,他還準備在丢一張金票呢,倘若他們還是沒打起來,自己也有對策,現在他跑熱了,渾身大汗淋漓,這些人拿着他的金票後,若還想要殺他,他就幹脆直接裸奔,自己都光溜溜了,你還追什麽啊!
一個掌權者的手下,一般有三種人,一是死士,二是暗衛,三是侍衛。
死士,最忠心,最可靠,也最難培養,必須要他們一出生,就開始對他們洗腦,倘若在洗腦中,發現有意志不堅定者,二話不說,當即斬殺。
暗衛,雖然沒有死士難培養,不過也都是挑選無父無母的孤兒,給他們一條活路,所要付出的代價,隻要爲人效力,倘若不想過着刀口舔血的日子,也很簡單,帶出兩三個徒弟,便可辭退,過上自己的生活。
而侍衛,多數從軍中調配,或者有幾手拳腳功夫的普通人擔當,他們純屬爲了錢與地位去打拼的,沒錢,誰會去幹?而想要升官,這就更加困難了,說是百中選一也不爲過,怎能比得上拿一筆巨款,逍遙過日強啊。
“嗤”
一聲宛如割破皮囊的輕響,伴随這小六一聲悶聲,那黑衣男子冷笑道:“小六,這可是你逼我的!”
說完,黑衣男子抽刀一劃,一道鮮血便從小六腹部噴湧而出,不給小六臨死反撲的任何機會,黑衣男子擡腳一踹,便直接把重傷垂危的小六,狠狠踹飛一丈遠。
黑衣男子冷笑着,走到小六身旁,一腳踩着小六抓刀的手腕,刀尖從小六咽喉上一劃而過。
伴随“噗”的一聲,小六脖頸上噴出最後一道血紅後,便瞪着雙眼,頭顱一歪,就此踏上了黃泉。
黑衣男子這才彎下腰,想要沖小六身上翻找出金票,可就在這時,他忽然察覺身後腳步聲快速傳來,黑衣男子冷冷一笑,暗道一句:“你過來殺回來了!”
“當!”
一聲刺耳的巨響,回蕩在黑衣男子的耳朵中,在他駭然的目光,與沈玉嘉森冷的眼眸裏,一截刀刃徐徐飛了起來。
“不好!”
黑衣男子反應極快,當即就爆退一步,險險躲過了那柄再次襲來的黑刀。
可未等黑衣男子站穩腳跟,沈玉嘉便宛如陀螺一樣,貓腰轉了大半圈,手中墨沉刀在經過旋轉後,力道更加可怕,他左手彎曲,手掌反握刀柄,隻是向前一湊,那墨沉刀的刀尖,便從黑衣男子右邊胸口一劃而過。
“呲啦”一聲,也不知黑衣男子究竟有沒有受傷,沈玉嘉半刻不停,身體再次一轉,身形也越加壓低,墨沉刀便從黑衣男子腹部一劃而過,這一下,明顯要比上一刀劃得深,隻見刀尖劃出黑衣男子左腰後,頓時,一股血紅便從他微微凸起的肚子上,噴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