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尖嘴猴腮的将領,名爲鮑勝,所謂人不可貌相,他雖然其貌不揚,可卻是現在統籌軍需的大将,後勤的主管,在場的将領中,除了主帥田漢昌,他鮑勝可算得上二把手,算得上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
然而,即便如此,他還是怕死的,當顔芷绮彎刀搭在他肩膀上時,瞧着那一雙比屋外風雪更冰冷的眼睛,鮑勝雙膝一軟,差點就要跪下了。
“大膽!”
軍事大廳裏的所有将領齊齊拍桌起身,喝止顔芷绮以下犯上的舉動。
顔芷绮目光冰冷的掃過衆人,寒聲道:“我是陛下親點的校尉,他用言語羞辱我,便如同羞辱陛下,侮君之罪,足矣掉腦袋了!”
聽到顔芷绮的話,衆将領齊齊一呆,這的确是事實,在大齊朝,隻要是陛下親點的官員,那就是有一層光環,誰膽敢藐視他們,那就同等與在罵皇帝,你眼光真是弱爆胎了,猶如有眼無珠啊!
所以,當初沈玉嘉怕到了翰林院後,被人笑話時,許公公才回安心的告訴他,絕對沒人敢當面嘲諷他一下。
田漢昌可不能讓事請任由顔芷绮發展下去,他趕緊出聲喝止道:“顔校尉住手,你不是要運糧嗎,好,本帥答應你,給你五百兵馬,出城運糧如何!”
顔芷绮冰寒的目光,從鮑勝身上收了回來,對着田漢昌拱手道:“多謝統帥大人!”
這地方,顔芷绮根本不想待一刻,等到了兵符與田漢昌的信書後,便轉身離去,當她一走,鮑勝才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渾身顫抖的怒道:“豈有此理,簡直是豈有此理,這顔芷绮太不知好歹了,居然敢用刀架在本将肩膀上,不給她點顔色,我難出這口惡氣,田帥,我們不能就此任由她啊!”
敢在他田漢昌面前,亮刀子,這如同是在威脅他啊,田漢昌怎能容忍,但明面上,又的确是鮑勝口誤在先,他現在無法奈何顔芷绮,不過,要在軍中玩死一個校尉,這對于他們而言,那是輕而易舉!
“現如今,大雪封路,又有鞑子埋伏,你幾次派兵,那一次不是損兵折将,慘敗而歸,由此可見,鞑子目标就是要圍死我等,這一次我明則是要給她一些兵權,實則,卻是讓她去送死!”
聽到田漢昌的話,鮑勝大笑一聲,道:“多謝田帥爲末将出了這口氣!”
田漢昌聞言,卻是冷笑一聲,道:“你也别高興太早,倘若她安全把糧食運回來了,那麽你也可以下台了!”
鮑勝聞言不驚反喜道:“末将手下的運糧兵将,雖不敢稱精兵良将,但從戰事之初,打到現在,那一次運糧不是提前送到,而且鞑子幾次派兵攔截,也都被他們盡數打退,若非這一次大雪封路,阻緩了行程,鞑子又借着風雪掩護,我軍不善雪戰,才讓他們得手啊,所以末将敢以人頭擔保,這一次顔芷绮出動,定是有去無回啊,倒是可惜了我們五百精兵啊!”
對于目前近十萬的大軍而言,五百兵力根本不算什麽,況且,如今大雪封路,糧草告急,他們這些人還在思考,如何減少口糧流失的問題,本來他們是想要把難民趕出燕城,可此舉太過慘無人道,日後消息走漏出去,他們這些人,可都要遺臭萬年啊。
而如今,有人親自要頂下這個罪名,他們又何樂而不爲呢。
顔芷绮縱馬沖出燕城,來到城外臨時搭建的軍營中,亮出了兵符與信書,便直接進入軍營,點齊五百精兵。
她沒有立即到後方城鎮拉取糧草,而是召集了五名百夫長,商讨路線的選擇。
帳篷中,一名百夫長對着顔芷绮恭敬道:“顔校尉,離開燕城的路線,以前倒是不少,可現在大雪封路,能行軍拉糧的,恐怕就隻有這兩條了!”說着,這名百夫長一指地圖。
聽到要讓自己帶着一群兄弟去拉糧,這可如同送死啊,五名百夫長表面保持平靜,可心底卻在打鼓,因爲在這之前,有上千兵士死在了運糧的路上,誰也不想下一個會是自己。
顔芷绮深知他們的顧忌,慎重道:“倘若我等不去,那麽死的可不止是千人,而是十萬軍隊與整個燕城的百萬人口!”
“顔校尉此言未免說大了吧,五百兵卒運糧,不過千袋,運到燕城後,也隻是杯水車薪,說句不好聽的,這恐怕是上頭有人看您不舒服,要加害于您啊!”
這些百夫長到都是明白人,區區五百兵力運糧,怎能夠百萬人所需,況且,北上蒙軍正在驅趕難民過來,就是想要消耗燕城的糧食,看你們大齊的将領,到底是救還是不救?讓燕城裏的将領同時受到壓力與良心的折磨,等你們餓的人困馬乏時,豈能擋得住北蒙軍的鐵騎,所以北蒙很清楚,現在首要的,便是截斷燕城咽喉,那麽他們投放在燕城後的兵力,絕對不弱了,五百兵卒要想突破這層關卡,談何容易。
中土兵卒不善雪戰,而相反蒙軍,一年有近半的時間,是在雪地中生存,他們就像冬天裏,饑餓的狼群一樣,不懼任何風暴,在風雪中尋覓,在深雪的潛伏,等待獵物的出現,給予他們緻命一擊!
隻要稍微有些頭腦的,都知道目前燕城的狀況,一味的死守接納,難民将會越來越多,糧草所需越來越大,屆時死傷更多,可是,知道歸知道,讓他們立即去送死,那就是兩回事了,所以五名百夫長,是極力勸道顔芷绮,希望她回去向鮑将軍求情,等待後方的軍隊,把糧草運過來,而不是他們自己去。
顔芷绮凝視五人,冷聲道:“你們放心,我比你們更不想死,蒙軍每次截糧,都是在運糧回來的路上,所以過去時,我們不必藏着掖着,而是要大張旗鼓的告訴他們,我們要去運糧了,讓他們做好準備,等我們回來時,在出面截道!”
五人聞言,齊齊一驚,顔芷绮的話,可不僅是送糧給蒙軍,還是送命了。
“顔校尉,卑職見識淺薄,不知您這是何意啊?”一名百夫長明知故問道。
“軍令如山,你們隻需要服從就行。”
顔芷绮說完,手指随意指點地圖一條路線道:“出發。”
正如顔芷绮所言,軍令如山,既然統帥田漢昌都同意了,他們這些作爲士卒的,怎敢違命啊!
鮑勝站在城樓上,看着城下軍營中,行出的五百士卒,瞧着領頭的女校尉,他嘴角顫抖一下,冷笑道:“所說軍令如山,但也要看你能否鎮得住手下人,别到時候,鞑子一來,這五百人一哄而散,可就鬧笑話了!”
鮑勝身旁一名副将聞言,微微一笑,拍馬屁道:“有鮑将軍目送這女娃,她就算死了,也知足了!”
“哈哈,說的不錯,本将可是很看得起她啊!準備黃紙香燭,咱們要給死去的顔校尉,送行咯!”
鮑勝是早有準備,待五百士卒經過城門外時,突然,漫天飛雪中,飄下一張張黃紙,城樓上悲鳴鼓鑼,痛惜目送。
瞧見這一幕,五百士卒瞬間心灰意冷,無精打采的踏着雪,邁向黃泉路。
“全軍聽令,目标琢城,全速前進。”
突然,顔芷绮嬌喝一聲,聲震雲霄,仿若要将天地間的雪花,都給震化了。
這聲吼,讓城上城下,城裏城外的士卒,瞬間愣神,兵營中更是伸出一個個腦袋,好奇的往外張望,想看清楚,到底是誰在外聲震九霄?
鮑勝被顔芷绮的一聲嬌喝,吓了一跳,他拍拍緊張的心,惱羞成怒道:“好啊,都急着送死是吧,你你你,還撒這麽慢幹什麽,給我整籮筐的倒下去。
鮑勝的所作所爲,已經算的是動搖軍心,可誰讓他是統籌軍需的大将,統帥田漢昌都不吭聲,他們這些小兵小卒,有怎敢違命啊,一時間,黃紙飄零,雪花紛飛,燕城外蒼涼一片,顔芷绮率領五百士卒,直奔南方而去,漸漸,消失在亂雪飛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