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講,原先我還認爲張夫人光是模樣好,可是直到那天才知道,她爲什麽是這劉家的當家大婦。劉家有今天,張夫人的功勞起碼要占八成。”
當日接受了張若蘭訓話的士兵,大多後來都是如此形容張若蘭。還有的幹脆就拿張若蘭當成了教訓自己婆娘的參照物“你個敗家女人,你看看人家張夫人,再看看你,你能比的上人家一根頭發麽?”
夷州的主要部隊都已經參與出海作戰,留守部分的人丁很少,主要陸戰隊就是由本地土著編成的五個總旗,實兵二百有奇,外帶兩百浙兵。實在少的可憐。
可是在島上有大量的技術人員、小工、鐵匠、夫子,這些非戰鬥人員及特種兵湊在一起卻能搜刮出數千人力。張若蘭甚至連輕傷員都動員起來。全都集中起來聽候她的安排。
倉庫裏,存放好的鳥槍、九頭鳥、千子雷炮、仿制佛郎機以及燧發快槍、單刀、長矛、鐵甲全都下發下去。将這支雜牌軍倉促武裝起來。這些人也知島上出了大問題,一群紅毛夷已經登陸,那些土人的部隊接戰之後似乎吃了大虧,還不知道該怎麽辦。
張若蘭面如冰霜,“如今夷州的局勢,你們全都知道。多餘的話我也不說,我隻告訴你們,東印度公司的全部家底,都在夷州。如果夷州丢了公司也就垮了。所以别人都能走,我不能走,我要替我的男人守着這份家産。你們不是兵,所以誰想走的我不攔。可是如果誰願意留下,誰就是我劉家的恩人,他的名字,我會記一輩子。他家人的名字,我也會記一輩子。我準備了三十萬銀子,就爲了報答我的恩人。願意留下的。就拿起你們的武器,趕到前線去。不願意留下的,現在就可以走。我的堡壘裏不留男人,這座城池。隻由女人來守。如果你們敗了,就由我在這座城堡裏等着他們。如果守不住,我就和這座城堡一起上西天。”
她說這話時。身邊可是放了二十個洋火藥桶,手裏那拿着根點燃的蠟燭。大家都怕她一個失手,就把火藥桶點着了。現在城堡裏的女人可不是一個兩個。除了李炎卿的女人,島上的家眷婦孺,都被張若蘭強行扣留在了堡壘裏。如果她這邊真丢了蠟燭,那就是這些人的老婆孩子,老娘親戚,都得跟着上西天。
這一來,就算是有人想要走,也得考慮考慮死全家的問題。她又許了三十萬的賞銀,不少人的心眼就活泛起來。
再說東印度公司已經走上正軌,日進鬥金,幾個月時間的收益就有數萬白銀。如果就這麽走,确實也有些舍不得。
“張夫人,我叫白伯歡,是白袍隊出身,不知道您信不信的着我。若是信的着我,就給我一杆快槍,我去跟佛夷拼了。”
“今天在這裏,沒有什麽白袍隊,都是我東印度公司的好部下,是我劉家的好兒郎。我哪一個人都信的過。也不需要你去拼命,隻需要你去守住防線。那防線花了多少人工物力,你們最清楚。相信我,西班牙人絕對不會輕松拿下那條防線。可是如果那條防線失守了,你們就自謀生路。我的堡壘裏不會放進一個男人,誰也别想進。你們隻需要記住,你們敗了,就得讓你們的老婆孩子去迎戰敵人,其他的都不用管了。”
“是啊,我們敗了,就得由我們的老婆孩子迎戰佛郎機人了。拼了拼了,隻要頂住這一次,榮華富貴全部都有。”
在一手金錢,一面死亡威脅的雙重作用下,這支臨時拼湊的人馬爆發了非凡的勇氣,拿起武器沖向了前面的防線。柳葉青等大軍出發之後才問道:“我說大婆子,你真的有把握,靠咱們這些女人守住城堡?”
張若蘭這才放下蠟燭,“叫姐姐,這麽沒規矩的稱呼,不許再叫。咱們這裏的女人不少,這座女人堡,未必就守不住。再說,用相公的一句話就是,成功雖無把握,成仁卻有決心。如果守不住,我就點火,總不能讓你們被洋人占了便宜。”
“說的好,你這個大婆子我一向不服,可是今天聽了你這話對脾氣。如果這次能過關,我就認你這個姐。點火的事,你隻管交給我,保證不會誤事。”
駐守在夷州防線的,是大約二十名浙兵,和三十多名土著部隊。這些土著部隊還是從前線剛敗下來的,不大堪用。他們不缺乏勇氣,但是技巧上還略嫌不足,一個側翼沖鋒,就把他們全打垮了。浙兵的總帥王如龍,看看身邊這二十多人,心道:沒想到沒死在抗倭戰場上,卻要交代在這了,不知道能不能請個追授官職。
可他面上神色鎮靜,吩咐道:“大家把九頭鳥和快槍都架起來,佛夷待會又要上來了,準備戰鬥。”就在此時,他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卻見十幾名錦衣衛跑了過來。
錦衣不是兵,在戰場上,十幾個錦衣最多當六個兵用,可是對他來說,有六個兵就不錯了。但是當他看清了增援部隊的模樣,就翻了臉“辛烈治,你瘋了!你們是保護夫人的,怎麽跑我這來了,我這不缺人,全給我滾回堡壘裏去。”
“王将軍,這是夫人的安排,我們都得服從命令。現在守在堡壘裏的,全是島上的女人,夫人給那堡壘起了個名字,叫女人堡。男的不許進去,否則就要砍。後面還有五十浙兵兄弟,全拉上來了。”
“五十人?真有五十人?”王如龍顧不上感慨張若蘭的大膽,隻是對增援兵力感興趣。“如果真有五十人,我就能安排一次反突擊了。既然有五十人,那就不用你們了,全給我去當斥候,你們幹這個拿手。打探從防線到堡壘之間的情況,如果佛夷繞過去了,咱們就去直接沖出去。”
隻有七十人就敢對七百人的部隊打反突擊,這便是浙兵,是天下無敵的浙兵。
疊戈這邊,卻是郁悶到了極點。那個該死的神父,他對于道路的熟悉情況并不比自己強多少,部隊在行軍過程中,至少迷路了兩次,現在勉強找到這麽一條通路,結果眼前居然是如此堅固的防線。這種防線即使架上大炮轟,也要轟半天才能轟開。
可是他們的步兵炮都沒攜帶上來,這攻堅的難度就太大了。雖然守軍數量有限,可是指揮官卻是個勇敢的戰士,即使站在敵對立場,他也要稱贊對方的指揮手腕。微弱的兵力,卻運用的堪稱完美,讓他的兩次進攻,都無功而返。
對面的武器也不好應付,那種步槍的威力比自己的叉杆槍要大,即使部隊穿了铠甲,也可能被打穿。而火炮發射的鐵砂,一次就能放倒好幾個人,這種火炮也實在是個麻煩。
就在他準備發動第三波攻勢時,卻發現對面陣地上一陣歡呼,接着就有越來越多的支架火槍和那種小炮出現在陣地上。
“見鬼,他們增兵了。”這撥援軍數量有多少雖然不清楚,但是現在這種仗,對方增援十個人,自己都是困難。部隊攜行彈藥有限,打成僵持戰,對自己不利。他一把抓過那位向導,用手槍頂住了對方的腦袋“伊爾神父,你不是說你認識路麽,我現在要求你帶我走另外一條路,繞過這道防線。”
“少……少校先生,我希望您明白,我雖然在這裏傳教,可是我所知的道路并不多。主會指引給我正确的方向,所以我很少去探察小路……”
“希望主在天堂裏繼續爲你引導方向。”一聲槍響,伊爾神父死屍倒地,疊戈高喊道:“爲了陛下,爲了王國,也爲了我們活下去,這次必須攻克這條防線。隻有打過去,我們才能找到倉庫,才能得到補給。”
對面陣地上,這時則響起了嘹亮蒼勁的歌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