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連忙笑道:“原來是老泰山當面,您原諒小婿眼拙,未曾認出老泰山金面。敢是小婿哪點行止不端,惹了老泰山生氣?您老人家要處罰我,這是長輩對後輩的教導,小婿沒什麽話說。隻是這是咱的家事,能不能别讓外人動手?我那四個下人現在可好?他們都是香山的普通公人,不曾得罪過您老,還請您把他們放了,小婿聆聽您的教誨就是。”
張居正臉上八風不動,無喜無嗔,反倒一伸手,有人急忙送了一碗香茶過來。張居正一邊喝茶,一邊用碗蓋打去上面的浮沫%無%錯% 3..,“你不必動心思了,你的四個奴才,也在别處押着。他們的命跟你的命,是聯系在一起的。等老夫處置了你,再處置他們也不晚。” 李炎卿見他聲音冰冷,知道情況不妙。連忙辯解道:“老泰山。您老人家誤會了。小婿沒有這個意思啊。我本來也想等到九年任滿,靠着自己的本事。爲若蘭搏一個诰命身份,爲子孫搏個出身回來。可是前次内兄來到香山對我講起。小官保一天比一天大,若蘭心中也對我甚是思念,我這心裏,對若蘭也是思念的很。小婿不過一個肉體凡胎的俗人,也有七情六欲。一想起若蘭,我這心裏就像刀紮一樣,恨不得一步飛到她身旁。這才扔了官位,跑到京師,隻求與若蘭長相厮守。白頭偕老,于這前程上的事,從未想過啊。”
“沒想過?你當老夫是若蘭那傻丫頭麽?娶了我張家的女兒,卻不想做官,這樣的白癡不是沒有,但絕對不會是你。京師裏有名的花花太歲李炎卿,連婚書都能賣個好價錢,若說這樣的文潑皮是個蠢人,老夫第一個不信。你與若蘭分開多長時間。自己納了多少姬妾?你思念若蘭的方式,就是多讨幾個小老婆麽?” 張居正又道:“今日房裏的。都是我的心腹人。有些話,我從不會背他們。也不怕他們聽見。你的身份你自己知道,連名字都是假的。官職也是冒充來的,你覺得憑你的身份,配做我的女婿麽?”
“嶽父,您老人家說的是。隻是我和若蘭兩情相悅,早有白首之盟……”
“别跟我說那種廢話。你的姬妾也曾與别人有白首之盟,現在又如何?這種話本來就是說說就算的,誰會真往心裏去。你不過是趁人之危,毀了我女兒的清白。不過我張居正的女兒,難道是那些庸脂俗粉,因爲失了伸,有了孩子,就要跟誰白頭到老?現在我張某隻要一句話,願意認下這個孩子的男人,可以組成一營新軍。而你的條件,在這一營人裏,怕是連前二百名都排不進去。”…
他雙眼盯在李炎卿的臉上看了片刻“我來問你,我若是讓你執掌一方,開府建衙,你可能理好一省财賦民政?”
“小婿才疏學淺,怕是難堪重用。”
“國朝黃河爲害,水患一起,就不知多少百姓流離失所。我若讓你治河,你可有把握幾年之内,将黃河治一個海晏河清?”
“小婿自問無此才幹,即使保持個平平局面,也多半不能。”
“大明九邊,皆國朝重鎮,若讓你往邊軍領兵,可有把握直搗黃龍,擒敵酋獻于君前?”
“小婿不谙武事,對兵法一竅不通。若是讓我領兵,隻能聽武将自行安排,自己萬無才略克敵制勝。”
“算你有些自知之明。”張居正冷哼一聲,面上依舊是那不嗔不喜的模樣,讓人看不出他心裏的真實想法。
“我實話告訴你,你的客棧四周,老夫已經安排好了人手,不會有任何人能到相府找你。這幾天若蘭身子不适,在閨房養病,你進京的消息,老夫封鎖的很好,保證她收不到半點消息。而這些人,都是老夫的心腹,我不讓他們說話,就算是刀壓脖項,他們也不會說半個字。所以,現在就算是你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也不會有人來救你,這就是你的處境,聽懂了麽?”
見李炎卿點點頭,張居正臉上居然破天荒的露出了一絲微笑。“其實老夫對你的印象不錯,你至少有一個優點,那就是識時務。識時務的人,總算是能活的長一點,合作起來也更方便。看在你這麽聰明的分上,老夫也跟你交個底。我的女兒,是要爲張家聯姻的。換句話說,我的女婿,不需要我女兒喜歡,也不需要喜歡我女兒,隻需要我喜歡且對我有用就行。而你,顯然不符合這個标準。我本來是想就這麽把你打發了,也算是懲罰你對我女兒做過的事情。不過看在你這麽聰明的分上,我現在改主意了。”
他說到這,略微沉默了片刻,接着道:“眼下在你面前有兩條路。第一,自己滾回香山,從此别再騷擾我的女兒。順帶寫一封信,說明你已經娶了袁氏做正妻,跟若蘭一刀兩斷。注意,要寫明白是你自己變心,與别人沒有關系。作爲回報,我會給你安排一個知府的位子,你應該明白,以你的出身……哦不,是劉朝佐的出身,到知府這一步,已經是你的極限。至于地方麽,我會選在蘇杭揚州這樣的富庶之地,讓你衣食無憂。你可以和你那些姬妾過好下半輩子,做個富家翁。即使你的東印度公司,也可以繼續經營下去,我會做你的靠山。畢竟即使當了我的女婿,你也不會得到更多。”
他目光忽然一寒“如果你拒絕我的好意的話,那就隻能證明你不夠聰明。那麽老夫就會離開,而讓縱雲留下。”他用目示意了一下四角的刑具“縱雲是錦衣老人,幾代祖傳的本事。保證你在享受完這些刑具之前,會一直活着。何去何從,你自己選擇吧,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