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事說來得說是劉朝佐家的私事,他一個冒名頂替的西貝貨,是從哪知道的?難道劉朝佐本人口風如此不嚴,把家裏的隐秘都對外人說了?還是他抓住劉朝佐後動用大刑,把這些隐秘都打聽出來?
李炎卿卻不理他,繼續發問道:“不知我三弟朝輔,四弟朝弼可曾一起到了?若要找人證,我兩個兄弟年輕,正該讓他們來。我父身體虛弱,妾室女兒,都是女流之輩,你驚動她們又做什麽。”
吳桂芳道:“你先不要說話。眼下這事沒有你說話的地方,需要你說話時,自會問你。劉巡按,我聽他言語,不似對家中之事一無所知,不知這又怎麽解釋?”
“他……他想必是用嚴刑拷問過劉朝佐,才得知了這些**。對了,本官問你,崔佑之這人你可認識?”
“劉巡按,這崔佑之是我的同窗好友,又是八拜之交的結拜手足,我如何不認識?怎麽,連他也來了?若是他來,那便好了。他懂些醫術,能爲我爹調理身體,免得老人家舟車勞頓,病情惡化。我與他相識也有近十年,是我生平第一至交,若是他也在這,可速速讓他出來與我相見。”
劉勘之此時越發覺得情況不對,他剛剛抓住勝利女神的腳,還沒來得及脫去勝利女神的裙子,似乎就要被踹出去了。崔佑之上次與他見面時。這人對這個名字完全沒有印象,怎麽今天說的頭頭是道。在這過程中,到底發生了什麽?
吳桂芳道:“既然人證都在。不如就把人叫出來,當面對質。自老夫任廣東巡撫以來,冒充國朝七品命官,招搖撞騙長達一年之久的大案奇案,還未曾發生過。也許老夫真的老朽無能,不能再爲朝廷效力。若是這事是真的,老夫可沒臉再在任上幹下去。列公,我看你們也随老夫一起挂冠而去,以贖己罪。”
高進忠吆喝一聲。将幾十名東廠番子全叫了進來。這些人武藝高強,身手利落,是拿人的一等好手。高進忠道:“有這些人在,若是這劉朝佐真是假的,哪怕他武功蓋世,也休想逃的掉。請劉巡按把人證叫出來,我保證沒人能傷的了他們。”
眼下不對質已經不可能,劉勘之心裏反倒沒了底。這假劉朝佐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怎麽半點也沒有緊張恐懼?而劉家的家事他知道的一清二楚。這過程裏,是不是自己漏掉了什麽重要環節。
過的時間不長,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從外面傳來。一大一小兩個女子,攙着一個鬓發班白的老人從外走入。
這兩個女子中。上首之女年紀二十三四,身材高挑修長,着一件素色大袖衫。下配襦裙。膚白如雪,雙眉如黛。鼻若懸膽,唇似玉珠。姿色之美,居然是較之張若蘭也未見遜色。洪四妹看在眼裏,不由連吞口水,心道:這大婆子的模樣,居然比寶珠還要強出幾分。等這回張若蘭見了她,倒是個王見王,有的鬥了。
這女子不獨姿色殊豔,舉止端莊,氣度高貴,整個人就如同雪地中的一株寒梅,傲世獨立。
而下首的小女娃,不過五、六歲模樣,生的乖巧可愛,讓人一見就大生憐惜。兩隻大眼睛清澈如水,邊走邊道:“爺爺,小心點。爺爺慢點走。”
那位走在中間的老人,佝偻着腰,一陣陣劇烈咳嗽,整個人仿佛是風中殘燭,随時都可能熄滅。他的年紀說是四十六可看上去足有六十歲,鬓發之中多見白色,生的面目倒也和善,隻是氣色欠佳,一副病鬼模樣。
等進了二堂,三人似乎被這滿座衣冠給吓住了,不知道該給誰見禮。那位小女娃緊緊拉着老人的手,小聲道:“爺爺,我怕。爹爹在哪呢,貞兒要爹爹。”
那位女子一雙美眸之中波光流動,語氣裏帶了幾分哀傷又似有幾分絕望“貞兒别怕,有娘在,什麽都不用怕。”
段之廉見了這大小美人,又忍不住生了憐惜之心,搶先道:“你們放心。在這裏,沒人能傷害到你們分毫。我們都是朝廷命官,會保護你們安全的。你們隻需要認一認,這個男人你們認識不認識就是了。”
他用手一指李炎卿,卻見李炎卿已經跪着向那老人爬過去,口内道:“爹爹!孩兒不孝,居然驚動了您老人家。三弟,四弟他們呢?他們怎麽不陪您一起來?”
那老人仔細端詳了半天李炎卿,老眼之中也流下淚來,猛的抓住李炎卿的肩頭道:“兒啊,你怎麽弄成這副模樣了?你不是來香山做父母官麽,怎麽變成了罪犯。讓爹看看,是誰把你打成這樣的。”他情緒激動之下,又是一陣劇烈咳嗽。
半天之後,他才勉強說道:“你到底得罪了什麽人,居然受此大刑,還不快快與人家賠禮道歉。爹如今隻剩了你一個兒子,若是你有個三長兩短,咱們劉家就絕後了啊。”
“絕後?爹,三弟,四弟他們?”
“就在你進京趕考之後不久,咱們那裏先是鬧蝗災,後又鬧了瘟疫,你兩個兄弟全都不幸……爹現在,就隻有你了。你好好的當官,怎麽被人說是冒名頂替,還要官差拿我們到香山。”
見那老人咳嗽的又厲害了幾分,那位美婦接口道:“小婦人劉門袁氏,乃是我家老爺的……妾室。這是家翁,而這個孩子,就是我和老爺的骨肉。家翁身體本就不适,沿途舟車勞頓,飲食不周,到了廣東水土不服,病體又沉重幾分。幾位大老爺有什麽話,隻管問小婦人就是,不必勞動我的公公。”
“袁氏……你躲開,咳……這裏,這裏沒你的事。”那老者似乎十分倔強,并不肯領情。“我今年才四十……咳……六,還不老呢。”
吳桂芳不曾發問,那邊段之廉已經忍不住道:“劉巡按,這三人真是劉朝佐的老婆孩子和親爹?不要大家問完以後,你又告訴我們找錯了人,那就白費力氣了。”
“列位大老爺放心,這幾個人絕對是劉兄的家眷,我與劉兄是十多年的朋友,完全可以爲證。”從門外,崔佑之昂首而入,先自見了禮之後,又親切的扶住劉安道:“伯父,您的咳嗽似乎又嚴重了,待會小侄爲您下個方子調劑一下,保證能舒緩您的病體。”
劉勘之見他進來,連忙問道:“崔佑之,這是怎麽回事?”
“東翁,按說我拿了您的月俸,就該爲您效力。可是我與劉兄十年交情,勝過同胞骨肉。這等颠倒黑白,憑空捏造的事,請您原諒我做不出。佑之今天隻好對的起良心,對不起東主了。各位大老爺,我家東翁要我誣陷朝佐兄爲冒名頂替的賊盜,實爲公報私仇。佑之天膽不敢陷害忠良,污蔑命官,卻又無力對抗東翁,還望各位大老爺爲朝佐兄做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