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畢竟是跟過汪直的人,眼光十分老辣。他看的出來,東印度公司是個蒸蒸日上的組織,未來前途不可限量。這小小的縣官能量無窮,能給組織拉來海量的資金,又能爲組織提供豐厚的人脈支持。有了這些基礎,這個組織想不發達都難。
他在這個組織裏,位置比較尴尬。他是汪直的遺将,現在還養着汪直的愛妾弱女,赤膽丹心扶幼孤固然能爲他帶來好名聲,但是在這個團體内,也就難免不被信任。總是有人懷疑他是否會在羽翼豐滿後拉隊伍出去單幹,爲了防範他這一點,不論是人、财權還是兵甲,他總是受到這樣或那樣的轄制。
論地位,他跟那些恭常都的夷人不過是伯仲之間,始終不能進入團體核心。可要是真的出去單幹,不論是海上的整體格局,還是他的家底,都做不到這一點。照這麽發展下去,五峰這點遺留血脈,早晚被人連皮帶骨吞個幹淨,連點渣都剩不下。
這次是機會,是個表現自己忠誠的機會。爲了給自己這些老部下打出一條出路,爲了讓那孤兒寡母有個好前途,他也得拼了。他這次也算是孤注一擲,帶來了自己所有的嫡系人馬。這些人全都是一句話就可以爲他去死的老兄弟,是他真正的心腹。
隻是這些年随着他張老大南征北讨,這些老兄弟日子也過的苦的很。這次不但是他的機會。也是這些老兄弟的機會。張戚抱拳道:“洪頭領,您就下命令。就劉勘之帶的那些蝦兵蟹将。張某包打。保證把大老爺救出來,再解決了劉勘之那個狗賊。我把五色帆的旗号都帶來了。到時候把這個旗号一挂,保證不會牽連到老爺頭上。”
洪四妹嘉許的點點頭“好個張頭目,是個好兄弟。不過現在可不是動手的時候,衙門裏一個武功勳貴,一個東廠頭目,都是朝廷的人,在他們眼前動武,可就不聰明了。”
“最要緊的不在于他們是朝廷的人,而在于他們是我們的人。”花惜香面帶微笑來到二人身旁“那徐天鵬好武。我就給他介紹幾個高來高去的女俠,還可以爲他安排一場他想要的挑戰。江南第一高手徐天鵬,對決龍鳳雙俠,這一戰他一定會滿意的。至于那高進忠倒是好對付多了,三千兩黃金,連水玲珑都能買過來,何況隻是買他站在咱們這邊。”
洪四妹總覺得她在家裏的位置十分古怪,但是這個時候,總不好開口趕人。隻得問道:“既然如此。眼下咱們要做什麽?”
“眼下啊,咱們就得拿出另一宗法寶出來了。”這宗法寶威力雖不及白銀銅錢,但卻也相去不遠。一包包的白米,被人從倉庫裏拉出來。拖到衙門外面。還有人趕着豬羊等大牲口過來,幾十口大鍋支好,所有在這試圖營救李炎卿的百姓。都能免費獲得食物,白米飯炖肉管夠。
這些普通的莊稼人即使是過年。也不一定能吃到這麽好的夥食。如今卻是可以免費供應,想吃多少吃多少。還有錦衣衛在旁維持秩序,“别搶被擠,保證人人有份,糧食有的是。”
這次洪四妹也下了血本,按着花惜香的安排,不計代價的采購米糧,廣州及周邊各縣的糧食都被她買了過來,存糧豐厚,支應着幾千人的飲食自然不成問題。不過這飯香四溢,又引來香山本地義民無處,不少人跟着大喊口号,隻是抽冷子問道:“喊的聲大點,多扔兩塊石頭,能給家裏的帶一份回去麽?”
本來這些人見了那些錦衣衛的人,還多少有些擔心。隻當他們是來拿人入監的。哪知這些錦衣衛态度蠻橫,言辭粗魯,來了之後就大罵道:
“你們是要瘋啊,怎麽能随便扔石頭呢?你看看,把衙門大門都砸成什麽樣了。你們這樣太不像話了,影響太惡劣了,我們……我們将來一定會好好的懲辦你們。眼下麽,都給我守秩序,不許踩踏拉扯,更不許趁機偷東西占女人便宜。一人扔三塊石頭就完,多扔罰款。”
既然錦衣衛的态度都是睜一眼閉一眼,不但不阻止還幫着維持秩序,這些百姓還有什麽可怕的?有人給糧食,有人給水,還有人幫着維持秩序,這些人的勁頭自然一浪高過一浪,聲音直傳到衙門裏。
那位老夫子面帶焦急“大公子,您可要想好啊。當斷不斷,必留後患。如果您再跟這些百姓對抗下去,他們真的發了怒,打進衙門裏。到時候怕是就不可收拾了。”
劉勘之也知,一旦自己這個巡按在地方釀成民變,固然是當事知縣有可能摘印,自己又能好到哪去?用一個國朝進士兌掉一個假知縣,這種買賣怎麽能做?可如果被這麽要挾着放人,又絕對不符合他的心意。
他隻好請了那位耿直耿中軍過來,請他帶人殺出去,到廣州調兵。哪知耿直卻道:“末将奉令保護王命旗牌,不得有絲毫損毀。若是有了半點折損,末将的性命都難保全。至于沖殺百姓隊伍這種事,末将可萬不敢做。再說我這點人馬,如何沖的出這幾千人的包圍圈?不過大老爺放心,這些亂民如果敢沖進來末将一定給他們一個教訓。即使把這條命扔下,也不會讓他們損壞王命旗牌分毫。”
劉勘之見他都指揮不動,那徐天鵬的家丁東廠的番子,乃至香山本地公人也就全指望不上了。自己唯一的部下,就是這十幾個南京刑部衙的捕快,還有那四十多名新招募的民壯,再有就是那些跟着自己前來查辦廣東的正人君子,聖人門徒。
可就在他盤算自己手頭兵力之時,崔佑之又從外面進來,面色凝重“這些幫役都是香山本地人,學生隻怕,外面的人和他們是鄉親。一旦内外勾連,趁夜開了衙門的門……還請東翁早做定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