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王複起雖然沒有長才,但卻有一樁長處,就是爲人仔細,且有耐心。初時被郭安邦打壓的擡不起頭來,卻依舊不聲不響,仿佛拱手稱臣,安心做好自己的差使,背後卻時刻找機會翻身。
這次郭安邦壓了香山縣的公文,就是王複起從故紙堆裏把文書翻出來遞上去,并提醒吳帥,這折子的筆體,與朝中張叔大的筆法頗爲相似,才一舉搞死了郭安邦。
眼下他是吳巡撫麾下第一紅人,被派來協辦這售賣的差使,可見吳帥對這香山開市的重視程度。巡撫是獨官,身邊不設佐二,而幕僚就能代表巡撫的意思。有他這根定海神針在,也就不怕掀起什麽風浪。
與他同來的,還有一名錦衣官,見了李炎卿也十分客氣“小的乃是錦衣衛百戶沐家旺,給大老爺見禮。提起我來您是不知道,提起我幹爹來那可大大有名,他老人家就是這次爲萬歲采辦龍涎香的沐公公。”
嘉靖天子信道,做法事離不開龍涎香制的萬壽香餅,而這東西隻能從葡萄牙人手裏買。年年朝廷都會派來采辦太監,到廣東采辦龍涎香,這沐家旺的幹爹沐恩。就是這次派來的采辦公公。
據說沐公公在京裏走的是馮保的門路,也是爲遮奢人物。吳桂芳這次把他也拉下水,顯然是要動大手筆。沐家旺本是個無賴子出身。隻是拜了沐恩做幹爹,就得了個錦衣百戶前程,平日裏眼睛長在頭上。
可是聽幹爹說過,這位小小知縣别看是舉人官,他背後的靠山,就是自己的幹爹也未必惹的起,若是惹了他,被打死都是活該。
有了這話,他哪敢放肆。行了禮之後乖乖站在一旁,隻等着将來盯住錢袋子,保證自己那份收益。叙過了閑話,王複起開門見山問道:“貴縣,倉庫籌措的怎麽樣了?吳帥這次采辦的貨品多,可不能讓貨物露天堆放,若是淋了雨,那就要出大事啊。”
“王先生放心,咱縣裏的倉庫早就準備齊了。不僅東西兩庫。連縣裏百姓的庫房,堆棧,我也全都租了下來,還怕來的貨物少。不夠裝的呢。”
“不會不會,隻怕你地方少,不怕貨堆不全。我跟你交個底,吳帥這次動的是大手筆。砸的是大本錢。若是辦好了,咱們的好處自不用說。若是辦砸了,學生我說不定就要步郭朋友的後塵了。”
按說兩人一般是舉人出身,不分什麽高低。可是李炎卿背後站的是誰,王複起可是一清二楚,這樣的人,不是自己能得罪的起的,一上來就擺了個處于下風的位置,十分謙恭。
這次拍賣的分成方式爲五三二,五分上繳巡撫都察院,三分上繳廣州府,兩分爲香山縣自己截留。但是這是明面上的分成方式,實際的分成方式,還是要看運做。這兩個人來,就是起一個監督作用,别讓李炎卿從中做花帳。
沐家旺更是把胸脯拍的山響“幹爹對我有知遇之恩,我這個人是最講良心的。就算金山銀海擺在我面前,也别想讓我對幹爹的忠誠有絲毫動搖。我跟你說,幹爹派我來,就是盯住錢袋子的,誰也别想做手腳。”
春風樓内,沐家旺喝的面紅耳赤,手已經在陪酒的安女王身上大肆入侵,那位安女王如今身價暴跌,能陪這位錦衣百戶,已經算是太爺恩典,自然用心侍奉。李炎卿笑道:“是啊,沐百戶是沐公公的義子,哪能不爲沐公公出力?不過您遠來疲乏,還是先放松放松,将來這買賣一開,有的你忙呢。”
說話之間,一張二百兩的銀票塞了過去,沐家旺收了銀票,又與安女王過了一晚上,就改了口“我本來也不姓沐,無非是拜了幹爹改了姓,不過将來說不定還要認祖歸宗。人生在世,還是要圖個實惠。隻要劉老爺給我一千兩銀子,再把這美人給我做婆娘,香山的事,我就不管了。反正我幹爹有錢,多收點少收點沒多大區别,你們别讓他賠了就是。”
王複起那邊就沒那麽好對付了,他隐忍多年,現在想的是鵬程萬裏,光靠銀子還是不好買動。好在李炎卿手中有另一張王牌,“王先生日後若想到京中發展,我也許可以代爲引見。”
王複起怒道:“我對吳帥忠心耿耿,你這是對我人格的侮辱!你可知,我乃是讀聖賢書,知人間大道的君子,怎麽可以用功名前程來收買我?我可不是郭安邦那等吃裏扒外的小人……話說,你真能把我引見到張府?”
“其實我這也不叫對不起吳軍門,他老人家這次主要是爲了廣東籌措軍資,不是爲了自己謀财。廣東銀錢用度上缺口大,不過香山困難也不小,如果香山将來出了問題,還是要吳帥出來收拾。我這也是爲了吳翁減少困難,五分上解巡撫衙門的錢一個子也不能動,不過廣州府那邊,馬馬虎虎就可以了。有我在,廣州不敢派人來監督,誰來我就把他罵回去,看看是他厲害,還是我家吳帥厲害。我現在是吳軍門的代表,反對我,就是反對吳軍門,在廣東反對吳軍門,哼哼,好大的膽子!”
酒過三巡,王複起臉上也泛起了紅光,此時沐家旺已經抱着安女王回去歇息,王複起也就少了顧忌,
“劉大令,你可知道,這回你是立了多大的功勞?若是沒有這些功勞,沒有你那位娘子,你香山能不設佐二官?爲這事,已經有人鬧到省裏了。結果吳帥一錘定音,香山有劉知縣一天,就不設佐二,便是朝廷派來的教谕,也給我在廣州待着。”
“說來說去,其實還是你這次的功勞大。白蓮教在廣東鬧的這一出,實在是太打吳帥的臉啊。”說着,他借着酒性,将白蓮教這次兵變的幾件秘辛說了出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