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卻不必。至少眼下來說,這些人還是我的保镖。不過若是這一戰真打輸了,我也就多半活不成了。所以你還是先走爲妙,免得等到時候連跑都跑不了。”
可是秦蕊珠卻是無比堅決“我陪你一起去捉拿短毛賊,若是真打了敗仗,或許我還能救你一命呢。”
李炎卿暗笑:你個沒事就被我欺負的女人,能有什麽本事救我?不過佳人既然願意同死,他也不想在這時候煞風景。而且按他事先分析,這一戰,自己的赢面起碼在六成以上,隻要自己不去作死亂看亂摸,應該也不至于就死。
梁瑞民那邊倒也實在,抽調了一百五十名精幹子弟,皆是長年與他在海上做沒本錢勾當的老兄弟,手上全都沾過血,是能幹硬架的基幹部隊。隻是因爲此次出動的有錦衣衛還有朝廷正軍,他私藏的火器不敢帶出來,隻帶了藤牌、單刀還有就是長長的竹針。
縣衙這邊,李炎卿點動了二十幾個幫役以及幾個他信的過差役,也不說去處,隻說出去辦差,其他不許多問。瑞恩斯坦最近擴充實力,手上有了将近三十人,也一發都帶了出來。小旗所撐場面的那一杆火槍,以及他的一身連身西洋闆甲,也全都帶着,可稱實力盡出。
大家到了碼頭,乘了船隻出海。彼時海禁仍在,兩桅以上的大船,于朝廷旨意中,禁止制造。梁員外乃是奉公守法的良民,便将自家的三桅大船全都藏了,隻派了幾艘單桅船運送衆人。
官兵方面,則是一艘三等福船壓陣,四艘海滄船護衛,蒼山、子母、連環船若幹。桅杆上戰旗飄揚,船頭大炮上盤着火繩,有那赤了上身的官兵,持火把時刻待命,盡顯天朝威儀。
這廣東舟師廢弛多年,俞大猷到任後雖然勵精圖治,但是水師不是朝夕可成。如今這支艦隊可以說将廣東全部的家當都集中在一處,才拼湊出這麽一支武裝。
雷一嘯則是糾集了數十艘魚船,把自己部下的幾百錦衣全都塞了進去,組成了一支大而不強的雜牌艦隊,朝目的地出發。
李炎卿與秦蕊珠被李天梁、雷一嘯接到了那艘福船上。論級别,李炎卿在三人中最低。可他卻是個實打實的文官,這次檢舉短毛賊,他又是首功。
大明朝以文統武,已經成了鐵律。二位武官,一個是三品指揮使實授千戶,一個是千戶銜守備,卻要對這個七品文官點頭哈腰,将他讓到了首席,李天梁更是二話不說,就把令旗交出來“請劉大令指揮三軍,保證我軍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李炎卿不是那些熱血宅男,不管穿成什麽,最後都會進入軍隊去到打仗的狂人。将頭搖的如同撥浪鼓
“我不暈船已經很給你們面子了。指揮三軍,也要我會才行。這次的差事關系咱們三位的身家性命,不能拿來送禮開玩笑,你們還是找能幹的來。”
見他堅辭不受,二人隻好退而求其次“聽說您是舉人出身,必然飽讀詩書。可否做首詩,也算是爲咱漲漲威風,振振士氣。”
李炎卿暗罵:要想振奮士氣,你們找寫詩的幹什麽。直接拿一把錢撒下去,保證士氣大振。梁瑞民這次拿了一千多兩銀子,我在澳門得的好處,除了打點關節外,又拿出來一部分勞軍,這士氣還要怎麽振?
可是眼看秦蕊珠看自己的目光中也充滿了期待,總不能叫女人失望。他略一猶豫,來到甲闆上,高聲吟道:“今日天晴碧波高,桅杆之上戰旗飄。周邊蠻船速速避,大爺管撞不管撈!”
秦蕊珠聽了這四句,撲哧一聲笑出聲來,露出八顆整齊的銀牙。那兩個粗坯,卻是不住喝彩。“好一個大爺管撞不管撈,說的威風!以後要把這詩讓兒郎們都背下來,看見蠻船就給我撞!”
“蠻船?那不就是蠻船麽?”卻是李天梁一眼看見,對面影綽綽,出現了點點帆影,等離近一些之後發現,也是一支艦隊在向自己方向駛來,船隻制式與中原船隻迥異,正是一支番鬼夷船。
不過這船隊似乎數量略多,自己有點撞不過來。李炎卿拿了個望遠鏡在旁看着,高聲叫道:“别亂來,是自己人。這是佛郎機來的援軍,給咱們幫忙來了。”
兩支艦隊海上會師,将夷人的艦隊指揮官請到己方船上,見帶隊的正是西芒。他這回也是孤注一擲,将整個澳門的葡萄牙武裝全都拉了出來。大小西洋艦船十幾艘,兵力超過五百。
這次大明、葡萄牙兩國聯合軍事行動,紙面出動兵力号稱一萬,實際參戰部隊也超過兩千。這種級别的戰鬥,自汪直授首之後,整個東南沿海也少見的很。但見艦船鋪天蓋地,直奔目标:龍王島而去。
擔任引水的,乃是一艘葡萄牙快船。上次前往這裏做生意時,就是這條蜈蚣小舟帶隊,對于地方的水文情況十分了解。由它帶路,倒是少了許多麻煩。
按着李炎卿的想法,最好是趁夜間發動突襲。可是李天梁等人卻說,晚上不得目力,部隊掌握不住,不利于作戰。因此大軍抵達時,卻正是午時。
爲了怕有人逃走,大軍派了小舟四下斥候,防範有人乘船走脫,這一來正面登島的兵力更加有限。登陸之時,也是陣腳大亂,胡亂登島,全無什麽章法。
卻聽島上一陣銅鑼聲響,見一乘小轎來到岸邊,一人頭戴烏紗,身穿藍領官服,走下轎子,骈指點道:“哪來的膽大之徒,竟敢到此屠戮良民?由本官在此,決不許爾等無法無天,肆意妄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