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笑了半晌,才意識到自己失态,紅着臉離開,“對不起啊,我有點放肆了。”
“沒事,我就喜歡你這樣子。如果拒人于千裏之外,那顯的就太生份了。其實這才像你啊,年紀輕輕,本來就該想笑就笑,想鬧就鬧,何必非要用一些枷鎖,來束縛着自己。”
見秦蕊珠不說話,李炎卿道:“天晚了,你回去睡。女人虧了覺睡,明天臉色就不好看了。”
“你不是說……”
“騙你的。若不是用這個理由,你怎麽肯陪我多待一會。聽我講這些笑話?”
秦蕊珠笑罵了句無賴,又歎了口氣“你是堂堂一縣父母,有着錦繡前程,還有位女英雄柳葉青,何必在我這個不祥之人身上下功夫?大不了……大不了我答應做你一輩子的師爺,下輩子再報答你的恩情。”說完這話,她頭也不回,飛奔而出。
李炎卿面露得意,這慢火煎魚,是個吃功夫的活,心急就吃不了這熱豆腐。下輩子?這輩子,你就别想飛出我的手心去。
次日清晨,西芒一臉笑容的過來敲門,請劉大老爺下去用早餐。聽了蔔加勞的回報,這批地的事大有希望,他心中自是歡喜。兩下裏的關系,從昨天的初次見面,大家要談道德文章,已經進化到,可以開門見山,直入主題。
這就是爲什麽科舉隻是做官的敲門磚,進入官場後,沒有人會白癡到繼續談文章一樣。那東西誰都知道是怎麽回事,都已經坐到了位子上,誰還談那個?大家如今都已經是朋友了,再談文章,就顯的遠了。
“閣下,您隻要輕輕的動一動筆,我們大家就都能獲得利益。那十頃地,在帳面上還是大明的,我們甚至可以按照糧田的标準來交納地租,當然,我們會按照同等比例,交一份地租給您個人。按照貴國的說法,我們就是您的佃戶。隻需要您在土地批準契約上蓋個印,我保證您今後的利潤滾滾而來。”
“好說。蓋印的事先不急,我這個官印也沒帶在身上,怎麽也要回到香山再說。你們到時候派個人跟我去香山一趟,把印蓋上再走。現在,咱們得談點正事,本官既然是香山正堂,很多事得爲香山考慮啊。你們看,這次的韓五姐事件,就說明咱們在執法權,處理權上存在争議,我覺得這一點必須明确。”
一個縣的縣令,其工作如果從大方向說,就是錢糧、刑名、治安、教化四大項。其他都可以囊括在四項之内。香山這地方,靠海而立,事涉洋人,肯定存在着華洋之争。
葡萄牙人能遠隔萬水千山到大明的,也多半不是什麽善男信女,指望他們遵紀守法,那顯然不可能。所能依仗的,就是大明的強勢,和司法權在誰手裏,出了問題,誰負責。
當初葡萄牙人背後有汪柏汪大參撐腰,司法權還能拿在自己手裏一部分。可如今既有白蓮教案,汪大參又内鬥失勢,李炎卿又是一心想要把香山縣掌握在手中的強勢縣令,這司法權,葡萄牙就拿不住了。
西芒現在的關心重點都在地上,隻要自己成了貴族身份,這司法權在誰手裏有什麽區别?聽到李炎卿說今後夷人與華人沖突,司法權歸華,夷人之間沖突,司法權歸保民官,但夷人有權上訴到香山衙門。他倒認爲是件大好事,自己有了縣令的話,可以光明正大的對澳門的各位船長行使司法權了。
“沒問題,尊敬的閣下。您所說的恢複肉刑,我也沒有意見。事實上,在鄙國,肉刑從來沒有廢除過。那些該死的下賤坯,他們隻敬畏鞭子和烙鐵,而不會感激仁慈的上帝。所以對于罪犯,使用任何刑罰,我都沒有意見。”
這事一談成,李炎卿去了心病,當即由西芒在前領路,瑞恩斯坦與秦蕊珠左右相陪,出城堡去實地觀察十頃荒地的地形所在。瑞恩斯坦昨天與個舞女折騰了一晚,神完氣足,不住的誇獎這地方的生蚝确實是男人的好東西,李炎卿苦笑道:“好東西不假,那也要有地方用才行。若是沒有地方使用,這東西就是個厲害的刑罰。”
秦蕊珠臉上一紅,什麽話也沒說,卻任由李炎卿捉了她的手同行,不再像以往那般閃躲。
衆人一路行了約莫小半時辰,眼前一片開闊地帶。西芒用手指處“尊敬的閣下,你看,這裏就是我們要談的地皮了。”
李炎卿端詳了半天,回頭問西芒道:“你确定,這就是你說的荒地?”
隻見這地面上既有農田,也有房舍,分明就是個小型村落。可是如果單純看白冊,這個村落乃至土地,又是不存在的,這是怎麽個情況?難道是流民私自墾荒,未曾登記造冊。
西芒一聳肩“這隻能去問我們的好朋友,梁瑞民先生了。這裏的房子,乃是前不久突擊建成的,居民也是拿船運來的。包括莊稼,也是從地裏拔出來,直接插在上面充樣子,如果仔細看,你就會發現,那些根本都是無法長成的死物。”
“你有把握這是梁瑞民幹的?”
“事實上,除了我們的梁先生,這個計劃,并沒有多少人知道。除了他之外,又有誰能幹出這種事呢?他們設立村莊,強行移植莊稼,爲的就是不讓我的計劃成功。哪怕是縣衙收地,也會受到他們強烈的對抗,搞不好,就要發生大規模武鬥。我們實在是不敢和你們大明人發生任何沖突,就隻好希望閣下多費心了。”
李炎卿也明白過來,爲什麽葡萄牙人沒直接先斬後奏,先把教堂炮廠蓋起來再說。鬧了半天,還有個征地的問題在這橫着,看來梁瑞民這個人,自己還是繞不過去。這個麻煩,依舊是個麻煩,搞不好,一塊小小的地,就能把香山的局面,再次搞成大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