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廠?”李炎卿顯然對這個工廠産生了興趣,單純一個教堂,他絕不會批十頃地出去,加上炮廠,那就完全不一樣了。正所謂大炮一響,黃金萬兩。李炎卿勤于王事,忠心大明,所思者,皆富國強兵之大事,若說私心,也無非是從這一響中的餘音裏分肥三分,足慰此生。
“沒錯,炮廠。它将是這裏最大的火炮工廠,可以生産銅炮、鐵炮。除了滿足鄙國自己的需要外,偉大的明帝國,也可以從這裏得到它需要的先進火炮。”一說到自己的專業領域,蔔加勞明顯就來了精神。
他腦子裏早就構思了整個炮廠的宏偉藍圖,又知道對面這位大老爺,乃是決定自己計劃成敗的關鍵人物,也不做保留,将心中所想,全部道來。說的口沫橫飛,手腳亂舞,秦蕊珠聽的入神,拿出文房四寶不停記錄。
李炎卿聽的激動,猛的打斷他的發言“你等一下,說這麽多有的沒的,實在是沒什麽意思。咱們還是直入主題比較好,這個炮廠,我能得到多少錢?”
“什麽?”
“對不起,是我說的有些不明白。我是說,你修建這麽一個炮廠,是不是需要一筆龐大的資金?即使你們這些洋人手裏有錢,但是要想一次性支付這麽龐大的一筆資金,是否也有困難?”
“哦,關于這一點,閣下無須擔心。我的朋友西芒答應資助我一筆款,我自己也有一定的積蓄,還可以通過借貸的方式,募集到所需要的資金。将來,可以通過收取定金的方式,一步一步,将工廠逐步擴大再生産。”
“蔔洋人,你這樣的方式太慢了。本官以爲要麽就不做,要做,就做大的。你有一身才學,如果總是被金錢困住手腳,如何才能一展長才,實現心中理想?再說你找西芒借錢,終歸是不靠譜的事,将來還不是欠他一輩子?聽我的,你不如把借貸改爲入股。”
“入股?這恐怕有些遺憾,我不希望我的炮廠将來有其他人說三道四,幹擾正常的運轉。”蔔加勞兩手一攤,他若是一個能與人合作的主,也就不會離開裏斯本,來到澳門碰運氣了。即使與西芒的交情,也是暫時合作,日後的炮廠,隻能是他的一言堂。
“這入股并不妨礙您對炮廠的管理,我給你介紹一個我們大明的經營方式,董事會。”
李炎卿用來自後世的董事會、董事長模式,雲山霧罩一通侃下去,果然将蔔加勞說的不住點頭。這種模式聽上去,自己依舊掌握工廠最大的股份,技術入股加上資金股份,保證自己擁有百分之四十的股權,其他的股權,則由若幹人分攤,沒人能威脅自己的地位。
而入股這種模式的優點,在于資金募集的速度遠大于借貸。又沒有一個還款壓力,能夠迅速将工廠做大,攤子鋪開。有了這個股東的身份,那些船長們,也會幫助自己擴展業務。
“大明真是個偉大的帝國,有您這麽出色的官員,給我提供了一條全新的思路。我現在需要回去,把計劃書重新梳理一下,明天一早,咱們就可以就這個問題的細節進行溝通了。”
眼看蔔加勞如此興奮,李炎卿忍不住打趣道:“那教堂的事,你又該怎麽辦?”
“讓教堂和主教見鬼去,我現在要關注的,是我的炮廠。至于教堂的問題,讓西芒自己跟你談好了。他如果能成爲股東,想必也會忘記那個教堂。”
見蔔加勞走了,秦蕊珠道:“夷人據島制械,會不會在朝廷上引起什麽震動,老爺你參與這事,會不會惹上麻煩?”
“能惹上什麽麻煩?廣東天高皇帝遠,一件事是黑是白,就看奏折怎麽說了。再說這炮廠,隻要能爲我大明所用,說不定我還能得個嘉獎。我方才說那股份制,就是我留的後手,将來隻要我留在廣東,就能想辦法,把這炮廠變成大明的。這麽好的玩意,我可不想讓它從我手裏飛了。”
“人說爲官一任,造福一方。可是這造福一方,往往卻是禍害一國。我若是下令把香山的賦稅全免了,自然算造福一方,大明的府庫裏,一年可就少了兩萬多石糧食。所以這造福的事,我不稀罕。我要造福,就造福他一國。留一個炮廠,讓大明可以多出幾門大炮,到時候任是南倭北虜白蓮教,隻一炮轟過去,炸他個人馬皆碎。”
秦蕊珠笑道:“隻當老爺是個一心隻認孔方兄的,卻原來也有這份雄心壯志,倒是走眼了。”
“這孔方兄麽,我自然也要認啊。金銀财寶是我的骨肉至交,一刻也不能離開的。這炮廠一開,用工用料用地,乃至買賣火炮彈藥,培訓炮手。這些都要大筆的銀錢往來,我隻要坐在香山大堂上,從中略一過手,就是數不盡的銀子呢。”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秦蕊珠小聲嘀咕一句,轉身要告辭離開,卻被李炎卿把抓住手腕“别走了,留下來陪我。”
“你?”秦蕊珠把臉一沉“我可不是外面那些賤女人,可以随你作踐的。我是有丈夫的,你若是再這樣,我就翻臉了。”
“你聽我說,這西芒一心要建教堂,蔔加勞一心要蓋炮廠。爲了巴結我,無所不用其極。你說你走了,一會萬一要是來個洋婆子夜襲,我可不是那坐懷不亂的。萬一中了他們的仙人跳,或萬一來的是個白蓮教刺客……”
秦蕊珠聽他說的危險,隻好道:“那好。我就在你房裏,替你做擋箭牌,你反正也不在乎落個龍陽名聲了,我怕什麽。不過說好了,乖乖睡覺,不許亂來。我在旁邊看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