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恩斯坦大手一攤“我首先要說明,我是個偉大的大明人,而不是下賤的洋人。再說這事不能怪我,你說的柳葉青是江湖人,我自然按江湖人找。那些江湖人,不大多就是這麽一副乞丐模樣麽?而且那些丐幫中人,哪個不以江湖人自居。”
說到這,他臉上露出古怪笑容“你又沒吃虧不是。那麽一位美麗的未亡人,你們在一起……。讓我爲可憐的蔡知縣默哀一會,你這個卑鄙的人。”
兩人又說笑幾句,瑞恩斯坦道:“我聽說,香山十一都的各族族長,已經全到了縣城?前天就要來拜見你,結果被那美麗的夫人擋了駕。你到底要幹什麽?你不是說,必須要從他們身上敲竹杠麽,連人都不見,怎麽敲?”
“你這個洋人,到底不是我們大明出身,對于這些關竅完全不懂,才有此愚蠢的問題。現在主動權在咱們手裏,是他們急,不是咱們急。給他們壓的時間越長,他們就越害怕,到時候,咱們能得到的就越多。你就放心,有我在,幾時有你的虧吃?”
這次白蓮教的事,雖然在呈文上已經被壓了下來,包括柘林的事,也隻字未提,但這不代表吳桂芳真放松了警惕。廣東是他的一畝三分地,真要出了問題,其他人的都能推卸責任,隻有他是真要頂鍋的。
他一方面将壞事變成好事,把這次的白蓮教風波,算做了自己領導下的一件戰功;另一方面,也開始在廣東實打實的抓起了白蓮教。由廣東巡撫衙門牽頭,廣州知府衙門、廣東總兵衙門、廣東錦衣衛千戶所,幾家機構通力合作,一場轟轟烈烈的抓教匪活動,正在廣東展開。
廣東一帶的武林門派,幫會堂口,這下全都遭了殃。若是有得力的靠山,再使上足夠的銀兩,還能考慮免罪,大多數的幫會門派,則直接被官兵上門踢場。
任你是掌門,還是幫主,任你是什麽天榜高手,還是兵器譜排名若幹,在官兵眼前全都一樣。幾十個幫會就這麽煙消雲散,成爲武林上的又一場浩劫。
香山自治籌委會,前段日子跳的太歡,直接把隊伍開到了廣州知府衙門外面。林守正從自己的本心,是想把這個組織順勢鏟除,爲自己出一口惡氣。可是做官不是做混混,快意恩仇這種事,是江湖匪徒的口号。
做官的人,可不能拿這個當行事準則。這個組織背後有誰當靠山,以及會牽扯到誰,林守正自己也沒譜,因此不敢把事鬧大。
可是事不鬧大,不等于不能把輿論做大。在李炎卿的引導下,香山縣已經流言四出,朝廷已經把香山自治籌委會算做了教匪一黨,準備發兵捉拿。尤其安氏還曾練過拳術,誰能保證她不是白蓮教出身?據說俞大猷已經調了一個守備過來,準備發兵進剿。
這十一都的宗族頭目,未必怕地方官,但是卻沒人不怕官兵。他們宗族的武力再強,能比的過朝廷正軍麽?一旦官健到了,瓜蔓累葛,這些宗族誰也别想有好下場。單是一個籌措錢糧,就足夠讓大家吐血破産了。
這種時候,就隻能依靠李炎卿這個地方官,希望他能爲香山說話把那些官兵擋在省城,不要讓他們下鄉剿匪。本來李炎卿下帖子請十一都的宗族頭領來議事也未必來的了這麽齊,這回大難當頭,十一都各姓族長,卻是全員到齊,就等着與李炎卿當面分說。
“他們是來爲自己求情的,這時候,是他們有求于咱,咱得端起來。多蹲他們幾天,也讓他們知道知道厲害。本官還欠着那麽多的虧空,不把他們吊的足夠火候,那些虧空幾時才能還上?”
其實就這幾天,秦蕊珠已經收了不少禮品土儀,有不少一把胡子的長老,卻對秦蕊珠小兄弟長,小兄弟短,還有的要爲她說媒讨老婆。把個秦蕊珠鬧的哭笑不得,同時也對這大明官場有了更近一步的認識。
這些族長,平日裏在宗族中,都是一言九鼎,德高望重的首領。家裏全都修着水牢,款待同族同鄉。又把宗族裏那年輕漂亮的姑娘媳婦拉到家裏,教授待客禮儀,暖床技巧,幾曾這麽低眉順眼過?
奈何形式比人強,若是真弄到閩勇下鄉,大家到時候都沒好果子吃。俞大猷手下的那些窮棒子,據說是從窮山溝裏招出來的兵,長這麽大,交情最淺的就是銀子。
若是他們到了香山,自己這些人還能有便宜麽?
隻好放低身段,去讨好一個怎麽看怎麽像兔子的門子。背地裏自然把那香山自治籌委會的祖宗十八代問候了個遍,那位安女王的身價已經一落千丈,沒人問津。
一口氣又悶了三日,眼看這禮物收的差不多,他這才對秦蕊珠道:“我明天與十一都的宗族首領相見,你随我同去可好?”
這時秦蕊珠正一身官服,手拿毛筆飛速的謄寫着帳簿。整個香山縣的白冊,在她看來就是筆爛帳,必須重新修訂,否則就沒有任何可看的價值。這工作量不問可知,可她樂在其中,連李炎卿都攔不住。
她一聽這話,卻吓了一跳。“這可怎麽行?那些宗族長老,各都裏長,乃是鄉賢,我一個女流……就算不是女流,也是你的門子,哪有資格去與他們同坐?”
“小秦,你這話就不對了。你看看,你在這辦公,連本官都得伺候你,他們又算個什麽東西?你知道你現在是什麽人?是我的心腹啊。本官的心腹,比那些土鼈族長不知高到哪裏去,有什麽不能去見的,明天我帶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