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雖然是個榆木腦袋,不過察言觀色的本事還是有的,他自然看出了我渾身細胞都在叫嚣着讓皇帝去死。
他怕我說出什麽不好的話惹皇帝發怒,便跪在了地上誠懇地說道:“父皇,賢妃娘娘懷了龍嗣,夜不能寐,日不能食,這才将三小姐召進宮伺候。父皇若是将她留在禦前伺候,那賢妃娘娘的龍嗣怎麽辦?父皇若是缺真心伺候的人,兒臣願意留在父皇身邊盡孝!”
太子這話說的滴水不漏,我忍不住在心裏給他豎了一個大拇指,我偷偷擡眼看向皇帝。
皇帝被太子這番話擠兌得臉色難看,皇帝是個多疑的人,他知道太子隻是想幫我解圍,可還是會忍不住想太子是不是話裏有話?
太子故意點明我是來伺候懷孕的賢妃的,皇帝卻硬要把我留在身邊,那不是和懷孕的女人争搶嗎?這哪是君子所爲?
所以這麽一繞彎,皇帝就覺得太子是在指責他,可太子跪在地上謙恭溫順,一臉小白兔的樣子,皇帝想發火,偏偏這火找不到宣洩的地方,他轉頭看向我。
我心裏暗道一聲不好,果然就聽到皇帝說:“三丫頭,來朕身邊委屈你了嗎?”
我慌忙跪在地上,這問題很尖銳,要是回答不好,可是要掉腦袋的。
我思索了一番,緩緩道:“養心殿不是什麽人能進來的,曉曉有幸在養心殿伺候皇上筆墨,心中感到萬分榮幸,可是賢妃娘娘今日受了驚,貼身的宮女也被皇後娘娘調去了盥洗局,身邊沒有一個可心的人,曉曉……”
我故意沒有将後半句話說出來,皇帝的臉色陰沉得可怕,不過稍後他的臉色就轉淡了,問道:“賢妃的龍嗣如何?”
賢妃是宮外孕,在現代是要動手術除了,在古代就更加不要說了,遲早是保不住的,太醫雖然當着皇後的面說假話,可跟皇帝一定是說真話的。
我低垂着頭道:“太醫說賢妃娘娘氣血不暢才會忽然暈倒,曉曉覺得賢妃娘娘看着憔悴,着實有些辛苦……”
“啪——”
皇帝突然一掌拍在桌案上,吓得我渾身一顫,隻聽到皇帝陰森的語氣傳來:“大膽歐陽曉曉,賢妃暈倒你居然還有心情去禦花園賞花,你是不将龍嗣放在眼裏,還是不将朕和賢妃放在眼裏?”
這麽一大頂帽子戴下來,我感覺自己的頭上仿佛籠罩了一層陰影,不由将雙手放在地上,用額頭抵着地高聲道:“皇上明察,曉曉是看娘娘氣悶,特意去禦花園摘點娘娘喜歡的花送給娘娘,讓賢妃娘娘的心情好一些。”
“那花呢?”皇帝逼問道。
我快速回答道:“曉曉正要摘,皇上的口谕就到了,曉曉想着不能讓皇上久等,便快速來了。”
“哦?這麽巧?”皇帝冷哼了一聲,此時他哪裏還有先前溫和如長輩的模樣,分明是句句都想要緻我于死地,“那朕問你,賢妃喜歡什麽花?那花又種在禦花園的何處?”
我的手心鑽出了冷汗,該死的,我哪知道那多事的賢妃喜歡什麽花?
見我沉默着回答不出,皇帝似乎是終于找到了懲治我的借口,他精明的老眼綻放出惡毒的光芒來:“大膽歐陽曉曉,敢在朕面前撒謊,巧言擅辯,太不将朕放在眼裏了,來人,給朕拖出去重重地打二十大闆,讓她長長記性!”
立即就有精壯的太監走進來了,他們都是皇帝的心腹,根本不會理會我的掙紮,太子連忙幫我說話:“父皇,三小姐年輕不會講話,惹惱了父皇,還請父皇開恩,饒了她這回吧!”
皇帝怒聲道:“逆子,她不将朕放在眼裏,你還敢求情?你是不是也不将朕放在眼裏?還是說你打算和她連坐?”
連坐就是一起懲罰的意思,太子皺着眉,沉聲道:“兒臣沒有不敬重父皇的意思,兒臣隻是覺得三小姐是弱質女流,二十闆下來,三小姐恐怕危矣!萬一三皇叔知道了……”
太子隻是想要用三皇叔威懾一下皇帝,然而皇帝一聽到三皇叔的名字,怒得一把将禦案上的茶盞揮到了地上:“你是覺得朕不如你的皇叔,還是覺得朕怕他瑞天淩?”
皇帝很少會發這麽大的火,太子早就吓得七魂隻剩下三魄,他顫巍巍地說道:“兒臣沒有這個意思,兒臣隻是覺得一件小事,父皇爲何就不能放過三小姐呢?三小姐不是存心欺瞞,而且這件事也沒有造成任何損失,父皇爲何要諸多猜疑,不肯放過三小姐呢?”
太子的善心大發,句句都是據理力争:“況且父皇不是教導兒臣,爲君者當以仁孝治理天下嗎?怎麽到了父皇這裏,不見寬容,反而處處是挑刺呢?”
“你,你說什麽?”皇帝伸手指着太子,他的指尖微微有些發抖,滿臉不敢置信地看着太子,“你敢教訓朕?”
太子知道皇帝是真的發怒了,撇到我已經被太監們拖住了手腳,一臉求助地看着他,他軟了聲音道:“兒臣不敢,兒臣隻是覺得父皇小題大做了。”
“嘩啦啦——”
皇帝将禦案上的所有奏折全都朝太子扔了過去:“小題大做?你是什麽東西,居然敢跟朕這麽說話!你不要忘了,你的太子之位是朕給你的,朕能捧你爲太子,也能立别人爲太子!沒有朕護着你,你能走到今天,你能穿上太子的朝服,能站在這裏跟朕耀武揚威地讨論什麽小題大做?”
太子本來就受夠了地位的鉗制,他滿腹詩書,可爲了保住太子之位,隻能放棄詩文,改攻權術,這其中的痛苦沒有經曆過的人是很難理解的。
所以皇帝這話等于否認了太子的付出,深深傷害了太子的心。
皇帝這話一出口,就像是壓垮了太子的最後一根稻草,太子突然不伏在地上,反而是挺直了脊梁柱:“父皇,既然如此,那您就廢了兒臣吧!反正您也經常說兒臣不配當太子,不會治理國家,不如您就讓三弟,或者五弟,甚至六弟也行,讓他們當這個太子吧,兒臣不當了!”
“你說什麽?”皇帝的臉乍青乍白,渾身顫抖着走上前狠狠踹了太子一腳。
皇帝這一腳很重,太子被他踹倒在地,可太子的脊梁柱挺得筆直,他悶不做聲地又爬了起來,重新跪在了地上。
那一刻,不知爲何我覺得太子的身上閃耀着奇異的光芒,那一刻,他身上的那種清冷的文人骨氣铮铮作響。
“你這個畜生!”皇帝氣得甩手就給了太子一個耳光,這個耳光打在太子的腦袋上,打得他頭上的金冠都歪了。
“朕苦心孤詣地做這些是爲了誰?還不是爲了你日後登基,能夠坐穩這個江山!你這個畜生卻要站在仇家那邊對抗朕!你還是朕的兒子嗎?”皇帝氣得大聲吼叫。
太子挺着脊背,語氣堅持道:“皇叔不是仇家,皇叔的身上也留着皇爺爺的血!”
“皇叔?皇叔!你這個蠢貨!你以爲瑞天淩會幫你守江山嗎?他隻會操控你,讓你成爲他的傀儡!這麽多年了,你難道還沒明白這個道理嗎?你将他當成血脈親情,他會對你手下留情嗎?太子啊太子,你怎麽那麽糊塗啊!”皇帝恨鐵不成鋼地狠狠戳着太子的腦袋,把太子的臉都快戳破了。
“兒臣相信皇叔不是那樣的人,皇叔若不是爲了冬翎的安定,又怎麽會甘心做親王?以他的能力,早就取父皇而代之了,況且當年也是父皇您爲了一己私欲把……”太子越說越激動。
皇帝急吼着打斷他:“閉嘴!朕看你是被鬼迷了心竅了!歐陽曉曉回到将軍府後,将軍府就沒有一天的安生日子,如今你被她折騰得連太子之位都不要了,這樣禍害朕兒子的女人,朕不能讓她留在世上!”
這下我就瘋了,你們父子吵架,憑什麽讓我做炮灰?
我連忙開口想要解釋,可是我還沒開口,外面就有一個太監急沖沖地跑進了養心殿:“皇上不好了,玉華殿的宮女來報,賢妃娘娘……賢妃娘娘小産了!”
聽到這話,我渾身的力氣仿佛一下子被抽幹了,擡眸正好對上皇帝精明的眸子,他的眸子中隐藏着陰冷的笑意,我心道,這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