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還要從年初的時候說起,我常年給那戶人家放羊,今年開春兒的時候,我趕着羊群到了山上,可第二天的時候卻突然來了場暴風雪,我在山裏被困了兩天兩夜,直到雪停了我才回來。”
他說到這兒又打量了我們一番,“看你們的樣子肯定是打城裏來的,你們不知道一場暴風雪對于我們這些牧民來說有多可怕啊。那麽大的風和雪,那麽長的時間,而且就我一個人,是不可能管住整群羊的,最後回來一點數目,果然走丢了一多半。”
聽他這麽說,我就大概猜到了,一定是這戶人家非要老人賠羊,老人賠不起,結果就想拿人家姑娘抵賬。
但是劉大符卻很不理解,“像這種惡劣天氣是突發狀況,按說能趕着剩下的羊活着回來就已經很好了,難道他們就是以這個爲借口要娶你閨女?這還有沒有天理了?”
我也早就聽說,草原上的人向來爲人豪爽,不會斤斤計較,待人接物都是很講規矩的,像老漢這樣的情況,正常的都不會再去怪罪人家。天災本來就是人力所不可抗拒的,按理說住在這種靠天吃飯的地方的人們應當更懂得這個道理。
“他們本來也沒有責怪我的意思,更沒提什麽賠償,我原本以爲這事兒就這麽過去了,心裏還覺得挺對不住人家。可誰知道他們家還沒娶妻的兒子前些天得了場急病死了。”
“照習俗,因爲這孩子死前沒成親,所以死後要單獨埋葬,可有人說這種孤墳會影響他家後世的昌盛,而且他們也不想讓自己的兒子死後孤零零的,就要給那孩子辦一場冥婚。”
聽他說着我就覺得心堵,這種人也太自私了吧,爲了自己死去的孩子和自己家業的興旺,就白白斷送了人家女孩兒的一輩子?但是按他說的那戶人家隻要找個已經死掉的未婚女子不就行了,也犯不着非得娶人家活生生的女兒啊!
“他們爲什麽不去找一個沒出嫁女孩兒的墳,直接把他倆合葬了不就好了嗎,爲什麽非要這樣??”
我這一問,老漢更加氣憤了。
“我們這地方小,他們找不到那樣合适的孤女,又想到了他兒子生前就很中意我閨女,所以就派了媒人來我家。那孩子活着的時候他家因爲嫌我們晦氣,死活不讓他倆來往,可現在人死了又來提親,我哪兒能接受?”
“我可就這麽一個心肝兒寶貝,青柳娘死的早,我一個大男人把這閨女拉扯大,她跟着我沒享過什麽福,我當然不同意。他們就想起我弄丢了他家的羊,用這事要挾我。我給他們說自己就是還到下輩子也會把欠他家的還清,可是他們非但不聽,還說就因爲他兒子生前總和青柳在一起玩,結果沾了我家的黴運死了,把我毒打了一頓,最後更是硬生生地搶走了我閨女!”
這簡直就是翻版的白毛女的故事啊!而且還是活人配冥婚,在我看來更加喪心病狂!
雖然我也想趕緊處理夏先生的委托,快點到第一個昭君墓,再加上還有海神的托夢。但是老漢和他閨女這事兒既然我遇見了,就不會袖手旁觀,我還不信這世上真就沒天理了!
“村裏就沒個管事兒的,就這樣由着他們胡鬧?”秦媛媛聽得氣不打一處來,可能同爲女孩兒,她更能體會老漢女兒的痛苦,對這種荒謬的事情簡直深惡痛絕。
老漢告訴我們這戶人家有錢有勢,很多人家都受過他家恩惠,也沒人敢多說什麽。說完他又不停怪自己,說自己沒用,保護不好女兒。
“走,我們去看看,我還不信他們這個邪了!”劉大符說完就要扶起老人往車上走。“我又沒收過那戶人家給的什麽好處,我怕什麽!再說了不就是欠他家錢嘛,至于這樣把人往死路上逼麽!”
這種事情沒遇到也就算了,既然遇到了我是肯定不會不管的。路不平,就得有人鏟,而且我現在還就不差錢,要是老漢怕得罪人,以後在這兒過不下去,我就幫他們換個地方生活就是了,反正我現在就想幫幫他。
但是像劉大符這樣還是有點太沖動了,我們畢竟不是這兒的人,誰知道人家有多大勢力,我現在是再也不敢小瞧這種小村子裏的人了。
再說我們就是再想把女孩兒救出來,也不能拎着把微沖進去,把那一家人直接全都突突了吧。
老漢搖了搖頭,還是沒有動,“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這戶人家不是你們能惹得起的,我看出來你們都是有本事的人,不過他們家的能耐你們确實不知道啊!”
聽老漢這麽說,難道還真的是用錢和武力都不能解決的?
賈明也着急,“那您說說,他們家到底有什麽特别的本領?”
老漢搖着頭,歎着氣,“村裏人都不敢吱聲,我也隻知道他們家的人我們平常老百姓可惹不起。我是一個沒用的廢物,害了自己女兒也就罷了,不想再連累了你們!你們聽我的,趁着天黑前趕緊離開這兒吧。”
這老漢吞吞吐吐,也不知道一個普通的富人家怎麽就能把人吓成這樣,人微言輕,難道因爲窮就要被人這麽欺負嗎?我可不管那麽多,正想繼續勸說老人,卻被秦媛媛攔住了,她小聲跟我說:
“暖,我看這老漢已經被那家人吓到了,咱們不要管他怎麽說,再怎麽有權有勢對于咱們來說其實也隻是尋常人,晚上找機會把那女孩兒偷出來,到時候估計這老漢也就不說什麽了。”
她說完,我也覺得自己是有點太沖動了。秦媛媛說的有道理,既然我們也不能大白天沖進去把人搶出來,而且這樣還有可能弄巧成拙鬧出人命,不如就想個兩全的計策。最好到時候既能把姑娘救出來,又不讓那戶人家以後再爲難這老漢。
我給賈明使了個眼色,秦媛媛拽住劉大符,然後對老漢說,“你得答應我們,不能再尋短見,要知道你死了一了百了,可是你閨女就更沒有個依靠了,那她才叫生不如死!”
老漢點點頭,看樣子是聽進去了,這件事情秦媛媛比我們都冷靜,她說一句話比我們說那麽多都好用,讓我心裏不禁有些佩服。這個女人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都不簡單。
把老漢送回家,也沒在他家多逗留,我們說自己還要急着趕路,讓老漢一個人多保重,就離開了他家,回到了車上。
“媛媛,你到底是有什麽辦法啊?如果不讓我們趁現在去把那女孩兒救出來,萬一她想不開了,那我們在這兒多耽誤一會兒,她出事兒的可能性就增加一分,到時候想挽回也晚了!”
賈明很擔心,其實我也害怕,但是現在冒冒然去救她未必就不會出人命,不管是女孩兒還是别人,我們都不想傷害。
秦媛媛隻說讓我們别着急,她自有辦法,到了晚上隻要聽她指揮就行。
看她這麽有把握,我也就不再多問了。
距離到晚上還有很長時間,總不能就這樣貓在車裏幹等着,我把車往前開了開,想找個風景好點的地方先休息一下。
我遠遠看見了一片柳樹林,就把車停在林子邊,選了一塊空地,鋪好防潮墊,一邊休息一邊打發時間。
我拿出地圖看了看,标記着昭君墓大緻區域的地方,被醒目地圈了出來,但是并不知道具體的位置,其實就算現在過去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找得到。
正想着出神,發現遠遠的地方站着一個人,也不像在放牧,就那麽正對着我們,可是因爲太遠了,也看不清楚那人長什麽樣子。
雖然隔着那麽遠,但是總覺得那人有話要對我說似的,感覺怪怪的,這麽回想起來,今天在丁字路口看見的那個男子也是給我這種感覺。
我打消了自己胡思亂想的念頭,心想現在自己也是有點神經過敏了,遇到奇怪的人就覺得是髒東西。
我猜想可能是這裏不常有外面的人來,所以有村民好奇來看看我們也正常,就沒再在意。但是過了很久,我卻發現他還站在那裏,一動都不動。
我心裏多少有點瘆的慌,“賈明,你說那人在那兒看什麽呢,都呆了半天了。”
“沒有人啊。”賈明順着我指的方向看了過去,“不會又是什麽髒東西被你看見了吧?”
如果真是髒東西,隻是站在那兒看我們是什麽意思?反正這種主動讓我看見的鬼不是讓我幫忙,就是要害我,不過他站的那麽遠是要幹什麽呢?
正想着,一擡頭,我發現他的身旁不知什麽時候又多出了兩個人,跟他一起看着我們,這次我再問賈明,他說還是什麽都沒有。
我被他們盯地都快瘋了,就像被人監視着一樣。
又過了一會兒,劉大符假裝沒事地看着前面,問我:“暖,那東西還在麽?”
我正要無奈地點點頭,可再一看那三隻鬼卻一下子都消失了。
“已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