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倒是面容一肅，對着下方諸位學生說道：“我和五先生對這星空運轉理解有所不同，所以來此辯論一番，到底誰對誰錯，還請諸位來做個見證。”
大概是攝于雲陽的惡名，此刻學生群之中倒沒有人出言明确支持老頭子。不過這裏誰的支持者多一眼就可以看出來。因爲大部分人都在用一種看笑話的眼神看着雲陽。隻有松鶴仍舊硬硬的站在那裏，半響才坐下，就算坐下了，仍舊直直的盯着雲陽，眼睛裏像會光發似的。
雲陽對這種情況倒沒有感到怎麽緊張。前世的時候，對來天文台參觀的小學生，初中生之類講解天文科普知識已經不少了，也曾受邀請去學校上過天文科普課。說到底，坐在這裏的學生的天文知識，大概還比不上前世的小學生。
“在開始辯論之前，我有一個要求。”雲陽仍舊帶着微笑說着，老頭子伸了伸手：“你說。”
“這個要求很簡單。”雲陽說道，“如果一條理論是正确的，那麽他必須是普适的，也就是要适應任何現象。打個簡單的比方，假如我說，世間所有的桌子都是四條腿，那麽在驗證這句話是否正确的時候，我們不能看四條腿的桌子有多少，我們應該去看三條腿的桌子。哪怕這世間僅僅隻有一張三條腿的桌子，而四條腿的桌子有億萬個，我說這句話也是錯的。不知道我這個要求，陳教授可認爲合理？”
雲陽這個理論在前世被稱爲“黑天鵝理論”，用來描述極少個體對總體情況的影響。在科學理論之中即是說，如果一個理論可以解釋一萬種情況，但惟獨隻有一種情況沒有辦法解釋，那同樣也是不行的，同樣要将這個理論推翻掉。
老頭子點了點頭：“這個要求很合理。”
“那好，請老先生先闡述自己的理論。”雲陽伸了伸手。
“我的理論很簡單，祖星爲天地宇宙的中心，日月星辰全部都在圍繞地球運轉，方向爲從西向東。我們所看到的也正是這樣的，任何一個看過夜空的人，都知道這是正确的。”老頭子說道。
“我想問老先生，如果宇宙真的是按照這個模型所運轉的話……那麽長庚的相位變化你如何解釋？”雲陽笑着說道。
下方學生全都一臉茫然，很顯然并不知道長庚的相位變化到底是怎麽回事。
老頭子也有些疑惑。
“哦，向大家解釋一下。”雲陽有些無奈的摸了摸下巴。和沒有一點天文常識的人交流，就是這樣的困難。
“月相變化大家都知道吧？月有陰晴圓缺……需要指出的一點是，月相的變化并不是因爲地球遮擋了太陽照射向月球的光線，而是因爲月球被太陽照亮的那一面因爲運轉角度不同，所以在祖星之上看到的不同而已。大家都是武者，視力比起我當然是要好得多的……不知道大家有沒有注意過長庚星？如果有注意到的話，大家便會發現，長庚星也有類似月相的變化，也會有陰晴圓缺。”雲陽說道。
下方學生仍舊一臉茫然，老頭子卻點了點頭，“這一點我是知道的。我曾經連續幾個月觀測過長庚星。”
“這就好。”雲陽松了口氣。如果連金星的相位變化都不知道，那雲陽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展開這次辯論了。
“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過，當長庚星看起來是一個圓面的時候，長庚的直徑最小，而當長庚漸漸虧蝕的時候，長庚的直徑卻在逐漸變大這個事情？如果注意到的話，那麽你如何解釋這種現象？”
雖然這個世界之中并沒有科學觀測儀器，但這個世界之中有神秘莫測的修煉，想來将金星從一個亮點看成一個圓面還是可以做到的，畢竟，自己那個便宜師尊可是能硬生生造出一個金星登錄器的……
下方學生雖然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也沒有親自觀測過這種現象，但雲陽的解釋通俗易懂，所以他們大概也便懂了，于是議論聲再一次響起。
“雲陽說的是真的麽？長庚星真的也會像月亮一樣有陰晴圓缺麽？”
“大概是真的……陳教授也說他觀測過這種現象……”
被稱呼爲陳教授的老頭子怔了一怔，很顯然，他沒有料到雲陽會問出這樣有“技術含量”的問題來。怔了片刻之後，老頭子回答道：“你說的長庚直徑增大變小的事情，我沒有注意到過，回去之後我會親自驗證一番。但是……就算真的有這種區别，在我的理論體系之中，這也并不是不可以解釋。這隻能證明長庚星和祖星之間的距離不斷的在發生變化，并不能證明它不是在圍繞祖星運轉。”
老頭子這樣說就有一點強詞奪理的味道了，但要從這一點将老頭子駁倒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雲陽有些無奈的笑了笑：“我再打一個比方，假如我們課堂之中忽然被丢進來一顆小石子，那麽……大家認爲這種情況，是某個路過的頑童不小心丢進來的可能性高，還是在萬裏之外有兩頭超凡境妖獸互相扔石頭打架，然後一頭超凡境妖獸丢的石頭不小心越過了萬裏距離，越過了軒轅劍的保護以及我盛華城諸位強者的監視，最終才落到了我們課堂之中的可能性高？”
“肯定是某個頑童扔進來的可能性高啊。”一名學生站了起來說道，“超凡境妖獸打架扔石頭扔到我們這裏來，這，基本上沒有可能。”
“很好。”雲陽拍了拍巴掌，示意那名學生坐下，然後看向了陳教授：“這個簡單的故事說明了一個簡單的道理，那就是……越是簡單的模型可信度就越高，越是複雜的模型可信度就越低。”
這個理論在前世被稱爲“奧卡姆剃刀率”，奧卡姆剃刀率誕生在牛頓之前的那個年代，不過影響卻一直流傳到了雲陽那個時候，并且一直發揮着重要的作用。
這個理論所要說明的意義也正像雲陽說的那樣，越複雜的解釋模型可信度就越低。
“……話題回到我們所辯論的問題，既然長庚星有直徑擴大和縮小的現象，那麽……是該去相信簡簡單單的長庚和祖星都在圍繞太陽運轉，因爲軌道速度不同所以距離在時刻發生變化好呢，還是相信陳教授所說的，極端複雜且有些無法解釋的，長庚星以一個忽遠忽近的軌道在圍繞着祖星運轉好呢？”
雲陽說的似乎很有道理。在這一刻，課堂之中諸位學生心中忍不住同時冒出了這樣一個念頭。
老頭子頓了一下，随即梗着脖子道：“宇宙的運行到底是怎樣誰知道呢？說不定宇宙就是在按照一個複雜的體系在運轉……話說回來，五先生又如何用你的宇宙模型來解釋這件事情？”
“很簡單啊……”雲陽說着，随手拿起了那個類似粉筆的東西，在黑闆上面畫了起來。
雲陽先畫了一個稍大的圓圈，“這是太陽星。”然後在這個圓圈之外點了一個點，“這是金……呃，長庚星。”然後又在金星之外點了一個點，“這是我們的祖星。”
雲陽指着這幅圖，微笑着對老頭子，也對下方諸位學生講着：“長庚星和祖星都在圍繞太陽星運轉……但是軌道速度不一樣，也就是圍繞一圈花的時間不一樣。那麽……當長庚星距離祖星遠的時候，我們所看到的長庚直徑自然就變小，當長庚星恰巧運轉到距離祖星較近的時候，我們看到的直徑自然就變大。就是這樣簡單。”
說完了這些，雲陽拍了拍手掌上面的灰塵：“我的理論可以十分簡單且完美的解釋這件事情，你的理論嘛……呵呵，大家都看着呢。”
雲陽說“大家都看着呢”是在提醒老頭子不要耍賴，可是雲陽似乎低估了這個老頭子的臉皮。
老頭子仍舊在梗着脖子：“且不說到底有沒有長庚大小變化這樣的區别，這要我回去自己觀測一番才知道……就算真的有，難道就隻有你這一種解釋麽？不要忘了，我的理論也可以解釋這件事情……你所舉的例子說服力不夠。而且，你還沒有解釋，爲什麽我們所看到的日月星辰都是東升西落？”
雲陽眼睛一眯：“你要有說服力的證據？好辦……如何解釋日月星辰東升西落……也很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