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足踩在冰冷的地面時,幻姬才驚覺自己從聽雪苑出來時心裏光想着快點到千離身邊,走的匆促,竟然連鞋子都沒穿,腳心被冰凍的地面刺得涼透心。
但想到馬上就能鑽到某人的懷中取暖,再冰的地面幻姬踩得也覺歡快,抓着披風衣邊的毛毛踮着小碎步朝寝房小跑去阙。
可推開fang門,竟發現房中空無一人,床上的被褥整整齊齊,空氣裏存留着淡淡的白摩花香氣。如果不是這點兒香味,她會誤以爲自己走錯了房間。
幻姬走到床邊,輕輕的坐到床上,細嫩的腳趾頭點着地面,奇怪千離不在房中。能去哪兒?難道……幻姬睜大眼睛,他去聽雪苑找自己了?她能來找他,他自然也可能去找她。可一路上她沒有看到他孤。
用大氅将自己裹緊的幻姬還是覺得渾身很冷,坐在床邊直抖,受不住寒氣的時候,将雙腳拿起放到床上,扯開被褥,鑽了進去。纖瘦的身子蜷成一團,輕微的抖着。她不回聽雪苑了,來時找不到念雨院,回去也不見得能順利找到聽雪苑,若是他真去聽雪苑找自己,看到她不在,一定會找她。萬一她現在回去,路上又錯過了可怎麽是好。她哪兒也不去了,就在他的房間裏等他。但若他沒有去聽雪苑,她在這裏等一晚上嗎?明兒白天要怎麽回聽雪苑?
幻姬抱着自己的身子,想着各種可能,最後冷着抖着,什麽實用的法子也沒想出來,就堅決的縮在被子裏發抖。來時心裏堅信他一定在房間,找到他就找到溫暖,現在可好,溫暖不見了,她的心變得比之前更冷了。
*
幻姬最開始想的沒有錯,千離确實到聽雪苑找她了。
從聽雪苑離開時,她眼底滑過一絲留戀被他捕捉到了,放在心底,沒表露出來。雪女爲他端來洗漱水後,一番清洗,入了房間想休息時,看到冰制而成的大床,不由得爲她的身體挂心起來。隻是在主宮裏待了一個時辰她臉上的肌膚便冷傷了,若是在冰床上睡一晚,盡管鋪着厚厚的褥子,可終歸放不下心,擔心寒氣會鑽入她的體内,便來了。
看到床上胡亂掀開的被子,還有床邊的外袍、王冠和床下的鞋子,千離在聽雪苑裏面尋了一遍,衣袍和鞋子都在,該是不會走遠才是。不見幻姬的人,千離微微蹙眉,能去哪?莫不是去什麽地方蔔算玄雪世界的大劫吧。若真是這樣,他可真想捏她幾下,寒雪凍成這樣她那身子骨還到處跑,還嫌自己的身體吃少了苦頭麽。但,蔔算爲何隻披了他的披風就去了?
千離的身影忽然閃逝不見,瞬間回了自己的念雨院。看到床下地上熟悉的披風,還有床上團成一個團子在輕輕發抖的人,千離的心落了下來,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床邊。
“語兒。”
幻姬長翹的睫毛微顫了幾下,緩緩的睜開,看到千離的臉近在眼前,鼻子忽然就酸了,眼看着就要擠出眼淚,千離急忙伸手将她連人帶被子的抱起來。
“不哭,語兒不哭。”
幻姬本來就沒想哭,隻是凍得太冷了,心裏頭等他等的委屈,鼻尖酸了下就過去。可聽到千離的話,心裏忽覺是真委屈了。雙手從被子扒出來,抱着他的脖子就朝他胸口貼。
“你怎麽才來。”
“我等了你很久。”
“我好冷。”
聽着幻姬的話,千離一邊抱着她柔聲哄着一邊單手飛快的解自己的衣袍。
“我去聽雪苑找你了。怪我。怪我沒在房間裏等你。乖,很快就不冷了。”
爲了給幻姬最直接的溫暖,千離連自己的裏衣也褪了,摟着全身冰冷的她躺到了被子裏。在被子裏将她的中衣扯掉,隔着她薄薄的裏衣緊緊的抱着,本想念她爲何不穿外袍和鞋子都跑來,話到了嘴邊忍住沒說出來。罷了,心疼還來不及,沒穿就沒穿吧。
幻姬兩隻腳凍得沒了知覺,碰到千離的腿時,驚了他一記。
“語兒,把腳擡起來。”
幻姬身體本就生的極爲柔軟,各種技藝更是學得精湛,在她美名的天籁之音外,這位九天嬌女的舞姿更是深得女娲娘娘的喜歡,琴棋書畫無不精通,于她身上費了諸多心力的女娲娘娘大約從來沒想到,自己呵護成長的後人,處處天資過人,卻在十丈紅塵的情愛裏折了一次又一次。得她所恩,技多不傷身,幻姬輕巧的擡起自己的左腿。千離一掌握住她的玉足。</
“啊。”幻姬低呼。
“疼?”
“嗯。”
千離手掌金光閃現,爲幻姬療寒冰凍傷。
“另隻。”
幻姬無聲的放下左腿擡起右腿,忍了開始的疼痛,直到足心和腳趾頭都恢複知覺,在千離的手掌裏動了幾下腳趾頭,心喜的放下右腿。此時,她身上也暖和起來了,躺在千離的懷中靈氣恢複,靈台清明。
“你到聽雪苑看到我不在,有沒有很着急啊?”幻姬一邊問着千離,一邊用纖纖秀指在他的胸膛上畫着圓圈兒,“不可以故意逗我玩,要說實話。”
千離豈會不曉得,自己懷中這隻小家夥,就愛聽他誇她,一誇她心情就好,有時候誇得好了,她能樂得忘記東南西北。尋到源頭,賴他自個兒。從出生到遇到他,她的生活裏處處都是對她的贊美,她也潛意識裏想把自己變成完美無缺的女娲後人,可在他身上,她吃了太多的虧,被鄙視被嫌棄了許多次,那段他不認同她的日子裏,幾乎把她的自尊心和自信心都打擊光了。
“不見了自己的整個世界,你說會不會着急。”
幻姬臉頰上紅暈染開,“我覺得,你最近特别會說話。”從那天他在地宇世界的河邊對他發脾氣之後,他的心意她終于能直白的聽到,不再小心翼翼的猜測,想知道什麽,問他便好。
看着千離的臉,幻姬心裏又甜蜜又感動。她懂,他話極少,不管誰在他的面前,哪怕是第一次見面的佛尊神祖,他亦話不多。可從那天争吵之後,在她的面前,他不再吝啬他的言詞,不隐藏他的心意,隻爲她一個人爲改變。如此寵愛,怎能讓她不心動。
“沒辦法。”
“什麽是沒辦法?說得好像是我逼你的一樣。”
千離伸手撫摸着幻姬的臉頰,“如果你的媳婦兒智商不夠用,你還敢什麽都放心裏嗎。”
幻姬皺眉,“我怎麽感覺你在嫌棄我!”
“不是感覺。”
“哼。”
幻姬轉身,背對着千離,“我又不死乞白賴的要當你媳婦兒,嫌我智商不夠,我還不當了。”
千離貼身幻姬的後背,将她攏到懷中,心疼不已。
“語兒,以後多吃些。”
她真的太瘦了。星華家那口子在他看來就瘦得過份了,明明星華每天好吃好喝的養着,還是那麽瘦。可沒想到,他家這隻更纖細,若不是神女,他真覺得一口風都能将她吹飛起來。
“嗯。”
床上的兩人安靜了一會兒,千離嘗試性的問幻姬,“偶爾試試葷食,嗯?”娲皇宮常年素食,她吃多少都沒用。
幻姬爲難,“你知道我的習慣的。”
“就當爲我。試試。嗯?”
好久,幻姬沒有說話。他爲她改變,她自然也想爲他改變些什麽,可……這個實在有點難,就如同她萬萬年堅持的信仰,沒法說改變就改變,哪怕試一試,都顯得好痛苦。
“你是不是不喜歡我現在這樣?”
“不是不喜歡。”千離将幻姬轉過來,對着她,“是心疼。”
幻姬笑了,“我有你心疼就夠了。其他的,不需要。”
千離心裏的話,轉到嘴邊幾次,沒說出來。他想最後一搏和她的絕世天命是否真不能相守,在成功之前不會讓她知道,不想将她牽扯進危險。可若得了幸,她能成他的帝後,她如此纖瘦,要怎麽爲他誕下小殿下,懷子的辛苦,他到時幫不上她。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任性?”
千離寵溺的揉着幻姬的頭,“不管你做什麽,是什麽樣子,都不要擔心我不喜歡。”
“可如果我做的很過份,你還會不會對我發脾氣?”
“那次,吓壞你了?”
幻姬本想說沒有,可覺得這是很嚴肅的問題,她不能逞強,遂老老實實的點頭。在娲皇宮,除掉女娲娘娘,還沒誰敢對她大聲說話。但,娘娘從來不對她大聲說話,小時候她在宮裏頑皮的很,娘娘也從未生過氣。在娲皇宮之外,曉得她是幻姬殿下,自然也不會有人敢沖她發脾氣。唯獨她,欺負她,嘲諷她,鄙視她,樣樣不缺。
連發脾氣這種事情,他人生的第一次,也是沖着她。她真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
“往後,你還想怎麽過份?”
“不知道。”但日子這麽長,她怎能保證呢。
千離将幻姬揉緊懷中,“你答應我兩個條件,我就保證生生世世不會再生你的氣。”
“你說。”
“不要放棄我!不要傷害自己!”
幻姬的眼睛在聽到千離的話後,漸漸濕潤了,努力忍着不讓自己哭出聲音,埋首在他的懷中,點頭。
“清晰的答應我。”
“好。”
寒雪極冷,情心極暖。
天地之間,能抵禦一切風雪的,不是衣袍,是暖到醉人的人心。
暖暖的懷抱,暖暖的愛,幻姬一夜好夢。第二天醒來時,卻是在聽雪苑的床上。
幻姬不解,問抱着自己的千離,“昨晚不是在念雨院麽?”
千離隻是笑了笑,“還早,再睡會吧。”
趁她熟睡,他裹着被子将她帶回了聽雪苑,如此第二天她便可在這裏安穩的醒來,不必擔心是不是雪女會發現她不在房間。
“這玄雪世界裏的人會不會一生都不曉得真正的黑夜是什麽樣子呢?”
“不好麽?”
幻姬蹭了蹭千離的胸口,“不好。沒有月亮,沒有繁星,星空美景完全看不到。”
蹭了幾下之後,幻姬扭動身子,想在溫暖的被子裏舒展下身子,大腿忽然碰到一個東西,本來被子裏就不止睡了她,碰到千離的身體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讓她不得不注意的是,她碰的東西似乎會動。
幻姬掩飾好内心的感覺,裝作沒有發覺的再扭過身子,又一次很不小心的碰到了。但這次,觸碰到的感覺太清晰了,她想裝不知道都不可能,一張臉忍不住的紅了。
千離嘴角勾起,眼底蘊着壞笑,“癢成這樣,扭兩下能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