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境不可無主,我入無垠休眠境後,娲皇宮将由天外天女娲後人——神姬鳳語佛,接掌。”
神姬鳳語佛……
衆神驚訝的面面相觑,神姬鳳語佛?他們已經太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不記得在什麽時候,原本就極少出現在諸神眼前的幻姬殿下完全淡出了衆神的視線,萬萬年來,提到天外天娲皇宮幾乎想不起她這個小殿下。雖說女娲進入無垠休眠境之後,作爲她的後人,幻姬殿下接管天外天是順理成章的事,但乍一聽這個消失太久的名字,他們還是忍不住吃驚孤。
星華的雙眉同時挑起,幻姬?
麒麟和河古對了一眼,眼中滿是詫異,什麽鬼!幻姬?
同時的,星華麒麟與河古轉頭看向千離,他們皆如此吃驚,這小子不曉得要激動成什麽樣子,五十萬年沒有一點消息的人即将重現天外天,他們實在想象不到她如今的模樣。可是,讓星華三人又一次詫然的是,那個原本最該平靜不了的男人卻比任何人都平靜,仿佛眼前發生的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說完,女娲娘娘的目光幾不可察的瞟向千離。因爲星華排位在千離的上手邊,女娲娘娘的目光從他的角度看,并不難發覺。星華的心咯噔一下,難怪他剛才直視女娲娘娘時露出淺微的笑,真是本性難改啊,都拽到‘丈母娘’的身上來了,不曉得如果他們這些‘礙眼’的諸神此時不在這裏,他們兩人是個什麽情景。
迎着女娲娘娘的目光,千離的眼神變得更冷靜,在他的眼中見不到其他諸神對女娲娘娘的那種崇敬之情,淡然的目光好像他看着的不過就是個尋常仙神。
麒麟和河古再相互看了眼,千離這小子冷靜得有點可怕了,不會弄出什麽幺蛾子吧?且不說他能不能鬥得過女娲娘娘,單單和差點成了自己‘丈母娘’的人打架這種事傳出去就不好聽,天地道場裏這麽多雙眼睛,實在有損他們佛陀天四大尊神的形象。
但,很快麒麟和河古就發現他們的擔心實在太多餘了,因爲某人根本就不可能和女娲娘娘大打出手。
女娲的目光從千離身上收回之後,默然的看着遠方。不知是因爲距離太遠還是修爲未及,連心思極爲細膩的星華都沒從女娲娘娘的眼中看出點什麽。他想,若是千離和幻姬之間沒有故事,千離這般冷拽的性格,倒也是他本來的模樣,娘娘乃辟世之神,包容天地,自也是不會與他計較什麽。可不同就不同在,千離和幻姬情愛糾纏兩回,生生死死裏經曆過,娘娘再不問天界世事,對千離應該也不陌生了。看着他如此性情與她相對,不曉得她心中是什麽想的,還是……左右不過要去無垠休眠境了,任何事都放手不理了?
星華的目光微微偏向千離,本想從他的神情上看出點什麽,不想,他的目光剛投過去,遠處的天空裏忽然鋪開一片金光。從天之盡頭一直鋪散而來,将整片天都染成了金色。
娲皇天地道場上的神和祖,一個個都是八方世界裏有頭有臉能叫得出名号說得出一段故事的人,臨世能撒現金光的,修爲都不會差,地位自然也就随之低不到哪兒去。從金光散開的大小和顔色,衆神也能分出來者的法力大概是個什麽厚度,這點眼力見兒,道場上的每個人都很足。由于女娲娘娘又有神姬鳳語佛接掌天外天的話在先,諸神的鬧鍾第一反應便是幻姬殿下來了。
他們,想對了。
天邊的金光越來越亮,邊際上出現一個小小的灰點兒,随着金光的增進,那個灰點兒慢慢的變大,最後一朵盛大的賽血紅語佛花出現在天空之上,花瓣次第打開,語佛花香飄滿天地,微醺着衆神的呼吸,幽幽的,沁人心脾。不多久,一個身影慢慢的從花心裏飛升出來。當幻姬全然顯身之後,語佛花在仙澤中慢慢縮小,飄飛在她的腳下。
莫說諸神,星華都呆了片刻。
五十萬年不見的幻姬,已然不是他們當初認識的幻姬了。一頭長過腳踝的金色發絲垂在她的身後,頭頂原本簪着的白色語佛花變成了賽血的紅色,連她的衣裳都成了奪人目光的豔麗血紅,腰封和長長的腰帶環佩都不再是純淨的白色,變成了華貴的金色。眉目之間能看出當年幻姬的模樣,可總覺得眼前的幻姬全變了,精緻的面龐長開了,眼波眉宇間讓人定了神就舍不得移開,朱唇小巧,膚過凝脂,氣韻超群。
幻姬衣袂飄飄飛花而來,落在娲皇天地道場的入口處,一步步拾級而上,從道場的盡頭走到場首的金階之下,恭敬的,向天空裏七彩祥雲上的女娲娘娘行禮。
“幻姬拜見娘娘。”
星華:“……”
麒麟:“……”
河古:“……”
好想說點什麽,心裏很多的話在翻湧,讓他們特别想說話。眼前看到的場景讓他們太……驚訝了。
女娲的聲音從高空飄下,“你既歸來,我當安心了。”
“幻姬定然不負娘娘所望。”
“如此,甚好。”女娲娘娘贊許的輕輕點頭,“從今往後,你當和八方世界諸神一起爲天地甯和做出努力,擔起你的責任。”
幻姬伏地,“幻姬謹遵娘娘教誨。”
“上來吧,孩子。”
女娲娘娘的話音落下,幻姬從地上站起來。女娲娘娘打開自己的手心,一頂精緻絕倫的王冠從空中緩緩的飛下,精準的落到幻姬的頭頂,王冠的金簪角穩穩的簪進她的發髻。王冠穩嵌的瞬間,幻姬感覺到王冠的重量,比她想象的要重,甚至那份重量從她的頭頂直達她的内心,讓她忽然感覺腳步很沉。
一步,又一步……
幻姬走上金階,走向最高位的那把閃着金色光芒的王座。
紅色的衣裳在她的身後拖了一道長長的裙尾,天地道場裏靜悄悄的,仿佛沒有一個人,隻有她在孤獨的走向頂峰,走向那個屬于她的位子。那是一個從她出生之後就注定是她坐上去的位子,那個位子,她小時候心無旁骛的想在最短的時日内坐上去,可娘娘總說不急。後來她漸漸的離那個位子越來越遠,娘娘是不是失望她不知道,她隻曉得自己不後悔,甚至一度想放棄走向它。因爲他發現,要走上去,她要付出的東西,要失去的東西,太多太珍貴。而她,比在乎那個王座更在乎要失去的東西。隻可惜,天命弄人,她已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終究不能戰勝她的命盤,兜兜轉轉,還是走向了這條孤寂無人的路。
幻姬看着高高的王座,目不轉睛。
别低頭,王冠會掉。
别流淚,命運會笑。
金階的盡頭,幻姬走到王座前面,優雅而氣勢不凡的轉身,看着天地道場裏的諸神,無聲的,微微傾身。
女娲娘娘看着幻姬走完一段孤獨的路,明明很多人在場,可她似乎隻能看見纖細而執着的她走在金階之上,有那麽一瞬間,她忽然心疼起這個經曆了太多痛苦的孩子,也許有些事從一開始就知道是錯的,可她卻什麽都沒說,讓她錯着,讓她痛着,也讓她明白着,有些事隻有經曆了才會刻骨銘心,才會相忘于江湖,有些人隻适合在回憶的故事裏,有些殘忍在時過境遷之後才會明白那其實很美好。
一襲白衣的千離從幻姬出現之後,目光就不曾離開她絲毫,但也僅僅隻是看着她,眼中沒有波瀾,沒有傷痛,沒有愛戀,隻是看着她,靜靜的,像是一個陌生人一般的望着她。他的平靜讓身邊的星華和河古都要懷疑他們是不是相愛過,爲何感覺不到一點他的不平氣息。五十萬年裏,他避世徹底,手中天天抱着幻姬留給他的封鏡球,他們怎會相信這樣的千離是放下了和幻姬的感情。
看着幻姬背脊挺直的走向王座,千離的嘴角微微的揚起,一個人孤獨的走向頂峰不可怕,隻要她曉得,就算天地化作虛無,她感覺不到任何東西存在,可有一雙眼睛不管藏在何處總在看着她,她的孤獨就不是可恥了。他的幻姬,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也能從最低的地方走到最高的頂峰,那是她該享有的榮譽和尊敬。
沒想過她會在哪一天用什麽樣的方式走到屬于她的鼎峰,但當眼前的景象來臨時,他竟變态的覺得很幸福。是的,她沒有屬于他,他還感覺到無與倫比的幸福,這實在是不正常的變态。可他的心裏又清清楚楚的明白,這一切都是最美好的存在,少了一點點,或者改變一絲絲,都不足以達到幸福的感覺。
“神姬既已複現,我亦該去無垠休眠境了,諸神享安吧。”
“恭送女娲娘娘。”
天空之上的七彩祥雲忽然放射出一片金光,在靜心的佛音聲中,女娲娘娘的身影消失不見,幻姬行禮好一會兒沒起身,衆神擡頭看着她,不少人想對她說點什麽,但是看到她的樣子,又沒一個人出聲,有些跟随師父來天外天的小天神小道神看着幻姬眼珠子都一動不動。
麒麟悄悄的扯了扯河古的衣袖,聲音非常的低,“美得沒詞兒形容了。”
“跟你有什麽關系?”河古鄙視的看着麒麟,“反正不是你的。”
麒麟将河古的白眼還了
回去,“說得好像人家是你的一樣。”他不也沒有擁有麽,嘚瑟個什麽勁兒啊,不就是有個勾歌在北古天麽,人家絕頂美人好像對她不怎麽待見吧。不,不是不怎麽,是非常的不待見。
“我不稀罕。”
麒麟笑了,“那是,你有勾歌。”
“你少在我的面前提你她,再提我跟你急。”河古瞪着麒麟,“你知道我要精神失常起來是個什麽樣子。”
麒麟從鼻子裏哼出一句話,“說得好像我不正常的時候就很好控制一樣。”
就在大家都不知道要說什麽的時候,一個白影忽然走到了道場的中間,姿态翩翩優雅,在衆目睽睽之下走上金階,朝着上面的王座走去。
麒麟驚恐的戳了一下瞪着他的河古,“看!”
河古轉頭,看到千離走到金階上,吓得發出聲音,“喔!”
星華轉頭看着河古,有這麽吓人?
聽到身後發出來的輕微議論聲,幻姬直起腰,轉身看着道場内,看到白衣素淨一塵不染的千離朝她走來,表情微微一愣,極快的恢複自然,目光停在他的臉上,不偏不閃,一直看着他走到自己的跟前。
終于,千離站到幻姬的面前,如今的他已經不用低那麽多的頭看她了,目光稍微斜低一點就能跟她的視線對上。兩人靜靜的看了許久,他平靜,她也平靜,他淡淡的笑了,她也輕輕的莞爾。
緩緩的,千離擡起手爲幻姬扶了扶頭頂的語佛花,“原諒我了嗎?”
星華:“……”
麒麟:“……”
河古:“……”
連諸神都丈二和尚般的摸不着頭腦。眼前是什麽情況,帝尊對幻姬殿下說……原諒他了嗎?
幻姬嘴角揚起一個很優美的小彎,“若說沒有,你當如何?”
“給你做一份魚湯。”
幻姬聽罷,輕輕的笑出聲來,他的魚湯她可不想再嘗。
“原諒了。”
當年他爲天地羽化而留下她孤獨一人,曾說好讓她在異世裏面好好的等他去找她,結果卻讓星華世尊對她說抱歉。他一向會兌現自己給她的承諾,那次卻爲萬物蒼生放棄了生命,她怨他,怨他爲何不再自私一次,爲何要管乾坤劫。她也怨天命,爲何獨獨就讓他們經曆孤命卻又相愛。她怨自己,如果不是女娲後人,是不是他們的結局會好很多。他娶了她,她安靜的爲他做一個避世千辰宮的帝後,爲他生兒育女,過着每日逍遙自在簡單的日子。隻是,再多的怨都變成了對他的理解和心疼。
看着千離,幻姬笑了,“我以爲你還沒醒。”
她知道自己要複現天外天,曾在臨世的時候想到了他,沉睡在九竅萬瑤湖中的他不知道醒了沒有,沉睡通常不知道何時會醒,甚至很多的天神在沉睡之後就再也沒醒來,除非是天地再現乾坤劫,可這樣的大劫萬萬年都難得遇到一次,哪裏會讓他連遇兩次呢。
千離神情很輕松,“要是沒醒的話……你會不會失望?”
“不會。”
千離笑,挑了下眉梢,轉身朝金階下面走,像是一個和老友打完招呼的朋友,輕快而自然的就那麽下來了,讓麒麟和河古好生驚訝,這貨是不是腦子燒壞了,竟然就這樣算了,他走上去難道不是爲了擁抱幻姬,然後在光天化日之下對她來一個久别重逢後的熱烈親吻,最後在大家的祝福和八卦聲裏相親相愛。
看着千離的背影離自己越來越遠,幻姬的表情也沒有太多的變化,很平靜的看着他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心裏很是輕松。
星華朝回來的千離輕輕一笑,“爽了?”
千離看了眼星華,笑了下,沒說話。
麒麟看看千離,又看看幻姬,總覺得這兩隻剛才做了什麽别人不知道的事,不然兩個人的表情也太輕松了一點,看上去都心情很美麗的樣子。對于一二有着八卦情聖之稱的人來說,最能惹起争議的八卦就在眼前,而他卻聞不出其中的奸qing,這讓他覺得很沒面子,心情有點兒低落。
“你們,什麽情況?”麒麟笑聲的問千離。
“什麽什麽情況?”
“你知道我說的什麽什麽情況?”
“我怎麽知
道你說的什麽情況是什麽情況?”
麒麟恨不得和河古換座位,“你别給我裝什麽情況不知道什麽情況。”
“想知道啊?”
麒麟點頭。
千離道,“耳朵。”
麒麟立即樂颠颠的走過去,将耳朵湊近千離,卻聽到他說。
“你耳朵多久沒清理了?”
“沒事,你說,我聽的清。”
千離無辜的看着麒麟,“說什麽?”
“說你和幻姬剛才幹什麽了?”
“真想知道?”
“廢話。”
“不告訴你。”
麒麟:“……”某男心情開始走向不美麗,連口氣都有點兒咬牙切齒的味道,“那你叫我過來。”
“我叫了你過來。”
“你說耳朵。”
“是啊。我說了耳朵。”
麒麟:“……”
千小離,我們沒法做兄弟了。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非常欠揍。”麒麟爲了讓千離感覺到他的憤怒,加重語氣,“真的!非常!”
千離笑了,“你知道我最愛你什麽表情嗎?”
“放!”
“看不慣我但是又幹不掉我的樣子!”
“……”
河古從旁邊插了一腳進來,“小離離,你好賤。”
“優點太多的人總要出點兒小瑕疵才能讓你們這種有生存下去的空間。”
麒麟:“……”
河古:“……”
女娲娘娘剛才怎麽沒一巴掌呼死他啊,嘴巴這麽欠的人,他怎麽好意思來這裏呢。
“走了。”
星華的聲音傳來,麒麟和河古才發現天地道場上面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兩人同時去看王座上的幻姬,發現她也不見了。
“還不去追?”麒麟揶揄千離。
星華看着千離笑,他現在做出什麽行爲他都不會驚訝,在他心裏阿蘿是最美的,無人可比。但是他必須客觀的承認,幻姬的容貌确實能奪人心魄。
千離表情平靜的站起來,跟着星華一起朝道場外面走,麒麟和河古一起跟上。走了幾步,千離忽然問。
“美吧。”
星華笑而不答,花癡!
“美吧。”
河古嘴角抽了兩下,有病!
“美……”
麒麟擋出自己的手掌對着千離,“我眼瞎。”
是個人都看得出幻姬是大美人,他還一個個問,是幾個意思啊?說不美,要被他揍;說美,一樣要被他揍。
“娲皇宮大宴,你們……”
星華,麒麟,河古同聲道:“不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