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華算準此時的千離肯定爲了幻姬折損了修爲,如今兩人又落在異世空間裏,若是降下什麽劫難他們無一人能及時幫他。他當然相信千離的能力非比尋常,可他現在護着一個身體極虛的幻姬,他的重心必定在她的身上,分了心,顧自己就沒有那麽周全了。他作爲過來人能理解他爲幻姬做的任何事情,但是從老友的身份出發,他怎能眼睜睜的看着他陷入困境難以脫身。如若他在佛陀天裏,萬一遇到什麽事,他們還能伸把手。爲今,麒麟一定要把千離帶出來才行阙。
麒麟皺眉,“一直都好好的,怎麽忽然就出了這個事情。”真是叫人頭疼。“你放心,我就是用扛的,也把他帶出來。”
“一定!”
“嗯。”
星華的臉色很不好看,事情的嚴重性确實超乎他的預期,他以爲天狼星暗淡隻是别的星點失了光澤,沒想到會是主星暗淡,而且他通過天眼看得清楚,星光還在繼續變暗,如此下去肯定更讓人擔心。如果千離發現了天狼星群的異常,但願他能趁早做準備,哪怕是心理準備也好,最怕到時給他一個措手不及孤。
*
太渺虛陽境内。
幻姬在窗下看雨,不知不覺間睡着了,一夜的雨,氣溫降低了許多,晚上睡覺的時候,幻姬一個勁兒朝千離的懷中鑽,貼着他才睡了個安穩的覺,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千離在房間裏弄了一個小火爐,仙火燒在爐子裏,香爐裏的香也被換了種氣味,讓幻姬覺得精神安甯了許多。
“醒了。”
“嗯。”
幻姬從被子裏坐了起來,雖然房間裏有暖爐,可從被子裏坐起來還是感覺一陣微微有點涼的風襲來,昨兒還好好的,怎麽一晚上就降溫這麽多呢,太渺虛陽境裏的天氣真是靠不住。
千離将桌子上一個小仙火溫着白色瓷碗端到了幻姬的身邊,坐在她的身邊,一隻手攬過她的後背,讓她靠着自己的胸膛,又把她身前的被子扯高些,将白色的瓷碗送到他的面前。
“趁熱喝了它。”
幻姬看着白色瓷碗裏墨綠色的湯汁,上面冒着幽綠的氣息,雖然看上去有點吓人,但聞起來的味道還是蠻清香的,讓人心神有種莫名的安定感。
“這不會是你熬的魚湯吧?”幻姬驚訝的猜測,如果是,那帝尊在她心目中可是又到了一個高度,能把清淡的魚湯煮成這樣,天地間他是第一人了,這成色,這味道,這湯汁,都透着一股子‘帝尊家獨一無二’的氣息,讓人真是看着就怕,心默不敢喝。
千離看看自己手裏的碗,又目光回到幻姬的臉上,“怎麽樣,看上去有沒有讓你很想喝?”
“……”
想到千離特地爲自己煮的,幻姬并沒有說不想喝,隻是尋了個借口打算晚點兒喝,能拖一時是一時,“我還沒起床,等會兒喝吧。”
“氣溫不高,很容易涼,現在就喝吧。”
看着濃稠的湯汁,幻姬覺得她就不該讓帝尊學做飯,老天如此公平,給了他在别的方面優勢就讓他沒有燒菜的天賦。帝尊是真的沒有燒菜的希望,果然是術業有專攻,他都攻在了如何睡覺打架毒舌不要臉上面了,顯柔情的事情和他壓根兒就沾不上邊。如果他們要在太渺虛陽境裏待很久,靠帝尊做飯顯然是做夢,她大概隻能自力更生,嘗試自己養活自己了。
幻姬從被子裏拿出手,接過千離手裏的湯碗,在香味裏聞到了一種難以下咽的感覺,偏偏這個時候,身邊的千離發出輕輕的笑聲,聽得幻姬很想将碗還給他,她沒有勇氣喝下這碗東西,他應該成爲人生首次燒菜的第一個品嘗者。
“帝尊,你先嘗。”幻姬将碗送到千離的面前。
千離笑得越發深了。
“我沒病。”
“……”
果然如此,敢吃帝尊做的東西的人,都是腦子有病的人,他自己都知道不吃,她就是傻乎乎的麽?
幻姬強調,“我也沒病。”
“呵……喝吧,不是魚湯。”
“嗯?”
千離擡手,捧着幻姬的手将碗
送到她嘴邊,“是萬年連心津津草和仁娑果,對強健你的身體極有幫助。”
幻姬看着碗裏墨綠色的糊糊,原來是靈藥,可是這裏怎麽會有連心津津草和仁娑果?難道在自己睡覺的時候,他外出去尋了?
“太渺虛陽境裏有這些?”
“嗯。偶然發現的。”
也算得他運氣好。連心津津草有手腳,能自由行走,大部分的時候生活在水中,偶爾離開水到岸上也隻是曬曬太陽,不會很久,在水底的它們跑起來飛快,稍稍不注意就會讓它們溜走,想抓住它們着實不容易。但太渺虛陽境裏面水域竟然生長了這樣的神物,而且因爲太渺虛陽境裏面從來沒有外人進來,連心津津草沒有防範意識,不曉得從哪兒走到了他們屋前的小溪流裏,溪水本來就不深,又十分清澈,從岸邊很清楚就能看到他們在水中行走。一般時候,連心津津草都是一株單獨活動,這次居然三株前後不過隔開數步在一起玩耍,千離不得不贊歎自己的人品太好。
連心津津草,因爲生活在水中,草株的身體十分柔軟,而且在水中的時候它們是透明的顔色,容在水中乍一眼很難發現它們的身影,随便躲到哪兒都能很好的藏身,若是到了岸上,便會變成綠色,讓人誤以爲它們隻是一般的青草。得天獨厚的隐藏本事讓連心津津草很少出現不長壽的情況,生存得長久,天地水三者的精華被它吸收得就好,而且由于它們身體外面是一層薄薄的膜,用來煮湯或者補身很是有效,隻要去除它們的外膜,整個草身的營養就全部釋放出來,對肉身虛弱的人來說,它們能起到複健的奇效,每一滴精華都能被人體吸去。
幻姬想,連心津津草能偶然發現,那仁娑果呢?這可是天界出名的神果,在天外天都找不到,這裏怎麽可能有這樣的神奇天果。仁娑果比連心津津草更爲難得,他的運氣是不是也太好了點。不,是她的運氣。竟然能在這樣的地方喝到連心津津草和仁娑果熬成的湯汁。
“仁娑果在哪兒找到的,能帶我去看看嗎?”幻姬問千離。
千離貌有可惜的道,“仁娑果膽子特别小,我摘了果子這麽久,地根早就枯萎成灰了。”
仁娑果,一種據說可遇不可求的神果,吃下之後,能讓修煉之人的法力迅猛增長,果食入腹後瞬間就能有病治病,沒病強體,更能瞬息間修複肉身上的任何外傷,果心能解世間千萬種劇毒。但是,仁娑果是一種膽子特别小的神物,雖然叫仁娑果,但卻不是長在果樹上,而是一根地根蔓延十裏,在地根的盡頭會長出一棵鮮紅欲滴的果子。果身越紅表明年歲越大,直到紅的發黑。若是地根受到驚吓,又或者仁娑果被人摘去,十裏地根就會枯萎成灰,那個地方将不會再有仁娑果生長出來。
“其實你不該把連心津津草和仁娑果熬在一起的。”
不是它們性不相容,而是仁娑果可以給他吃,他爲了她修爲折損非常多,吃下仁娑果,加以他的潛心修煉,損耗的修爲便能在最短的時日内恢複。
千離明白幻姬的意思,輕輕笑了,“有一就有二,快喝吧。”他相信他熬的藥比他做的魚湯更好喝點。
“但……”
幻姬的話沒說完,打住了,他的脾氣怕是怎麽勸也不會喝這碗靈藥,怪隻怪自己睡得太久,沒有在他剛回來的時候蘇醒,當時或許還能攔他一下。在星華的目光裏,幻姬不再說什麽,将連心津津草和仁娑果喝了下去。雖然糊糊的樣子不好看,但喝下去的味道還算不錯,很清香,滑滑的,軟軟的,入口就滑到了喉嚨裏。喝下去之後,幻姬手裏的碗剛被千離拿過去,她便感覺到渾身的經絡微微發熱,身體通體順暢之感像是從骨子裏散發出來,格外的舒服。
“帝尊,謝謝你。”幻姬衷心的道謝,他對她的用心,她看在眼底,感動在心底。
“言謝夠麽?”
幻姬笑,“言謝在口,感激在心。”
“然後?”
幻姬探起身子湊到千離的臉頰邊在他的臉上用力的親了一口,“夠嗎?”
“沒了?”
幻姬嬌俏的一笑,雙手捧着千離的臉,閉上眼睛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個甜蜜的吻,退開之後看着他的眼睛,輕聲而清晰的告訴他,“我好高興你能陪在我身邊。遇到你,是我最好的運氣。”最開始在佛陀天遇到他不覺得,他更像是顆唯恐避之不及的掃帚星,現在看來,虧得她當時沒有讓倆人的關系惡化到水火不容,否則這麽好的男人就錯過了。
千離嘴角帶笑的說道,“我得看看今天是不是
春天到了。”難得她說這麽親密的話,而且說得如此直白,她一直是那種什麽話都深埋心底的人,内斂的姑娘有特别的魅力,但是有時候内斂也會讓男人憋得很想鑽到她心底看看她到底是怎麽想的。
“春天到了怎麽樣?”
“有人不做惡夢開始做春meng了。”
幻姬嬌羞一笑,“哪裏有做春meng,明明什麽夢都沒有做,帝尊你總是愛誣蔑我。”
“原來你沒有,看來是我做了。”
“……”
帝尊你直接承認做春meng是不是也顯得太不要臉了。
*
通天牆外。
雖然星華派人去找河古,但他來西天要不少的日子,他們不能等到河古來了才開始找千離,通天牆的新空間裏他們實在不了解,不能讓千離和幻姬待在裏面,能争取早一天便是一天。
第二天一大早,星華和麒麟合力打開通天牆,麒麟趁着入口打開的瞬間飛了進去,隻身入了巫障橫行的通天牆,星華看着虛境通天牆破滅之後,目光一直落在通天牆原來的碎石之上,定音宏錘已經被搬回了原來的位置,其錘一直在西天的神器譜上有着非常重要非常有名的位置,西天明德幾個師兄師弟們合力将它搬來,此事倒也未爲不可,佛陀祖師座下的弟子自然個個非泛泛之輩,齊心協力能辦到的事情不在少數。可是有一個疑問則是,那麽多人,難道就沒一個人記得通天牆和定音宏錘的氣韻不合嗎?既然相克不合,用定音宏錘的時候就務必小心謹慎,怕生了什麽事端,可在使用定音宏錘定通天牆内結界時,居然還有人失手。看似緊張無意,但仔細想想卻覺得不對勁。
明德等人不曉得他們想救的人是誰嗎?一個個都非常清楚。既然清楚,爲何還出現這樣的意外。禍害娲皇宮幻姬殿下和千辰宮帝尊不是小事,他們不可能不曉得事情的嚴重性,如此兩個身份極爲尊貴的人在通天牆裏,佛陀弟子便是拼命也會扛住定音宏錘不讓它砸倒通天牆上才正常,但結果卻是……
星華的目光暗暗的瞟向地面上的明德等人,昨兒好像是九個人,怎麽今天隻有七個,還有兩個人去哪兒了?毀了佛陀的通天牆,其弟子們都很緊張,今日麒麟要進通天牆的事情他們昨天也是曉得的,居然缺兩人到場,若是他沒記錯他們的臉,兩個人長得有點相似,見到他的時候,一直非常的敬畏,看上去很老實謙卑,可他覺得看不透兩人的目光。沒有敵意,沒有恐懼,也沒有擔憂,很平靜,就是如此臨危不懼的樣子,讓他記憶很深刻。
“還有兩人去哪兒了?”星華從天空裏飛下來,走到明德的面前,問不見的兩個佛陀弟子。
“席玉和含德昨晚上吃壞了東西,倆人嘔吐了一夜,今早身體太虛弱,所有沒有趕過來。”
星華臉上不動聲色,看着明德,他倒顯得誠實,但不曉得他這番話說出來之後自己信不信呢?還是說,他信,于是沒想到另外的問題嗎。
一般人位列仙班之後,爲了讓自己無情無欲不沾惹紅塵裏的東西,極少每日按時吃飯,便是吃食也都不過仙釀瓊漿玉液仙果此類,斷斷不會晚上貪嘴,不食人間煙火是仙神者最普遍的特點。西天佛陀座下弟子難道連這樣的常識都犯,那還如何在西天待下去,身爲僧神,對自身的要求就更爲嚴格,他們能吃得嘔吐一夜,憑這樣的行事風格,他無法相信兩人是真的西天弟子。
“正好,我這裏有兩顆仙丹,專治仙身不适之症,你拿去給他們倆人服下。”
明德接過星華給的仙丹,連忙道謝,“多謝世尊賜單。”
“去吧。”
“嗯。”
明德走遠,星華轉身看着通天牆,默然無聲。麒麟你可得費些心思找到千離,别急别躁,慢慢的找,一定要争取第一回就找對他。
一炷香後,明德走來,站到星華的背後,一起等麒麟出來。
“仙丹給了他們服下了?”星華問。
“席玉和含德沒有在房間裏,聽人說,他們到西天之外的仙冊山采靈藥去了。”明德對星華的賜丹頗爲感激,心裏想着,傳言說星穹宮的世尊仁德廣善,對人溫柔謙成君子,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連隻見過一面的席玉和含德都能得到他的照顧,對那些需要幫助的人,他一定更加不吝施救。“明德一定将世尊的仙丹親手交給他們。”
星華輕輕的道:“你沒機會交給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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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尊?”
明德以爲自己聽錯了話,看着星華,不知道他爲何這樣說,好像說得席玉和含德再也不會出現一般,他們可是佛陀祖師的弟子,在西天佛陀身邊修行此等機會是僧神們求都求不來的榮幸,他們怎麽會舍棄,當年兩人爲了能成爲佛陀的弟子,付出的努力他看在眼底,記憶猶新。
“我不明白世尊的話。”
“往好了說,他們隻是受人脅迫。往差了說,你的兩位師弟恐怕已經不在世間了。”
明德驚恐的看着星華,“世尊你說什麽?”
“在你懷疑我的話之前,我建議你先好好回憶定音宏錘掉下來砸倒通天牆時的情景,或許不用我說,你都知道真相了。”
真相往往隻有一個。
席玉和含德是故意讓定音宏錘砸到通天牆上,兩人什麽都沒說,用一句‘失手’就想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得幹幹淨淨,這樣的手段還真是想得太美。
明德聽星華的話,認真回憶,定音宏錘掉下的時候,他特地想了三次,并沒有發現什麽不同。席玉和含德的在師兄弟裏面還算是不錯,但不代表他們施術就一定不會出現失手,太武斷了。
“世尊,如果你僅僅隻是因爲席玉和含德沒有來看麒麟神尊進通天牆,那我要說,你肯定誤會他們倆了。”昨晚他親自看望過他們倆人,确實不停的嘔吐,含德連膽汁都吐出來了,那種痛苦的表情裝不出來。“雖然不敢說我的修爲比世尊高,但我對師弟們還是有了解的,這一點我一定比世尊你強。席玉和含德不會是陷害帝尊和幻姬殿下之人,他們與帝尊殿下沒有任何過節,也不存在傷害了他們就會得到什麽驚世駭俗的法力,佛陀祖師雖然雲遊在外,可他們一直規規矩矩,從沒搗亂過。我非常相信他們是無辜的,也是無意的。他們倆個不會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情。”
好一會兒,星華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聽着明德說。
就在明德以爲自己維護了西天佛陀弟子恭良後,星華的聲音悠悠響起。
“本尊也相信佛陀教導出來的弟子一定有善有德,但……”
星華慢慢的擡起手,一邊道,“但若非佛陀弟子混迹在宮裏,就難說了。”
話音不落,星華指間一束金光射chu去,天空裏立即聞得兩聲嚎叫,兩個身影從藍藍的天空裏掉了下來。明德定睛一看,那不是自己先前沒有找到的席玉和含德嗎?他們怎麽會在上面。
星華目光清冷的看着腳下掉着的兩個男人,“爲何要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