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正說着,忽然千離的身影瞬閃不見,待他再看清時,千離已經到了東霆宮的宮門前,彎着腰,雙手扶着幻姬。見狀,麒麟瞬間移身跟了過去。
幻姬從腳邊撿起一隻折了翅膀的藍黃蝴蝶,還沒直起腰身,忽然看到一方白色的衣袍出現在自己的視線,雙臂被有力的抓着,好奇的擡頭,看着千離阙。
“帝尊?”
他的眼底怎麽會有擔憂被她捕捉到了孤。
“怎麽了?”
幻姬不解的看着千離,什麽怎麽了,她隻是彎腰撿一隻蝴蝶啊。幻姬将翅膀受傷的蝴蝶送到千離的眼前,“我看到她跌落我的腳邊,撿起來想幫她療傷。”
“你身體有沒有不适?”
幻姬搖頭,“沒有。”帝尊如此緊張,是在擔心她的身體?想到在神川山裏她親他時忽然的心痛,他一直沒告訴她怎麽回事,她相信他知道原委,不過可能不是什麽大事他才沒告訴她。
麒麟在一旁看着千離将幻姬扶了起來,難得認真的叮囑她。
“幻姬,如果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告訴千離,千萬不要忍着。”
“嗯。”幻姬點點頭,“我身體沒事。”想到麒麟無事忽然提醒自己注意身體,幻姬問道,“是不是神川山的異象大變了?”
麒麟笑了,他一笑,臉上的嚴肅就不見了,回到了他一貫的灑脫随意模樣,“有人今天白天光顧着跟男人跑,正事不辦,神川山的事情如果變得糟糕,她有責任。”
幻姬本就是個極有責任感的人,千離強行帶她回來已讓她覺得錯過機會可惜了,麒麟如此一說,心中不由得浮起了自責。如果她當時強烈的堅持,會不會他們就沒有回來?也許此刻,神川山的事情已解決好了。
“這不是你個人的事情嗎?”千離目光悠悠然的看着麒麟,話裏的意思很明白,本就不關他家幻姬的事情,人家好心幫忙,他倒真以爲神川山是她分内的事情嗎?
麒麟讪讪一笑,“這……”
“從明天起,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辦。”
“喂,不要這麽重色輕友吧。”
“她過去幾天做得還少?”
幻姬在旁邊輕聲道:“帝尊,我是自願的。”她并非爲了幫助麒麟上神才去神川山裏查探情況,初衷是爲了他。“定世異象的九宮圖我畫好了,明天我們同麒麟上神一道去山中吧。”聽過千離的話,她心裏輕松一些,
千離道:“住了幾日,未有好好看看,明日起,你陪我到神川山四處走走。”
呃?
帝尊,前幾天那麽好的時光沒有散步,等到神川山裏開始不安定了,你反而來了興緻,怎麽和别人就是不同呢?難道這就是尊神的風格,每每都要與别人不相同方才能顯出他是身份來。
“可是帝尊……”
現在神川山裏異象越來越多,您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嗎?
千離緩緩的轉過臉看着幻姬,“難道你不願意?”
“願意。很願意。”
看着千離轉身走進東霆宮的背影,幻姬百思不得其解,之前恨不得眨眼就離開神川山,現在她努力讓他們能早點兒離開,他反而有了要留下來遊山玩水的興趣。帝尊的心思真是難以猜測啊。
麒麟笑笑,“好好陪他。”
“神川山的事情,麒麟上神你一個人能行嗎?”
“你把九宮格的圖畫給我吧。”
“好。”
幻姬用仙術爲手中受傷的藍黃蝴蝶修複好翅膀,将她放飛,進東霆宮的房間裏将自己的定世異象九宮格圖拿了出來,展開後将每一個地方和需要特别注意之處細細說了一遍,末了,看着麒麟。
“就這些了。不過,麒麟上神,這圖能用多久我沒法保證,如果異象變幻太快,恐怕現在就不适合了。”
“行,我連夜去瞧瞧。”
幻姬感激的點點頭,“麻煩你了。”
“哈哈,何來麻煩一說。我來神川山就是爲了這件事,倒是
你,這些天爲了此事怠慢了帝尊,從明天好可得好好補償補償他。”
幻姬不滿的嘀咕,“那爲什麽不是他補償我?”她在山裏忙了九天,他在宮裏睡了九天,結果現在反而成了她冷落他,如果他有心,應該像今日白天那般陪在自己身邊吧。
“如果千離在,你敢不敢說這句話?”麒麟笑眯眯的問幻姬,“我看你在他的面前總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如果這麽委屈,想不想放棄他?”
“不是心不甘情不願。”
幻姬立即否定了麒麟的話,她覺得他這樣的說法太嚴重了,好像是帝尊逼着她和他在一起一樣,事實上,她現在一點兒不排斥和帝尊在一起,覺得跟他在一塊兒很開心,隻是她很多時候不知道該不該把這份開心表現出來。從小到大她接受的教導便是要謹記端莊穩重,如果将自己的喜怒哀樂全部表現出來,别人會覺得她像個小孩子,不能承擔大責。帝尊的心思她猜不中,也拿不準自己怎麽做他才會真的滿意,面對他時會拘謹不假,可不是委屈自己跟他在一起。
“或許我表現出來的樣子在麒麟上神你看來是小心翼翼,是在害怕帝尊。其實,不是的。我隻是想做得讓他,讓自己,讓所有人滿意。”幻姬認認真真的看着麒麟,第一次很嚴肅的問他關于對自己和千離在一起的看法,“麒麟上神你老老實實的告訴我,如果我不是女娲後人,不是娲皇宮的殿下,你覺得我足夠配得上帝尊嗎?”
“你要實話還是假話?”
幻姬内心害怕聽到實話,可她覺得自己必須聽到真正的實話。
“實話。”
麒麟的目光悄悄的投了一瞥到東霆宮的門内,咳嗽了一聲,清清嗓子,慢條斯理的道,“如果抛卻你與生俱來的身份,你隻有一個地方配得起帝尊。”
沒想到自己還有一個地方能配得上千離,幻姬笑了,比她預計的要好。
“帝尊他,喜歡美人兒。知道爲什麽這麽多年他都孤身一人嗎?就是眼界太高。一般般貌美的女子到他的眼底,都算庸脂俗粉。”
幻姬小聲的爲千離辯駁,“帝尊他才不是這麽膚淺的人呢。”
“那你就真的看錯他了。他就是!”
“除了這個,其他的,我都不夠格是不是?”雖然麒麟是拐着彎誇她長的好看,可這一點完全不能讓她高興起來,面相是生來的,她改變不了,若是這個配得上帝尊的話,那也太傷她的自尊心了。
看到幻姬頗爲受傷,麒麟思想着是不是不說了,萬一被打擊得一蹶不振,不曉得千離那小子會怎麽收拾他。可是,難道幻姬主動問他這個問題,要是不說的話,不像他的風格。就是因爲她家那隻的風格,讓他明明曉得他們相戀的事情卻抓不到什麽大八卦,這次如果不是意外遇到,他們第一次情意濃濃的外出發生了什麽事,他愣是一點都不曉得,好在運氣不錯,仙靈女族内的八卦他可是看了個清清楚楚。
“身爲情聖,教導後生一點點情愛的經驗是應該的;身爲帝尊的兄弟,幫你了解他,以便你們倆人能更好的在一起,也是應該的。隻不過,在跟你開說前,我問你一件事,你誠實不瞞的告訴我,如何?”
幻姬道:“麒麟上神請問。”
“如果有人跟你搶帝尊,你會怎麽辦?”
呃?怎麽又是這類型的問題?
幻姬想到了前幾天千離曾問她,如果某一天他不屬于她,她怎麽辦?當時她想的是他嫌棄她是個麻煩。隻是帝尊告訴她的話,她深深的記在心中,她就算是個包袱,他也不會假他人之手。他說話的表情她看的很清楚,連說話的每一個字音都好像刻在了她的心上。他說過,他不會哄人,可她覺得,他不需要特地的哄她,他偶爾說出來一句帶着強勢命令口氣的話,就足夠讓她感動得無以複加。
“把讓他給别人嗎?”麒麟問。
幻姬不可思議的看着麒麟,“你怎麽會這麽想!帝尊他不是一件物品,不是說可以讓來讓去。更何況,修爲可以渡,吃的可以分,珍寶可以贈,而自己的夫君,卻不能與人分享。我雖然以前沒有碰過情愛,可我以爲感情從來不是可被讓得到。帝尊很優秀,神女仙娥們愛慕他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良禽擇木而栖,女子擇良而愛,都是能理解的事情。她們可以喜歡帝尊,哪怕當着我的面告訴看上了帝尊都沒關系,可若想從我的身邊奪走他,必得拿出真正的本事。”
第一次,麒麟看到幻姬身上散發出來的強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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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的本事,不是她們對我用多高深的手段,而是對帝尊拿出真正能打動他的心的本事。想搶人,不是幹掉我就夠了,關鍵的是帝尊。如果他不動心她們,就算我回到天外天再不出現在三十三重天裏也沒用,五百萬年的時間還不夠她們争嗎?”
幻姬目光裏透着一股宣誓般的堅決,“當年她們沒能成功站在帝尊的身邊,而今想成爲帝後,當我幻姬隻是擺看的瓷娃娃嗎?”
這一刻,麒麟忽然笑了,不是對着幻姬,而是東霆宮的門裏。他想,他看人到底沒有千離準。或者說,千離也沒有看準幻姬。她的小心翼翼,她的不自信,她的妥協,其實就是她的感情。若是不在乎,她骨子的傲氣不輸他們任何一個尊神。是的,她不像飄蘿那樣将感情都表露出來,因爲成長的環境不同,幻姬的世界裏,很多東西都隐藏在她的心底。而她,就入她說的,精緻的瓷人隻是她的外表給人的感覺,若論強勢,待她哪日登鼎,隻怕連他都自歎不如。
“幻姬。我想,我可能想錯了一件事。”
“什麽?”
麒麟笑着轉身,沖着一臉茫然的幻姬搖搖折扇,“我們都錯了。”
我們?
幻姬道,“麒麟上神你還有事情沒有告訴我呢?”
“不需要了。”
他們都錯了!
他,千離,錯了。
修爲,可以修煉得來;成熟,可以曆練得來;地位,可以拼搏得來。而藏在心靈最深處的東西,是裝不來,也修不來的。當他們用習慣性的思維來看幻姬的時候,以爲不夠好的是她,其實錯誤的是他們自己。喜歡是放肆,而愛,則是克制。每一次美妙感情的開始,是因爲隻看到了對方的好,放肆張揚着自己,然,若是從對方的身上看到了缺點之後,是否還能那麽肆意自己的喜歡?若不能克制自己不喜的心,不去學着包容,或許再深的喜歡都不能持續多久。
幻姬她,從一開始看到的就是千離的缺點,哪怕她看到了千離的感情,也是在他的打擊中看到的,要接受他,如何是易事?從心底裏接受自己未來很長一段時光裏相處的人,這個人滿身都是缺點,而且他或許并不欣賞自己,隻是有一種喜歡的感情在。這感情,她還不曉得會保持多久,也許很長,也許說沒有就沒有。她能做的,就是在他還喜歡自己的時候,讓自己變得強大,變得值得他喜歡。她的妥協,她的小心翼翼,是因爲她覺得,兩人相處,總得有一個人是弱勢的。就像世尊和世後相處,人人都曉得世尊比世後厲害,可她看到世尊在遇到世後姐姐的事情上,總是忍讓的那一方。他不奢求帝尊像世尊那樣容服于她,那太不可能。她選擇做兩人中妥協的一個,因爲一次次的妥協下來,她發現忍讓的也沒有什麽損失。若是讓她肆無忌憚的嫌棄帝尊,那可嫌棄的地方太多了,一天一夜都說不完。
“哎……”
幻姬憤憤然叉腰,歎氣,她也想打擊帝尊啊,好歹不要每次都被他毒舌得無言以對。可,她的智商不夠用啊。
天色全部黑了下來,幻姬轉身了東霆宮,進房之後,驚訝的看着窗邊桌前正在泡茶的千離。不是眼花了吧?帝尊在泡茶?在千辰宮看他自己動手泡茶就一次,還是爲了氣她,今天他居然親自動手,難道又是想刺激她?
“帝尊?”
“過來嘗嘗我泡的茶。”
幻姬越發驚奇了,帝尊說話的口氣這麽溫和,真是難得,暴風雨前的甯靜?但是她好像沒有做什麽招惹這隻狼王的事情吧。怪她在外面跟麒麟上神說太久的話了?幻姬自以爲猜對了,走到千離的身邊,輕聲的解釋。
“帝尊,我剛跟麒麟上神說了下定世異象九宮格要注意的地方,故此耽誤了一點時間,不如,喝完茶,我陪你休息吧。”
千離指間動作不停,問道,“你累嗎?”
以爲千離要諷刺自己,幻姬連忙道,“不累不累。”
“喝完茶我陪你在宮裏四處逛逛。”
陪她?!帝尊,說反了吧。
千離端起一杯飄香的熱茶,看了看茶葉在水中化開的樣子,滿意的放到桌上,“現在燙,等會兒你喝喝看。”
“哦。”
幻姬坐到熱茶前的椅子上,覺得千離不大正常,她比較習慣對人冷冰冰不客氣的帝尊,他忽然如此友善,心生不安。
“帝尊,你沒事
吧?”幻姬猜想,難道是生病了?
千離擡頭看着幻姬,走到她的身邊,慢慢坐下去,目光一直就落在她的臉上,瞧得渾身都感覺不自在,緊張的朝旁邊挪了一絲絲。結果,某人伸手将她摟過去很多絲絲,讓她半個人都貼着他的身子。幻姬愈發覺得千離不正常了,擡手摸摸他的額頭。不燙啊。帝尊,你不要忽然就這樣,很吓人的啊。
“你想在神川山住多久?”千離問。
“我不想住多久,明天就想離開。”
千離道,“不行,來此第一回,你還什麽都沒玩,就這樣走了,可惜。”
“我不用玩什麽。在神川山裏九天,很多東西我都看過了。”唯一的遺憾就是他沒有陪在身邊。
“你看的時候我沒有陪着你,不算。”
幻姬堅定的覺得千離有問題,帝尊在沒有生病的情況下說出這樣的話,估計是對她很不滿,打算整治她了。想着他要懲罰自己,她肯定逃不過,不如問出來,死也死個明明白白。
“帝尊,你就直接告訴我,我錯在哪兒了?你說了,我好改。”
“你錯哪了?”
“我不知道啊。”知道還問他幹嘛。
千離輕輕一笑,“我也不知道。”她哪裏都沒錯,非要找,那就是錯在打動了他的心,鑽進去,他就不放她出來了。
“如果我沒錯,你怎麽會這麽對我說話?”
“和以前有分别嗎?”
“……”
帝尊,你要臉嗎?你以前那種打擊死人的風格你真的都忘記了嗎?
“帝尊你就直接告訴我你怎麽會變得這麽……柔和吧,不然,我不放心。”
“沒什麽。”千離想了想,悠悠然的道,“隻是覺得你很好。”
帝尊誇她了?
幻姬從千離的眼神裏看到他的認真,确定他不是在敷衍她或者說反語,嘴角慢慢揚起,嬌羞中輕輕的笑出聲來,探着腦袋想去親千離。還沒親上時,身體被千離用手摁住。
“茶涼了,喝一口試試。”
“噢。”
沒親到千離的幻姬隐隐的有點兒失落,他以前很喜歡她親昵他的呀。幻姬端過茶杯,聞了聞,帝尊就是帝尊,同樣的茶葉,從他手裏出來的味道就是不一樣。紅唇淺抿時,幻姬感覺到自己的耳珠被柔軟的唇瓣輕輕的含.住了。
“啊。”
杯中的熱茶随着幻姬的手抖全部撒了出來,熱茶和茶葉盡灑她的衣裙上。一隻手捂着心口,眉心緊蹙。
千離的聲音立即響起,“不要急,默靜心訣。”
幻姬緩和心口疼痛時,千離将她緊緊的擁入懷中,還以爲隻她不能親昵他,原來連他都不能碰她。如此四十九日,她豈會不發現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