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來她過的日子簡單而有規律,飯後觀雲,雲卷雲舒後,在轎中靜養,或休眠或修心,比起在娲皇宮與昭邰山是顯得冷清無趣了很多,甚至比在星穹宮都無聊許多,在那兒每天能和世後姐姐聊天說笑,偶爾還有小毛球和麒麟上神去看望她,日子輕快有趣。在雲端,每天除了看見三次食神,再不見一個活物,連海鳥都不見一隻。坐在雲端看着海面的時候,會想着帝尊忽然出現,然後告訴她,西海的事情解決好了,他們可以回去佛陀天了。但,天天都沒等到那個金色閃閃的白袍男子。
他若靠近,必是安穩阙。
不善的感覺襲來,幻姬仔細感覺是來自何方的靠近,卻發現來者的修爲實在不低,相距甚遠她能感覺到他靠近的感覺卻不知道他具體位置。幻姬故作不察,繼續慢慢的走着,仙訣卻是掐得微妙,若是有攻擊襲來,她必瞬閃避開。
說來也是奇怪,幻姬感覺到來人不善,可她等了許久,那人都沒有現身攻擊她,隻是讓她感覺到他在附近。散步到了雲端,幻姬轉身朝回走,爲了不讓人看出她已察覺,像平時一樣,飛到旁邊的雲朵上,一個人自娛自樂,目光動不動就投到水面上,殷殷期盼的目光讓不知情的人誤會她在等自己的心上人孤。
說來也真是,都半個月了,帝尊怎麽還沒有回來,底下西海的情況是有多糟糕呢?每天都是狂風巨浪,鎮海寶塔沒有找回來,西海的穩定就得耗費他的法力來維持,半月過去,也不曉得他的身體情況怎麽樣?想到帝尊的身體,幻姬蹙了眉,若是帝尊不那麽排斥她,其實她的救人之術還不錯。雖比不得娘娘那麽厲害,可女娲後人與生俱來的法力讓她在治病救人方面有着别人無可比拟的優勢。隻可惜,帝尊似乎一點兒都不想接受女子的相助。在他的心裏,被女子相救,是件很丢臉的事情嗎?
分了心的路,似乎都會短些,幻姬很快走到了白摩花轎前,心想着,進去睡覺是不可能了,明知暗處有人盯着自己,像一隻待宰的小羊羔,叫她怎麽睡的踏實。但若不進去,又有種束手就擒的感覺。正想着,拿不定主意的幻姬已沒有選擇權了。
突然出現一個身着黃華錦袍的男子擋在了幻姬的面前,看着她,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嘴角邪邪的勾着笑。
“天外天的幻姬殿下,果然名不虛傳。”
幻姬端起了姿态,一言不發的看着面前的男人,都知道她的身份了,想來對自己怕不單單隻了解一點點了吧,而且,應該也曉得她是跟着誰一起來的。如果她猜的不錯,他應該是算準了今天帝尊不會出現才來的。
“殿下覺不覺得我們很有緣?”
見幻姬不說話,男子笑了,“哈哈,看來,幻姬殿下對我的出現不是很高興。可是怎麽辦,我對能見到幻姬殿下感覺很不錯,非常的不錯。”男子一邊朝幻姬走,一邊說着,“殿下好端端的不在天外天待着,跑到西海來,而且是在這個時間裏,可不就是注定跟我要相遇麽。”在幻姬面前兩步之遠,男子站住了腳步,眼底驚豔拂過,贊歎着,“到底是娲皇宮的殿下,見多識廣,真不緊張我的出現,啊。”
“爲何要緊張?”幻姬輕輕一笑,“對一個膽小如鼠的人,我何須恐懼?”
黃華錦袍的男子被幻姬的話成功挑怒,收了臉上的笑容,“你說什麽!”敢說他膽小如鼠?他赤天龍西爵還從未被人如此評說過,這樣的評價對任何一個男人來說都極其傷自尊,她是在對他宣告她不怕死麽?
“若是膽大,爲何偏偏趁着帝尊不在來找我?”
在帝尊的面前她或許敵不過他的反應和嘴皮子功夫,但旁人,她還不會怵其三分,天外天的面子,她這個殿下折不起。
“哈哈……”
西爵忽然開心的笑了,“若是這樣一說,你倒是猜中我是誰了?”
本來幻姬還不确定是誰,聽得西爵如此一說,ba九不離十的曉得他是誰了。之前她還想着,也許未必就是他,說不定也可能是路過此地見她一人獨處特來找茬的人。
“西海颠覆對你似乎也沒有什麽好處,不如将鎮海寶塔還回去吧。”
“噢?”西爵挑眉,又走近一步看着幻姬,“如果我說不還呢?”
幻姬笑了,轉頭看着雲朵下面的西海,風浪似乎比之前更大了,海水也更加渾濁,今日想來也是等不到他回來了,像是随随便便的閑話家常般的,說道,“不還就不還吧,不過是多費帝尊兩天時日,終歸是要回到原位的
。”
西爵看着幻姬的側臉,目光順着她的視線看了下去,随即笑的得意,還以爲她真是面上看着的淡定從容呢。原來,不過是裝的好。
“怎麽,想着帝尊忽然出現來一個漂亮的英雄救美?”
西爵甚是開心的看着幻姬,“我好心的勸一句幻姬殿下你,别費那心思了,沒戲。”西爵回頭朝白摩花大轎看了看,繞着幻姬走了半個圈兒,将她全身上上下下打量了幾遍,擡起手摸摸自己的下巴,“雖然在殿下你看來,我此時來找來,是膽小怕帝尊。可我不這麽認爲,我覺得這是聰明的策略。策略,懂嗎?我的小幻姬殿下。”
說着話,西爵不懷好意的伸出手想碰幻姬的身子,被她感覺到,輕巧的躲開了,轉身面對着他,微微皺了眉頭,此人真是不自重的很。
西爵的手落了空,看着幻姬,聳了下肩膀,不以爲意,臉上邪笑更甚。
“躲?嗯,躲的好,要是你不躲,我可能還會沒什麽興趣,聰明的女子,往往更讨我的喜歡,呆頭呆腦的,叫人好生無趣。不過,殿下,我既然敢來,你就該曉得,帝尊是沒什麽可能來救你。如果我算的不錯,他現在應該在佛陀天裏救西海十四公主。”
幻姬詫異了,帝尊他回了佛陀天?
“哎,别不信,要知道,既然我曉得帝尊在西海,我不會傻得他在還來擄走你吧。”
“舞傾公主有三個月的時間,帝尊無需現在趕回去救她。”
見幻姬不信,西爵笑着不停的搖頭,似乎對幻姬很是失望的感覺。
“我說幻姬殿下,你是不是也太單純了。這擺明了就是我的調虎離山之計,你覺得我難道不知道舞傾公主有三個月的時間麽?我既然要調離帝尊,難道就不會先去佛陀天裏弄點兒事情出來?”西爵歎息着,“哎呀呀,幻姬殿下啊幻姬殿下,你還是太年輕了,我們這種人的世界,你想不透的,你呢,也就适合在天外天娲皇宮裏當當殿下,喝喝茶,賞賞花,學學佛,需要用腦的事情,不适合你。”
被帝尊鄙視就夠讓幻姬郁悶了,沒想到赤天龍在完全不了解她的情況下說她隻能賞花喝茶,幻姬的自尊心受到了打擊,倒不是不能聽到不認同自己的話,而是她覺得赤天龍根本沒有資格說自己。這樣一個禍害西海沒有安定日子的人竟然瞧不起她的智商,那感覺就像她的智商活生生的被他拉低,以前她不懂帝尊嫌棄她笨時他是什麽心理,現在她體會到了,那真就是赤luo裸的嫌棄。但,體會歸了體會,現在帝尊回了千辰宮,她隻能自保,也叫他看看,她并不是那麽沒用。
“悠閑自在的生活裏偶爾來點熱鬧也不失是件趣事。”幻姬微微的笑了,“東海的定海神針我沒看到,西海的鎮海寶塔總想見識見識。不然,來一趟三十三重天一件寶貝都沒見到,豈不可惜。”
凡間有詞,醉别西樓醒不記,春夢秋雲,聚散真容易。斜月半窗還少睡,畫屏閑展吳山翠。至今時她處,若似一場無言的别離,閑看雲端雲聚雲散,朝升暮落,分别揮袖依兮。縱是少睡少醒,他人來去無隻影。
她念着帝尊的安危,帝尊卻心系千辰宮裏舞傾公主的性命,她以爲深夜爲她采上一籃果子就是關心,卻不知道爲了她人他可以千萬裏急趕。性命攸關,他的做法自是再正确不過,若是她事先曉得,必然支持他盡快趕回去。隻,但凡感覺到自己被怠慢的委屈裏,十有八jiu皆是出在兩字上。事先!許多事,同是一件事,事先知道的人不覺有屈,事後從他人嘴裏聽得,卻是最感覺難以釋懷。
幻姬暗暗寬了自己的心,畢竟是人命一條,她何須計較帝尊的不辭而别。再者,他也算不得是不辭别過,隻是權宜了先回去救人罷了,西海的事情他既應下,就必然會再回來的。赤天龍找來,她進行自保本也是很正常不過,怎地莫名其妙有種帝尊扔下她選了舞傾公主的感覺呢,莫要忘記了她的身份。堂堂福被天下的女娲後人,她怎可依賴一個男子,這些日子還真是太放縱自己了。獨立,強大,修身,養性,才是她該時時不忘追求的東西。心寬了,幻姬便不再想着别的,專心想着如何應付好眼前的赤天龍。
“呵呵……”
聽到幻姬的話,西爵笑得有些高深,更像是一種精明,“殿下來西海,隻是爲了見識鎮海寶塔?”
“莫非這西海除了鎮海寶塔,還有什麽稀奇寶貝值得本殿下見上一見麽。”幻姬反問。
西爵笑意更深了,“若是殿下想見鎮海寶塔,也不難。”說着話,西爵很仔細的觀察幻姬的神色,心道,若是她有點兒什麽不對勁,可就别
怪他手下不留情了。現在他可是先禮後兵,要是她識趣,他也不想對這麽美的女子動手,傷了她,就不好看了。再怎麽說,也是天外天的殿下,若是真的傷她性命,估計自己倒真混不下去了。“隻是,殿下既然曉得我是誰,就該明白,我不可能将鎮海寶塔帶在身上,你若想看,敢不敢随我走上一趟?”
面對西爵的問題,幻姬回得很幹脆。
“不敢。”
“哈哈,想不到幻姬殿下的膽子這麽小,方才,也不知是誰說我膽小如鼠。原來,真正膽小如鼠的人不是我啊。”
幻姬神色平靜的看着西爵,“我當然不敢。帝尊将我安置在雲端,爲的不過就是不想我受到任何傷害。你趁着帝尊不在來找我,叫我随你走一遭,我若是跟着去了,那就不是膽小的問題,是蠢!”笑了笑,幻姬繼續道,“何況,女子膽小,又有什麽丢臉的呢。”幻姬很不心甘情願的承認自己的膽小,她哪裏膽小了,她這是智慧!智慧他懂不懂!帝尊千叮萬囑叫她顧好自己,這赤天龍之前不曉得躲在哪兒,西海那麽多的人都沒将他找着,如果自己冒冒失失的跟着去了,萬一帝尊他們找不到她,豈不是羊入虎穴,到時以她之力肯定收服不了他,必會落得一個任他宰割的下場。她自記事修煉以來就不承認女子不如男,若是爲難關頭,她不覺自己會比男人膽小,隻這赤天龍太可惡了,她不妨借着自己女兒身把他氣上一氣。有本事,他也變成女子好了。
浮雲流動,陣陣風兒吹來,雲端的風景美得清淨,與那底下的西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西爵挑眉邪笑,“殿下以爲不跟着我去還能繼續在這雲端待着?”
“你既知我是娲皇宮的殿下,必也不敢輕易傷我性命,于你看來,滅不了我的命,倒不如兩人和和氣氣的相處。但我于看來,這不失爲一個好的優勢。帝尊已出面處理西海之事,他素來不喜女人摻和他的事情,所以西海之事,我隻觀,不管。你無需擔心我會對你做什麽,對你的不管,就是我的對帝尊的信任。”她相信帝尊将來一定會把鎮海寶塔給找回來,莫名的就是信他有這樣的能力。幻姬輕輕的歎了一口氣,“西海衆多生靈都未有傷害過你,你要逃出鎮ya可用向往自由來解釋,何苦将鎮海寶塔盜走,弄得西海如此動蕩不安,平白無故生出那麽多的罪孽。”
赤天龍微微眯着眼睛看幻姬,傳聞天外天的殿下才九萬歲,沒想到想事情還有點兒腦子,既然她知道自己不會輕易傷她的性命,之後的事情倒是好說了。
“殿下既不管西海之事,那我們倒還能交給朋友。我怎麽對西海,那是我和西海多年的宿怨,與殿下無關。帝尊管,那也是他的事情,我能不能從他的手裏偷得成功,是我本事。殿下想看鎮海寶塔,沒問題,但要是想在這裏看,就不行了。”西爵走近幻姬,“我不傷你的命,但帶走你的能力,還是有的。”原來想着搶了舞傾公主去當夫人,現在他改主意了,要幻姬殿下當他新國的王後,西海颠覆,必得在舊海之上出現新的國土,到時他就在這裏的王,娶了她,自己就是娲皇宮裏女娲娘娘的女婿。想想,他都止不住内心的激動,他這是要走向人生的巅峰啊。
近距離看着幻姬,西爵又忍不住擡起手想摸她的臉,被幻姬朝後飛開避掉了,渾身的仙澤浮現,頭頂一輪圓盤般的銀陽也随之浮現出來,目光清潤的看着西爵,遠古而來的高貴典雅之氣瞬間張揚開來。俯天地的天外天殿下氣勢讓赤天龍看得怔愣了片刻,女娲後人果然與衆不同,那十四被他抓到的時候驚慌了不短的時間,看到自己拿她威脅西海龍王和龍太子的時候,表現得很是剛烈,他以爲那算得是個佳女。可不想,這幻姬殿下面對他卻是另一種态度,似冷非冷,似遠非遠,總有種隻可遠觀不可亵渎的感覺,她的血統讓她帶着與生俱來的高貴大氣,虛得讓人不覺真實。
幻姬飛開之後,周圍的天空裏忽然浮現十萬蝦兵蟹将,爲首的便是一身太子黃袍的西海龍太子邑度。
見邑度帶人來圍攻自己,西爵仰天大笑。
“哈哈,我說,邑度小孫兒,你太祖爺爺都沒有将我拿下,你就帶這麽點兒的小喽喽想抓我,是不是有點兒異想天開啊。”
邑度冷色視之,“鎮海寶塔乃我西海之物,交出來,饒你不死。”
“哈哈。”笑畢,西爵看着邑度,“小孫兒你的口氣倒是不小啊,饒我不死?哈哈,鎮海寶塔就在我的身上,有那本事的話,盡管來拿啊。”
說完,西爵飛到幻姬的面前,一身張狂之氣裏竟帶着淡淡的溫柔,“殿下,我不想對你用強,你是高貴的,聖潔的,我特别想尊重你。我若想強行帶走你,眨眼之間就走了。相信我,這些人根本保護不
了你!”說着,西爵對着幻姬慢慢的伸出手,嘴角噙着微笑,他笃信,她沒有第二個選擇。
“你當本尊是死的麽!”
忽然一聲,輕輕的,緩緩的,卻若有雷霆乍震石破天驚之感。
一道金色佛光普照雲天,白袍翩翩金澤閃閃的銀發男子從高高的天空裏緩慢的飛下來,懸浮在赤天龍的背後,目光很是冷淡的看着他。便是這人,在四百萬年前他渡劫之時闖了他的境界,若非他,自己也不得在那危機關頭驚了一把,更加不得欠西海的人情。新仇舊怨,今日一起算了甚好。
“你……”西爵驚訝的看着忽然出現的帝尊,他不是回了佛陀天嗎?怎麽……
被籠罩在佛光裏的幻姬目光一直落在帝尊的臉上,說不出爲什麽,她心裏高興極了,一種想跑過抱他的感覺瘋湧,不過,忍着!
千離聲音悠悠的問,“聽你說,有本事的話,盡管從你身上拿鎮海寶塔,對吧?”
西爵不想與赫赫戰名的帝尊對抗,瞬間一閃想擄走幻姬逃遁,卻在伸手抓她的刹那間落了空,待他再看時,白紗飄飄的幻姬已是完好無損的被帝尊抱在了懷中,兩人正深情的對視。
失了手的西爵一股惱火之氣忽然生出,忍不住罵了一句,“媽的!”打個架還帶抽空跟女人談情說愛的啊!
在外人看來她和帝尊是在深情凝視,可是在幻姬看來,她覺得帝尊是在鄙視自己。他鄙視歸鄙視,她覺得自己也沒笨到真的跟赤天龍走掉,柔聲的道,“我有安份在這裏等你回來。”
幻姬剛覺帝尊的嘴角有上揚的迹象,可也僅僅隻是一瞬間的事,眼前他的臉忽然一閃,耳畔便聽到刀劍相拼的聲音。那欲逃的赤天龍西爵被帝尊攔截,兩人戰在一起。
西爵忍不住在心底再罵一句,媽的,抱個女人來跟他打架,是多看不起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