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将軍過獎了。我聽說過林将軍在基隆和大陳兩場海戰中的戰績。實在讓人欽佩。”約亨贊歎到。
“林大人要是知道殿下對她如此關懷,一定十分高興。隻可惜在下沒有趕上大陳海戰,實在是生平憾事。”
“鄧将軍過謙了,基隆海戰鄧将軍所率揚威号擊沉都拉号,之後馳援朝鮮,震懾日本海軍不敢擅動。也是大功一件啊。”
“殿下過譽了,世昌受之有愧。”
沒錯,眼前之人就是緻遠号管帶,甲午戰争中喊出:“吾輩從軍衛國,早置生死于度外,今日之事,有死而已!”,“倭艦專恃吉野,苟沉此艦,足以奪其氣而成事”,決定撞沉吉野,緻遠号被擊沉後拒絕救援,并說“我立志殺敵報國,今死于海,義也,何求生爲!”與艦同沉的民族英雄——鄧世昌。 對于鄧世昌拒絕救援與艦同沉的壯舉,約亨實際上是有些惋惜的。海軍與其他軍種最大的區别就是成軍速度慢,人才難培養。作爲本來就人才凋零的清國海軍,優秀的指揮人才是重中之重。而甲午戰敗,大量官兵的損失更是讓清國在戰後海軍重建中困難重重。所以保存有用之軀,爲日後海軍重建出力,才更爲合适。不過約亨轉念一想,就甲午戰争後清國那副慫樣,也許反而死了更好。而且與林泰曾因爲失誤而自殺不同,鄧世昌是戰場求死,此乃大節,雖然可能活着貢獻更大,但是這一死重于泰山。也因爲這一死,才更悲壯、更發人深省。因此約亨也不打算像對林泰曾那樣說幾句規勸之語。而是直接聊到日本海軍的發展。
“剛才和琅威理閣下聊到日本和貴國之間的沖突,而且日本海軍也在積極發展期規模,未來貴國海軍壓力重重啊。尤其是日本在英國訂購的兩艘浪速級巡洋艦,可是眼前這幾艘船未來的重要對手啊。”
“這兩艘船在下也有所耳聞,浪速和高千穗,3700噸的标準排水量,航速18節,裝備2門260毫米主炮和6門150毫米副炮,的确性能超群。不過想必不是緻遠和靖遠的對手吧。”鄧世昌笑着說到。 “鄧将軍對我國軍艦有如此高的評價,我也是與有榮焉啊。的确,緻遠級可算得上是我國造船工業的結晶。性能在全球也算的上是數一數二的。”約亨自然不會說自家戰艦不好,于是也睜着眼睛說瞎話。不說自家的主力重巡艾琳級,就是去年閱艦式見到的默爾西級性能都在緻遠之上。約亨接着說到“聽說基隆海戰中濟遠、超勇、揚威三艘巡洋艦也和定鎮兩艘鐵甲艦一同編隊?”
“的确如此,不知殿下此問是有什麽問題嗎?”鄧世昌奇道。
“哦,鄧将軍或許不知,我是基爾海軍學院的畢業生。而且貴國的5艘巡洋艦的設計和我都或多或少有些關系。因此對于貴國海軍的巡洋艦使用方式有一點看法。也許有些失禮,不過還是不吐不快啊,請鄧将軍見諒。”
“不敢,請殿下明言,在下洗耳恭聽。”鄧世昌立刻施禮道。
“濟遠的設計可以說我是全程參與的,而緻遠的原型我國海軍艾琳級的設計我也曾經提過意見。都是按照當時英國海軍的标準盡可能提升航速以達到當時的先進水平。因此濟遠号17節,而緻遠和經遠兩級都是17.5節,絕對是現在巡洋艦中的頂尖航速。把她們困在航速較慢的主力艦身邊有些過于浪費他們的航速優勢了,而且速度優勢可以帶來位置優勢,而且有航速優勢,選擇交戰或者撤出的時機都更有主動權。與貴國的定鎮二艦不同,貴國的巡洋艦都是側向迎敵時能發揮最大的火力,因此留在主力艦身邊也同樣不能發揮全部火力。而且軍艦都是造價昂貴周期長久的技術裝備,因此擊傷不如擊沉,獅子搏兔亦用全力,如果能讓高航速的艦艇編成一隊,然後圍攻數量更少的低速艦艇,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才能更好的發揮巡洋艦的優勢。這是一點淺見,鄧将軍見笑了。”…
其實前面約亨說的都是廢話,到了甲午時期航速優勢根本不在北洋水師這邊,後半段才是重點,如果巡洋艦能夠脫離主力編隊,然後和坪井航三的第一遊擊隊死磕,集中火力幹掉一兩艘船,那麽就算戰敗,情況也好得多,而因爲北洋水師旗艦被擊傷後,指揮陷入混亂,各艦各自爲戰,在難以形成合力的北洋水師艦隊面前,日艦往往傷而不沉,最終在整體戰績上赢得了勝利。而之所以和鄧世昌說,是因爲和琅威理說那個英國佬絕對不會鳥自己的,而鄧世昌作爲未來北洋水師巡洋艦指揮官中資格最老的一位,就算因爲級别不夠無法影響北洋水師的決策,那麽戰時在旗艦失去指揮能力後,叫上其他巡洋艦一起作戰可能性還是蠻高的。
“殿下所言甚是,在下受教,隻不過在下位卑職小,此等軍機大事恐怕……”鄧世昌爲難道。
“無妨,我也隻是随便說說,鄧将軍不必爲難。”約亨打個哈哈,然後說:“鄧将軍回國後,替我向林将軍問候一聲,在此謝過。”
“殿下多禮了,在下一定将話帶到,林大人一定會十分高興。”
又客套了一番,兩人告别。
下午1點,艦隊起錨,下午2點,港内的德國艦隊鳴響禮炮,4艘巡洋艦和3艘魚雷艇以縱隊隊形駛離斯德丁,踏上回國的航程。
經李鴻章及當時第四任駐德公使洪鈞的安排,中國使館官員餘思诒随艦隊一起回國,負責航行沿途的照料等事,以示慎重。這位江蘇武進籍的官員,在這次漫漫五萬裏長途中記錄下了寶貴的日記,保留了當時艦隊生活的實況記載。
書中記載,整個航程中,琅威理時刻不忘艦隊訓練。“終日變陣必數次,或直距數十百碼,或橫距數十百碼,或斜距數十百碼,時或操火險,時或操水險,時或作備攻狀,或作攻敵計。皆懸旗傳令,莫不踴躍奮發,毫無錯雜張皇景狀,不特各船将士如臂使指,抑且同陣各船亦如心使臂焉”。以2月13日這天爲例,上午各艦開始例行的操練,中午練習站炮位,午後琅威理從靖遠發旗号命令艦隊改單雁行陣,随即傳令各艦打慢車航行,即刻又命令開快車,随後傳令艦隊改列爲波紋陣,同時用旗語要求各艦報告每小時燃煤的消耗量,之後又不斷詢問輪機存汽多少,至下午5時晚餐時間快到之前,琅威理又傳令各艦進行戰備演習,提升搬運炮彈。訓練過程中,哪艘軍艦隊型不齊,或者反應稍微遲緩,琅威理必定用旗語嚴厲批評。
當艦隊到達地中海和大西洋的咽喉——直布羅陀港時,一群衣衫褴褛,身無分文滞留此地的華工終日在港邊觀望,期盼遇到自己國家的船隻,可以搭乘回到萬裏之外的家鄉。每日望眼欲穿,已對前途沒有太大希望的他們,見到一隊飄揚着龍旗的軍艦在緩緩進港,面對袖口上繡有龍紋的祖國海軍軍官“哀泣求援手”。依據海軍制度,軍艦不得私自搭載平民,更何況琅威理治軍嚴謹,管理嚴苛。正當各艦管帶看着這群處境悲慘的同胞一籌莫展之際,鄧世昌挺身而出,冒着受軍紀處分的風險,接納這些華工上艦,“允帶八人回國,命下午來船幫同作工”。
當然約亨看到這本日記的内容,也是很多年以後了。
1888年5月10日,7艘艦艇汽笛長鳴駛入台灣海峽,下午5時30分到達金門島附近,島上炮台鳴放禮炮緻敬,此時各艦上的官兵已經依稀能夠看見廈門岸邊的壯觀場景,以2艘定遠級鐵甲艦爲首的北洋水師各主力艦,以及南洋水師的琛航号炮艦,都以全艦飾的盛裝在等待歡迎歸航艦隊,7艘軍艦在此與北洋水師艦隊進行了編隊,正式加入北洋水師序列。
至此,北洋水師共有定遠級鐵甲艦2艘,緻遠級巡洋艦2艘,經遠級巡洋艦2艘,濟遠級巡洋艦1艘,超勇級巡洋艦2艘,威遠級炮艦2艘,登瀛洲級炮艦1艘,海鏡級炮艦1艘,共13艘千噸級以上軍艦,總噸位超過3.7萬噸,僅北洋一支艦隊就遠勝日本全國海軍實力。這支龐大的艦隊是當之無愧的亞洲第一。而這個榮耀将隻能伴随她短短6年就要拱手相讓。
注1:1887年鄧世昌是挂營務處副将銜,雖然用當時的清軍武官官職和現在的軍銜去挂鈎比較困難,不過硬要算也能算是一個少将,雖然作爲一艘軍艦的管帶,在當時歐洲海軍體系裏也就是個上校軍銜。而且按照中國人的習俗,即使是低級武官也能喊将軍,所以這裏喊鄧世昌叫将軍也是可以的。
注2:其實這個人原本是英國使館的人員,這裏安排成德國使館人員了。
注3:這裏是故意不提世界排名的,因爲關于北洋水師的世界排名說法很多,但是實際上都是有問題的,因爲衡量海軍排名都是以國家爲标準的,單純的給某支艦隊進行排名顯然是不可能的。清國海軍在1884年是以千噸級軍艦總噸位45120噸排名世界第10的。而當時日本是以19936噸排名第13。而所謂的1890年北洋水師世界第6的說法是不對的,而清國海軍世界第6的說法則是計算艦艇總數的,當時清國海軍艦艇總數97艘,是世界第6,但是如果算總噸位,當時清國是97艘艦艇總噸位78190噸,世界第10。日本則是以30艘艦艇總噸位44635噸排名第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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