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在黑暗歡快的跳躍着,不停的舔-舐着鍋底。
“這麽說,地震之前就有一批次的人出發了?”羅遠問道。
“是啊,原本是要裝貨的,不過這次地震的預兆非常明顯,就臨時改變了主意!”一個中年男人摟着自己的女兒,輕聲說道,臉上滿是劫後餘生的心悸和慶幸。
他懷中的小孩,看上去才三四歲左右,此時已耐不住困意,進入了睡眠,看着她緊皺的眉頭和時而緊繃的身體,似乎夢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
羅遠移開目光,繼續問道:“你知道這次漠土城逃離了多少人?”
“不是很清楚,當時非常混亂,又加上時間緊急,火車超載嚴重,上車也許有兩萬,也可能有三萬。”中年男子沉默了一會,說道。他叫崔衛川,地震前,是一個政府基層工作人員,當時遷徙的時候,幾乎所有的公務人員都出動,維持秩序,因此對情況有些了解。
這次獲救的幸存者包括小孩外共有九人,所幸除了一人運氣不好左臂被坍塌下來的岩石截斷外,其他人并沒有受傷。
受傷的那個幸存者,被羅遠用意志草草的治療了一下,已經止血,但那條左臂已無法再長出來了。
“湯來了,大家喝先口湯吧。”這時黃佳慧打斷他們的話題,和幾個女人一起,給每人邊上都放了一碗濃湯,湯口雪白,散發一股沁人的濃香。
“謝謝!”
“謝謝!”
……
幾個幸存者一臉的感激,喝完湯後,他們灰敗的臉色迅速浮現出一絲潮紅,精神也好了不少。
羅遠和他們又接着聊了一陣後,便分了兩頂帳篷給他們,讓他們好好休息。
……
深夜裏,羅遠躺在帳篷裏,睜着眼睛,愣愣的發呆。
通過他們話中的了解,情況比想象中要好,考慮到火車是晚上八點出發的,而地震來臨是在淩晨四點,将近八個小時的路程,足以脫離地震的影響。
這意味着至少有五分之一的人,逃離了這次的劫難。這些人中包括所有的學生,研究員,工程師,還有一部分維持秩序的軍人。
這讓羅遠等人微微松了口氣,至少死亡的人員中并不包括鍾楚強和鄧超,但霍東、曹琳以及莫雯雯,還是生死不知,讓羅遠有些敬佩的是,宋市長和絕大部分公務人員,并沒有選擇離開,而是堅守陣地,迎接地震的來臨。
“你說,要是我們當時不離開的話,是不是也死了?”旁邊的黃佳慧突然問道。
羅遠沉默了一會,說道:“不要胡思亂想了,早點睡吧!”
“可是睡不着,眼睛一閉,那些以前熟悉的人的樣貌似乎還清晰的在我腦裏,如今卻成爲了屍體,還有霍東,還有曹琳,也不知道如今怎麽樣了?”黃佳慧情緒脆弱的說道,說道最後,聲音漸漸有些哽咽。
羅遠歎了口氣說道:“這就是末世啊,我們不是一直都這麽走過來的嗎!”
“可是……這裏是重建區。”黃佳慧軟弱的說道。
“也許曾經是,但如今不是了,這裏已經淪陷!”羅遠臉色沉重的說道:“早點睡吧,明天我們還要早起。”
………………
蒼茫的草原上,劇烈騷動,無數的變異獸狼奔豚突,不一時,兩頭龐大的巨獸,漸漸出現在地平線上,快速的朝這邊走來。
距離再次出發,已經有四天了。
因爲多了幾個幸存者,其中還有傷員和小孩,一路速度被拖累不少,不過即便是緊趕慢趕,也已經快抵達目的地了。
根據地圖的顯示,還有差不多半天,也就是到傍晚之前便能趕到希望市。
到了這裏後,漠土城那邊的地震的影響已經微乎其微,四周絲毫看不到被破壞的痕迹。
遠處大量的工程車輛和重卡,如一條長龍一般在草原上肆意的奔馳,揚起一片片沙塵,久久不散,旁邊的工地上幾個巨大的龍門吊高高的聳立,下方密密麻麻的施工人員,幾乎如螞蟻一般,在地面蠕動,人數何止上萬。
而這樣的工地一字的排開,延伸到無盡的遠處,僅是目光所及,就不下七八個。
幾個巨型的堡壘,已經打完了地基,正在搭建上層建築,顯然大撤離的重建區,将在這裏重新建立了防禦。
還未等羅遠靠近,一輛軍車就迅速的朝這邊駛來,在距離巨獸五六十米的遠處,停了下來,臉色緊張的拿出電喇叭喊道。
“同志,這裏軍事重地,拒絕接近,請往遠處走。”
這樣的龐大的巨獸,即便是在戰場上也非常少見,能坐在這上面的,絕不是一般人,不過他們也不得不爲,這裏是施工現場,大多數都是隻經過幾次軍事訓練的普通人,要是任其靠近,恐怕會引起劇烈的騷動和恐懼,一旦出了事故,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
“我是剛從漠土城遷徙過來的人,不了解情況,這位同志,麻煩你帶個路。”坐着上面說話顯然不太尊重,羅遠迅速的跳了下來,走了過去。
“你們是從漠土城來的?”見羅遠走來,軍官臉色好了不少,好奇道:“聽說那裏是震中附近,整個漠土城都震坍了。”
“情況遠比你想象的嚴重,實在一言難盡,對了,這兩天是不是有一批從漠土城過來的人遷徙到這裏。”羅遠不願多說,轉而打探消息。
“這我就不清楚了,你隻能到希望市了解一下情況。”軍官說道:“你們的兩頭戰獸,會影響到施工人員,隻能繞路,你們跟我來吧。”
軍車在前面帶路,兩頭巨獸快步跟随。
兩頭巨獸高達十餘米的體型,決定了讓它們即便隻是走路,速度也絲毫不慢于前方的軍車。
一路遠遠的繞開工地,軍車停了下來,之前的軍官探出頭,熱情的指路道:“從這裏過去走個兩百多公裏,就能看到希望市了。”
一行人告别後,朝着軍官指着的方向行進。
……
“最近這太陽太毒辣了,我的皮膚都脫皮了。”
進入這裏後,衆人原本陰霾的心情顯然放松了不少。
王霞光搓揉着手背的皮膚,抱怨道,不止是她手背,她的臉上也是斑斑駁駁,到處都是脫落的死皮,看上去異常吓人。
其他人也好不了多少,地震後,天色終于放晴,一連幾天都是晴天,剛從暗無天日的避難所出來,刹一見到陽光後,一開始衆人還是心中雀躍,然而這種好心情,很快就如陽光下的冰雪消散的無影無蹤。
太陽異常毒辣,僅僅幾天的時間,就讓衆人皮膚曬出了死皮。
“是不是我們在避難所待得太久了,很長時間不曬陽光的緣故?”黃佳慧問道,她看了羅遠和陳嘉怡兩人一眼,一臉羨慕嫉妒,其他人皮膚都面目全非,隻有這兩個人,卻絲毫沒有變化。
羅遠自然是因爲體質強大,不懼陽光的紫外線。而陳嘉怡則是寄生苔的緣故,她在這種壞境下竟如魚得水,比剛出來時,都精神了幾分,看上去神采奕奕,容光煥發。
面對黃佳慧異樣的目光,羅遠老神在在,臉上絲毫的異樣,而臉嫩的陳嘉怡則有些坐立不安了,如受驚的小兔似的,她迅速的縮回頭頂的苔藓,微紅着臉解釋道:“是現在陽光變大了,不是長時間不曬太陽的緣故。”
“可是也沒感覺多熱啊,比那時雷暴後那段時間,差點遠了。”趙雅麗也加入話題,女人對于皮膚有關的問題,總有說不完的話題。
“這是我身上的苔藓告訴我的,我也不是很清楚。”陳嘉怡怯生生的說道。
“應該是紫外線太烈的緣故。”這時張武突然說道,這段時間的同行,他心态已經放開了不少:“末世前我當過一段時間驢友,全國各地到處亂跑,也去過青藏,那裏溫度并不高,就是紫外線太猛,待了一段時間,脫了好幾層皮。”
羅遠聽的眉頭微皺,這裏可不是什麽高原,空氣稀薄,這裏是塔裏木盆地,特别是海平面上升後,這裏的海拔不超過1000米,而且如今植物繁盛,生物大爆發,空氣的濃度也遠高于末世前。
他擡頭看向天空,自從末世後,天空就變得碧藍透徹,恍如一顆完美的藍寶石,然而如今,天空似乎變得有些幽深發黑,哪怕是白天也能隐約看到點點的星辰,這樣的景象,讓人不寒而栗。
事實上,遠在蟲潮開始之前,羅遠就已經微微的感覺到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原本熟悉的壞境似乎漸漸的發生着變化,雖然每一天的變化都非常微弱,幾不可查,但始終堅定不移的發生着逆轉。
或許,蟲潮甚至之前的大地震,也和這種變化脫離不了關系。
這樣明顯的變化,重建區上層不可能不知道,卻一直密之不宣,連漠土城的宋市長似乎也不怎麽知情,唯一的答案,可能是變化的後果遠比想象中的棘手。
……
一路緊趕慢趕,到了下午三點,一座宏偉的恍若戰争堡壘的城市已經遙遙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