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長安郡,劉備攜諸葛亮優先調研絕聖門正在籌建的長安監學。
長安監學外貌平淡無奇,甚至有些簡陋。這是因爲長安監學籌辦時間尚短,後續撥款和校區建設工程隊都還沒有正式到位。雍州州盟和雍州刺史前段時間征收官民房屋,才勉強挂起長安監學的匾額。但是,水不在深,有龍則靈,寒酸簡陋的長安監學卻令劉備大吃一驚。
教育之貴,不在教育本身,而在教育内容或者說教育目的。
讀四書五經是教育,學騎馬射箭也是教育;坑蒙拐騙偷是教育,仁義禮智信也是教育。有體系有目的地批量培養自家需要的人才,才是成功的教育。
教育目的,慣來看破不說破。
例如儒家倡導的仁義禮智信,你若以字面意義爲标準,學的再透徹,也别想晉身儒家典範。仔細瞧瞧那些知名的儒家典範,無論孔丘、孟轲、荀況、公羊高、谷梁俶、左丘明,還是董仲舒、劉歆、楊雄、王充、鄭玄,如果以仁義禮智信字面意義苛刻細究,他們都有這樣那樣的問題。真正令他們成名的,真正令儒學獨尊九州的,還是藏在字面意義之下那些大家看破卻不說破的真意。
參悟教育目的,絕不要迷信字面宣傳口号。
精研教育内容,很多東西才能緩緩浮出水面。
長安監學假借儒家六藝名義設置六課,曰禮,曰樂,曰射,曰禦,曰書,曰數。禮樂射禦書數,這是君子六藝,乍聽起來,長安監學仿佛非常傳統。其實根本不是那回事兒,就内容而言,樂課區别較小,都是在講音樂情操;射課區别也小,都是在講強身健體,無非如今有了長生種子體系罷了。
書課和數課,區别就大了,書課貌似在講讀傳統經典,其實緻力于句讀之學,絕不深究儒學名言名句的内在邏輯鏈;數課貌似在講解術數,深度卻能諸葛亮無奈感慨自己原來是文盲。
禮課和禦課,差距大到已經不能說區别了,它和儒家所謂的禮、禦,根本是毫不相關的兩回事兒。禮課被魏東生扭曲成了思想政治課,傳播絕聖門的價值觀;禦課也被魏東生扭曲成了社會科學和自然科學,傳播絕聖門的科學成就。
長安監學五年制,前兩年綜合學習補全基礎,後三年精研專業。前兩年到後三年的升學考試,樂課占比20分,射課占比80分,禮課占比100分,書課占比100分,數課占比200分,禦課占比300分。各科的分數比例,明确表示了絕聖門的主觀傾向。當然,音樂天賦者和搏鬥天賦者也不必沮喪。監學升學考試隻是類似現實世界高考的學生大分流,擅長音樂者和精通長生種子體系超自然力量者,以及其它特長者,都會送往與之對應的專業監學深造。
簡單翻了翻長安監學的教學内容,劉備和諸葛亮不禁面面相觑:與三十年前相比,絕聖門更加激進了!
劉備歎氣,随手丢掉手中的課本。
這些課本,劉備都看不下去。歸根結底,劉備相信的還是少年美好記憶中的察舉制,即使改良也隻接受有限改良。劉備無法接受司馬晉國越來越完善的九品中正制,更無法接受絕聖門大力推行的監學制度。
這是價值觀念的沖突。
舊思想越根深蒂固,劉備等長生者就越難接受新思想。
豈止劉備呢!
哪怕聰明絕世如諸葛亮,他也下意識地厭惡監學制度。事實上,絕大多數長生者都困在根深蒂固的幼年,他們習慣性地居高臨下俯視社會變革。即使四肢比青年時期更加健康有力,他們對新思想新技術的接受能力也仿佛眼瞎耳聾的耄耋老翁。
非長生者的遺憾在于壽命短暫,常常出身未捷身先死,無奈奢望再活五百年。
可真的有機會再活五百年了,長生者卻往往自我囚禁在根深蒂固的舊思想囚籠,總是下意識地想以五百年前的思維解決五百年後的問題。曆史一直在螺旋向前發展,你若停滞不前,無論當年如何聰明絕世,也将慢慢成爲急需移除的舊勢力。
魏東生已經意識到這些問題。
甚至,絕聖門複現現實世界科技樹的速度之所以比較慢,便是因爲除了需要融合長生種子體系的因素,魏東生需要耗費大量精力思考如何破除絕聖門長生者門徒腦海中的根深蒂固的舊思想。
回到諸葛亮例子。
新舊思想,向來是複雜問題。
新和舊是相對的,絕不能由時間早晚簡單裁定。譬如司馬晉國發展的長生者九品中正制,它比魏東生在大别山山脈試運行監學制度時間晚,也比曹操、劉備的人才制度時間晚。但是,我們能夠因爲長生者九品中正制出現最晚,就說它是最先進的制度嗎?
談起新舊思想,就是短時間内無法厘清誰對誰錯的意識形态鬥争。
反倒是不涉及或者說涉及較少的自然科學發展,隻要刻意控制其輻射範圍,比較容易被長生者接受。好似長安監學的課本,禮課、書課、禦課(社會科學)等科目的課本,諸葛亮下意識地便以批判态度閱讀,一邊讀一邊抨擊說這不對那不對;而自然科學方面的内容,諸葛亮才能平心靜氣地從容閱覽。
離開長安監學時,諸葛亮帶走禦課、數課的數冊課本回家研究。數學方面的線性數學、空間數學、分析數學,自然科學方面的流體力學、光學、電學、聲學、血液循環理論、大氣壓理論、天文望遠鏡、月球表面地形圖,等等,這些新發現頓時令諸葛亮大開眼界。
特别是天文望遠鏡的宇宙觀測,甚至激烈動搖了諸葛亮的世界觀。
原來月球是這樣的。
原來星空是這樣的。
原來世界是這樣的。
但是,這些都是真的嗎?
諸葛亮夜裏仰望星空,喃喃自語:“耳聽爲虛,眼見爲實。我明日就去買一台天文望遠鏡,親自實驗驗證。”
魏東生躲在廬江郡大别山山脈時,精力耗費在培養第一批學生種子。受限于大别山山脈的政治環境和經濟環境,許多科技樹複現工作,當時都處于絕密狀态。孫權、劉備、司馬懿等枭雄,一則目光聚焦于更加簡單粗暴的長生種子體系,二則他們沒有科技加速發展的概念,哪怕魏東生一度祭出了鳥嘴铳利器(火繩槍),他們也想當然地把它視作某名能工巧匠的傑出作品。
劉備和諸葛亮都不懂科技樹的力量,又受限于根深蒂固的舊思想囚牢,他們躲在仇池這些年,根本不願意耗費心思搜集那些與長生種子體系無關的情報。于是,劉備和諸葛亮逆水行舟,漸漸開始落伍。如今,天文望遠鏡問世都快十年了,諸葛亮才遲遲感受到它的力量。
越是諸葛亮這樣的傑出豪傑,世界觀越頑固。
何謂仁,何謂義,何謂德……
這些泛而泛之的讨論,根本無法動搖諸葛亮的世界觀。哪怕魏東生驟然祭出現實世界知名的傳世着作,諸葛亮也大概率不以爲然。例如資本主義和共産主義方面的着作,諸葛亮沒有相關的時代印象,如何深入了解這種形式那種形式的鬥争呢?工業時代的仁義概念,無法空口說服封建時代的諸葛亮。
想粉碎諸葛亮的世界觀,必須在關鍵點重拳出擊,才有機會說服他積極重構世界觀。
天文望遠鏡的星空畫面,此時恰好起到了這關鍵作用。天文望遠鏡衍生的宇宙星空新形象,無情粉碎了諸葛亮對宇宙星空的舊印象,逼迫諸葛亮謙卑地仰望宇宙星空,努力學習新知識體系。
不知不覺間,劉備和諸葛亮被迫改變最初的目标。
爲了驗證月面輪廓,劉備和諸葛亮不得不耗費巨資購買一台天文望遠鏡;爲了确認天文望遠鏡并非騙術幻術,劉備和諸葛亮又從零開始補習光學基礎,仿佛回到少年求學時代。
研究光學和天文望遠鏡時,又少不了涉及數學和相關制造工藝。如此一點一滴地延伸,劉備和諸葛亮了解的越多,越震撼絕聖門的積累。回頭再欣賞絕聖門的成就,劉備和諸葛亮下意識地少了居高臨下的俯視心态,多了許多先前沒有的敬畏。
雍州到豫州,再到冀州。
穿過魏郡抵達襄國郡,驟然繁華起來,到處都是熙熙攘攘的人流;再穿過常山郡抵達保幽郡,繁華更勝襄國郡數倍,且居民經濟水平大幅度提高,與衣食住行都窘迫不堪的關中郡縣簡直處于兩個世界。作爲一名舊時代帝王,劉備很快意識到其中蘊含的力量:“區區四十餘年經營,冀北竟成了比兩漢京畿還要奢華的福地。據說,監學制度已在北方推行多年,冀北這些年竟然富而不亂如此,莫非監學也有可取之處?”
可惜,劉備已經沒有時間仔細調研保幽郡詳情。
此時已是251年底,絕聖門漸漸在關中站穩腳步,但也有很多不足之處。魏東生準備攜數名高等級長生者親自走訪雍州,順便利用其10級長生者的超自然力量野蠻砸開一些頑固世族的塢堡。魏東生行至保幽郡,索性就地接見劉備,展開關于仇池獻土歸降的會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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