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些不成氣候的小賊,以及沒能在曆史留下濃筆紀錄的亂世軍閥,魏東生就沒有甚麽印象了。譬如荊州這一道青色龍氣,魏東生絞盡腦汁都想不起來究竟是誰在應命。相關記憶無法助益分析,魏東生隻能根據現狀分析這一道青色龍氣:“青色龍氣福運淺薄,最多有兩年命數,極大概率又是趙廞、齊萬年之徒。”
劉備贊同魏東生的分析,歎息說:“是啊,這道龍氣很難有甚成就。”
劉備忽又話鋒一轉:“不過,我必須去一趟。”
魏東生訝然望向劉備。
劉備簡單解釋說:“我隐隐約約有些感應,這道龍氣似乎與我有些關系。”
魏東生更加驚奇:“咦?”
劉備:“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我準備親自去一趟。”
魏東生:“我和你一起吧。作爲豫荊徐揚司兖六州第一家亂世蛟龍,我也非常好奇他的境遇。”
劉備沒有拒絕魏東生的善意,暢笑說:“有你這位7級長生者同行,途中就可不必擔心靖南營的追殺了。”
司馬懿慣來謹慎行事,勝率五五開的戰鬥,司馬懿能不打就不打;除非勝率高到八二開,司馬懿才會主動出擊。一則長生種子體系擴張速度迅猛,各州各郡需要耗時耗力建設具有長生者特色的新型社會關系;二則劉備、孫權的長生者部屬皆是當世豪傑,幾乎沒有辦法設計剿殺;三則,晉失北方天命的陰影揮之不散,雍、秦、梁、益等州相繼禍亂,司馬懿一直不敢徹底撕破臉。
官面上,司馬懿對漢吳餘孽和絕聖門内門門徒采取忽視策略,仿佛現實世界的關鍵詞屏蔽,諸事能不提及就不提及。而在公衆輿論背後,司馬懿卻又從舞陽營抽離一部分忠誠可靠的長生者組建了靖南營,專職靖除荊、揚等州的餘孽禍害,爲晉室十餘年後偏安江南掃清障礙。
時至303年,長生種子總數目快速漲到803枚之巨,其中虎豹營、舞陽營、靖南營等聚攏晉室旗下的長生者總數在450人到500人之間。這指數幂函數,基數越大,絕對增幅就越令人恐怖。九年前的294年,人類長生者總數不足四百名,而現在效忠司馬懿的長生者就無限接近五百名,晉室的實力可想而知。司馬懿分出十分之一力量,就能對漢吳餘孽形成數量優勢。
所幸,絕聖門還有魏東生。
魏東生于296年升到8級,次年便對外宣布他已進階7級長生者。此刻環顧九州人類長生者群體,已知的7級長生者僅僅隻有司馬懿和魏東生(僞裝)兩人,可謂是絕對意義上的強者。司馬懿之所以不敢公開宣布絕聖門内門爲非法組織,亦是畏懼7級長生者強悍的機動作戰能力。
劉備在5級門檻一停就是許多年,他同樣清醒明白能夠突破5級約束進階7級長生者的價值,所以這些年竭盡所能結好魏東生。不必擔心靖南營追殺,也是劉備的實話。因爲存在某些隐性條件限制,晉室至今隻有司馬懿一名7級長生者和司馬師、司馬昭兩名6級長生者,連司馬炎都郁悶停滞在5級,何況其它長生者?除非出動司馬師或司馬昭,否則靖南營的精英最多也就是5級長生者罷了。劉備獨自行動,靖南營或許可以拼數量優勢圍剿他,但有了魏東生同行,靖南營誰敢露面?
魏東生攜劉備離開雲夢澤,沿途果然風平浪靜。
漢水直通襄陽郡,轉眼即到。到了襄陽郡,魏東生發現青色龍氣可以進一步縮小到山都縣方向:“我們直接去山都縣?”
劉備卻眯起了眼睛:“應命者正往新城郡方向移動。”
魏東生啞然驚奇:“你能看到應命者的移動方向?”
劉備說:“門主等級比我高,觀望龍氣時理該看出更多細節。眼下之所以有些異常,恐怕是因爲應命者與我,或者說應命者的龍氣與漢室龍氣有些關聯,仿佛漢家龍氣通過應命者死灰複燃。通過這一絲龍氣聯系,我才能看到應命者正在往新城郡方向移動。”
魏東生若有所思。
聯想到五胡十六國亂象,魏東生猜測說:“莫非應命者爲漢家宗室,或者應命者的國号爲漢?”
劉備:“或許吧。”
魏東生和劉備繞過山都縣,徑自趕赴新城郡。數日之後,魏東生再觀望青色龍氣,發現事實果如劉備所說,青色龍氣已經由襄陽郡移動到新城郡。如果孫吳餘孽和晉家黨羽沒有劉備這樣的特殊感應,他們尋找應命者的進度肯定遠遠落在魏東生後面。
抵達新城郡,魏東生觀望青色龍氣時依然隻能分辨大概方向,勉強推測應命者此時在沶鄉縣還是在房陵縣。而劉備的特殊感應卻能進一步精确,他領着魏東生翻山越嶺,駭然找到一名匆匆忙忙趕路的行人:“他就是青色龍氣的應命之人。”
魏東生循聲望去,隻見行人衣衫褴褛,竟毫無半點蛟龍氣質。魏東生姑且相信劉備的特殊感應:“此人灰頭土臉,疑似逃亡荊山避難,簡直沒有半點兒英雄氣概。我們站在這裏看不出來甚麽細節,不如攔住他敞開說話吧。”
覺察應命者逃亡荊山的懦弱心思,劉備也露出一絲失望神色。
劉備旋即贊同魏東生的提議:“好。”
長生者有超自然力量可用,魏東生和劉備遂無視山石之險,運起輕功撲向應命者。行人瞧見魏東生和劉備的身影,臉色猛然大變,下意識地想掉頭就跑。但理智及時否決了他的下意識地動作,行人勉強裝出長生者偶遇時應該有的客氣。
奔至一定距離,魏東生遲遲感應到長生者的氣息,原來這名行人竟是一名3級長生者。
長生者之間的交流更簡單,行人覺察到環繞劉備的5級長生者氣息和魏東生那從未見過的7級長生者氣息,頓時變得乖巧謙卑。行人進階長生者多年,深刻明白3級長生者和5級長生者之間的鴻溝差距,如果劉備有惡意,他想逃都逃不了。行人隻能以不變應萬變,僞裝成偶遇情形:“敢問……”
劉備特别擅長此類交流,笑呵呵安撫行人的緊張情緒,并自我介紹說:“我姓劉名備,字玄德,原季漢章武皇帝。”
劉備等漢國餘孽,把西漢稱爲先漢,把東漢稱爲後漢,把劉備的漢國稱爲季漢,特别強調三者之間的繼承關系。又因爲劉備長生不老活到今日,現實世界曆史裏的漢昭烈皇帝稱号自然極不恰當,世人遂以章武年号尊稱劉備爲章武皇帝。季漢章武皇帝,此即本世界百姓對劉備的常規稱呼。
行人猛地瞪圓了眼珠:“你……你是章武皇帝?”
劉備含笑承認。
行人又驚又喜:“你果然沒有死!”
劉備笑說:“我好歹也是5級長生者,又有諸葛孔明、趙子龍等文武勳臣保衛。司馬懿想殺我,哪是容易的事兒。”
行人顯然比較尊敬劉備,歎息說:“百姓昔年不懂陛下的苦心,因爲天命移情就怒罵陛下怎樣無惡不作。直至到了今日,荊益百姓親自感受晉漢兩國區别,才漸漸泛起後悔情緒。天命移情,唉,奈何天命移情啊!越是明白天命之可怕,我們越能理解陛下爲季漢續命十七年的偉大。”
劉備不愧是白手起家的典型豪傑,社交手段熟稔到魏東生都自歎不如。短短片刻交流,劉備就快速取得行人的信任,令行人掏心掏肺主動坦白一切。
行人果然是青色龍氣的應命之人。
行人名爲丘沈,原爲義陽郡人。
五年前,丘沈意外服用一株非人類長生者草藥,幸運進階1級長生者。自從意識到高等級長生者遠超常規部隊的機動作戰能力,晉室越來越重視長生者的收編工作。丘沈進階1級長生者的次月,駐戍荊州的長生者分部就層層審查丘沈的前三代祖輩,政治審查合格之後,迅速把丘沈吸收到舞陽營。未幾,晉室又授予丘沈縣吏職位,令其專項負責各種與長生者有關的基層工作。
兩年前,丘沈進階2級長生者。晉室随之提拔丘沈,調遣到襄陽郡山都縣做縣尉,全權負責山都縣的治安。晉家制度,一縣之内,縣令爲一把手,主薄爲二把手,縣尉爲三把手。區區縣尉,或許比上不足,丘沈卻非常滿意自己的縣三把手地位。
年初,丘沈進階3級長生者,晉室旋即提高優待。豈料,就在晉室走程序批準丘沈移調它縣任職縣令之際,青色龍氣突然間垂青丘沈,打斷了丘沈的既有人生規劃。
平心而論,丘沈根本不想要甚麽青色龍氣垂愛。
丘沈家境貧寒,爬到一縣縣令,已經很滿足了,何必再冒殺頭風險造反呢?可是,丘沈不傻也不蠢。就像益州刺史趙廞的悲劇,其間種種豈是一句話能夠解釋清楚的?即使丘沈真心實意不想造反,舞陽營和靖南營願意相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