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東生笑說:“我還以爲孫權準備逃亡北方呢。”
劉備:“十餘年後,晉之天命逸散,屆時北方大亂,僅能偏安江南一隅。我等因天命移情而潰敗,待天命厭惡司馬氏時,他司馬懿又能如何?北方,我會去,孫權肯定也會去。隻是,天地靈氣現在剛剛蔓延到沛國郡和襄城郡,無山川大澤之險可依,我們莽撞去了北方,豈非自投羅網?”
魏東生若有所思。
有了長生種子體系外力幹涉,現在司馬懿沒有死,劉備和孫權也沒有死。當少數三國群雄能夠長命到“八王之亂”,千年殺戮世界的五胡亂華又将怎樣展開呢?
294年2月,長生種子有效範圍繼續擴張,豫州颍川郡、梁郡和揚州丹陽郡永久納入長生種子體系。今世豫州,僅有颍川郡、襄城郡、汝南郡、梁郡、沛郡、谯郡、陳郡等郡,随着颍川郡和梁郡永久納入體系,整個豫州都被長生種子體系覆蓋。
吳國國都建業,地居揚州丹陽郡。丹陽郡與廬江郡毗鄰,誰曾想到近在咫尺卻是天涯之遠,江夏郡、蕲春郡、九江郡、汝南郡等等轉了一大圈,才輪到丹陽郡享受長生種子體系的紅利。而且,時間也太巧了,偏偏是晉國兼并吳國的次年。
理智些的人,昨年見證豫章郡和鄱陽郡之變,都能猜到丹陽郡爲期不遠;可是更多感性的士族百姓和長生者,卻願意相信這是神威莫測的天命之力。天命讓孫吳滅亡,孫吳不得不亡;天命讓晉國制霸天下,漢吳皆不能擋路。
凡此種種,有着天命在晉的人心所向,晉國的統治無比穩固。
現實世界曆史裏,司馬衷癡呆不任事,先有賈南風擅政,後有司馬倫篡位掀起八王之亂,其聲望差到極點。而在千年殺戮世界,司馬懿長命至今,司馬師、司馬昭兄弟長命至今,司馬炎也長命至今,他們實質掌控晉國權利資源分配,間接令癡呆不任事的司馬衷弱化爲傀儡圖章。有了祖宗幫忙分憂,司馬衷遂垂拱而天下大治,輿論人人都誇司馬衷乃是可爲萬世帝皇榜樣的賢明皇帝。
其實,也勿怪大家盛誇司馬衷賢明。
司馬衷登基以來,因爲癡呆不任事,權力盡歸祖宗,可謂且忠且孝;期間又南征吞并孫吳,漢末亂世以來首次混一六合,開創了當之無愧的和平盛世。隻看表面政績,司馬衷絕對不輸于其父司馬炎。
也隻有魏東生這樣的異界來客,才會驚訝司馬衷的美名贊譽。
當然,晉國隐患依然存在。
漢吳崩潰過程全方位展現了天命神威,再有野心的枭雄也不敢挑釁司馬家族的統治。九州統一之後,随着精兵猛将外調邊疆,四野雜胡簌簌發抖不敢異聲,這盛世沒有絲毫水分。
可惜,成也天命,敗也天命。5級長生者即能觀望未來國運變幻,十年之後北方開啓新一輪混戰,317年晉室退守江南。枭雄今日有多畏懼天命,心底就有多麽渴盼十年之後的北方大亂,此時的和平盛世僅僅隻是明日混戰的蟄伏。無論匈奴鮮卑烏桓各部,還是中原世家大族,都在低調積蓄實力迎接未來的北方大亂。
與此同時,晉室也自私自利地予以反制。
晉室的反制策略,并非違逆天命盡己所能團結北方力量,而是自暴自棄地準備徹底舍棄北方沃土。自司馬懿預見到晉室即将喪失北方國運,他就耗時耗力協調國家資源重心經營南方。如果天命不願意讓我司馬懿統治北方,我司馬懿又何必在北方浪費時間呢?
無血攻克建業之後,晉室當即宣布建業爲大晉國南方陪都,不惜在北方橫征暴斂,集中無數人力物力資源重新修繕。單以都城規模而論,預期中的建業新城甚于舊都洛陽數倍。
爲了填補江淮人口缺失,爲了充實南方各州實力,晉室近期又啓動“北人南遷”國策,即強制性把北方百姓遷徙到南方墾殖。北人南遷國策,野蠻地強制百姓離家移民,理所當然引來北方世族百姓的反感。北方世族百姓咬牙切齒暗罵司馬家族:“爾輩且猖狂吧,你們也就剩下十來年國運了!”
除了這些藏在和平盛世之下的矛盾,司馬家族内部也有小隐患。
經過數十年經驗積累,長生者對天命機制越來越了解。258年時,孫權令呂蒙觀望子孫氣運,隻能用“一團”“濃郁”等模糊詞彙分别形容孫休和孫皓的區别。三十餘年之後,通過各國曆任皇帝的實踐,帝皇命數越來越能精準預測。司馬懿而今觀望子孫氣運,已能通過氣運色彩、粗細等細節精确到年:司馬衷約有16年帝運,司馬倫約有1年帝運,司馬熾約有4年帝運。
290+16(司馬衷)+1(司馬倫)+4(司馬熾)=311年。
司馬懿看到的未來,晉室316年徹底失去北方國運,被迫偏安江南殘存。可是,環視血裔子孫,司馬懿數來數去,最多隻能預測到311年,311年之後又由誰來做皇帝呢?司馬懿苦思不得,隻能參照司馬熾的年齡推測下一任皇帝或許還未出生。司馬熾生于284年,現今才十周歲,如果下一任更年輕,也在情理之中。
司馬懿猜對了一半。
現實世界曆史裏,繼任晉懷帝司馬熾的是晉愍帝司馬邺。司馬邺生于300年,司馬懿現在當然找不到他。但是,開創東晉王朝的司馬睿,其生于274年,現已以例襲封琅邪王爵。司馬懿近距離見過司馬睿,卻無法觀望到司馬睿的帝運,其間顯然存在一定問題。
因爲長生種子的有效範圍限制,魏東生不曾親眼見過司馬睿,暫時無法解釋司馬睿的異狀。魏東生推測假想,西晉到東晉的變革,并非血脈自然而然繼承,天命此時掩飾司馬睿的帝運特征,或許是對曆史帝王的保護機制。如果猜測爲真,其他未崛起的帝皇,長生者理該也無法通過天命機制提前尋找到他們。
事實一定程度驗證了魏東生的猜想,氐成創始者李雄生于274年,可無論李雄,還是其父李特,晉室都無法覺察到他們的異狀;匈奴漢創始者劉淵,而今授官北部都尉,晉室也未能提前覺察到他的危險。
應命之人,無法提前絞殺。
司馬懿隻能預見益州和并州之變,卻無法提前尋到李雄、劉淵等禍源。
回到司馬睿的問題。
彙總數十年來經驗,司馬懿隻能預知偏安江南時的“王命下沉”:司馬炎嫡系未來暗淡無光,某地方王爵偏安江南,爲晉室續命。因爲世人看不到司馬睿開創東晉的帝運,司馬家族其它支脈暗中鬥争,渴望取代司馬炎一系。
盡管在司馬懿、司馬師、司馬昭等老祖宗眼裏,皇帝隻是聽命祖宗谕令的傀儡而已。可在各路支脈眼裏,皇帝榮譽其實很有價值,值得他們爾虞我詐競争。原因很簡單,時至294年,長生種子總數目已經快速膨脹到588枚,已知人類長生者數量也猛增到350人到400人之間。與數十年前相比,人類長生者已經很多了,可九州人口以數千萬計算,長生者的概率其實不到十萬分之一;即使聚焦到司馬家族,哪怕從司馬懿算起,繁衍百餘年的司馬氏也人丁興旺,别想奢望血脈子孫人人都能分享長生種子福利。
年齡最長的初代長生者陸康,而今已然168歲高壽,且因爲進階5級長生者而返老還童到44歲面貌。以44歲新陳代謝水平享受168歲樂事,這種祥瑞實例比傳說中的八百歲彭祖更能令人羨慕。不知不覺間,長生者說法漸漸取代異俠說法,如果陸康這樣的壯年老壽星都不算長生,甚麽才是長生呢?
168歲壽齡令人豔羨。
退一步,五六十歲就有可能老病而死;進一步,活到168歲依然身強力壯,如果有選擇,誰願意放棄融合長生種子的機會呢?司馬氏各支脈,都想借勢皇帝榮耀多分一些長生機會。長生的誘惑和皇帝的權勢,有誰願意放棄呢?有了司馬懿鎮壓氣運,地方宗室固然不敢莽撞發動八王之亂級别的叛亂,卻也因爲司馬炎嫡系未來注定衰敗而激烈内鬥。
以上這些,皆是晉室面臨的内憂外患。
奈何,魏東生很快沒有閑心思隔岸觀火。
吞并孫吳之後,晉室又開始次序削藩,割據廬江郡近百年時間的絕聖門首當其沖。294年11月,晉室擢升陸康爲豫州刺史,擢升劉晔爲颍川郡太守,擢升魏東生爲九江郡太守,盡數調離廬江郡。
面對晉室浩浩蕩蕩的天命威嚴,絕聖門門徒也像昨年的孫吳世族那般紛紛擾擾,許多人都有了想法。仕途縱橫多年的陸康更第一時間站隊晉室,其不請示魏東生就先斬後奏接受聖旨,單槍匹馬趕赴豫州刺史治所所在的陳郡陳縣。陸康老奸巨猾,奉了晉室旨意又不願意徹底得罪魏東生,複令陸氏核心子弟充當人質趕赴絕聖門總堂口解釋:“天命在晉,其令難違,我姑且代替絕聖門表示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