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洽談涉到方方面面,不能急,也急不來。
魏東生暫停朱二郎事件的協商溝通,靜觀其變-态度觀察曹cao這次的劫數。
十餘日後,北方忽又傳來一條急訊:曹叡病死途中。
出乎意料,曹叡竟赴了曹丕悲劇,也沒有熬過邺城到蓼安城這段路程。曹cao短短十餘年間不斷白發人送黑發人,兒子早逝,孫子也早逝,當真可悲可歎。乍聞曹叡死訊,曹cao一時間茫然若失,不曉得他在躊躇長壽之苦,還是在憐憫兒孫相繼早夭。
又過十餘日,曹叡靈棺運送到蓼安,曹cao哀容出城迎接。
豈料,變故陡生。
魏東生正由夏侯惇陪伴,背手豎立北城門上,遠遠遙望曹cao迎接曹叡的靈棺。5級長生者超自然力量加成下,魏東生耳聰目明到超越碳基生命上限,登高俯視能夠看清楚人目不能及的畫面。
魏東生視野裏:曹cao率領文武勳臣悲聲哭喪曹叡,怎想剛行至曹叡靈棺前,護送曹叡靈棺的近衛親兵突然殺氣騰騰圍住曹cao等人。數十張弓,數十副弩,一起指向曹cao。包括曹cao在内的虎豹營長生者,皆是最低等級的1級長生者,他們根本沒有能力逃避弓弩齊射。如果曹叡靈棺是某人刻意布置的陷阱,幾乎有百分之八十幾率瞬間射殺曹cao。
魏東生暗暗點頭:“原來劫數警示在這裏!”
驟然遭遇弓弩圍困,曹cao親信嘩然大噪,間或有人以君臣大義斥責對方。約三五分鍾時間,城門上的夏侯惇才遲遲意識到事情有變。夏侯惇急匆匆抛下魏東生,一邊喝令守卒封閉城門,一邊呼喚親信集結駐屯蓼安城附近的可信部隊。
又過數分鍾時間,形勢漸漸清晰。
卻是曹叡的确已經死亡,但他并非大家以爲的急病病死,而是慘死于刺客夜襲。
曹叡病重退位前,拜曹宇爲大将軍,令其與夏侯獻、曹爽、曹肇、秦朗等人臨時輔政。又因爲曹cao才是曹家真正的領袖,夏侯獻、曹肇留在邺城臨時統領政務,曹宇、曹爽恭謹護送病重瀕死的曹叡,趕赴蓼安詢問曹cao意見。豈料,途中曹叡慘死刺客夜襲,且蛛絲馬迹表明,幕後黑手竟是大将軍曹宇。曹爽是曹叡的少年玩伴,兩人感情極深,若非曹叡繼承魏王勳爵,曹爽不可能有今日富貴。查明曹宇害死刺客,曹爽怒火沖天,不僅即時誅殺曹宇爲曹叡複仇,更要誅殺殘忍害死曹丕、曹叡父子的幕後大黑手曹cao。
不管真相到底如何,曹爽目前就是這麽宣傳的。
曹爽說,曹丕和曹叡,都慘死于曹cao之手。
曹cao殺子殺孫,悖逆人倫,理該千刀萬剮。
曹cao爲什麽殺子殺孫呢?
曹爽解釋說:因爲曹cao留戀大權在握的日子,不允許曹丕、曹叡等繼承人削弱他的威望。
衆所周知,越是略不世出的豪傑,越是待子苛刻。例如秦始皇帝,他曾嫌棄扶蘇不成事,間接導緻扶蘇自殺,引起秦國士心混亂;又例如漢武皇帝,巫盅之禍逼反太子劉據,朝政動蕩了許多年。曹cao這樣的枭雄,即使并不在乎子孫争權奪利,與子孫理念不合或者嫌棄子孫蠢笨無知的念頭,卻是可以理解的。忽略陣營對錯,大家或許不會相信曹cao狠心到殺兒殺孫,會有幾率懷疑曹丕和曹叡的壯年病危都事出有因。
魏東生繼續專注觀察遠方形勢。
殺氣騰騰對峙片刻,曹爽遲遲露面,并向曹cao憤怒咆哮。曹cao卻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仿佛眼前根本沒有刀劍弓弩威脅,時而疾聲厲色,時而怅然傷神,坦蕩與曹爽交流,片刻之間就壓倒了曹爽的氣勢。又過一會兒,曹爽突然跪向曹叡,抱着靈棺一角,嚎嚎大哭。随着曹爽這一跪,近衛親兵的士氣陡然衰落,射手松弛弓弦,弩手懈怠收回箭矢,一場兵變眨眼間煙消雲散。
曹爽暗弱無智,碰見曹cao這樣的枭雄,三言兩語間傻傻停止兵變也是理所當然的結果。
對于曹cao來說,曹爽或許連一招之敵都勉強。
然而,就在魏東生以爲曹cao即将大獲全勝之際,形勢再度發生詭異變化。
應該是爲了徹底安撫曹爽撤去近衛親兵,曹cao孤身上前,一臉微笑扶起曹爽。曹cao正準備對痛哭流涕的曹爽說些什麽,靈棺帷幕間突然亮起刀光。隻見刀尖圓弧輕快滑過曹cao脖頸,一顆大好人頭随之血淋淋斜着抛向天空。
魏東生當場愣住。
魏東生萬萬沒有想到,就在消弭曹爽兵變的霎那,曹cao突然被一名刺客削去腦袋。
與此同時,曹爽也愣住,傻乎乎摸了摸濺到他臉頰的幾滴血液;圍困曹cao的近衛親兵也愣住,一些機靈的士卒,急匆匆張弓舉弩,重新瞄準曹cao親信;曹cao的親信文臣武将也愣住,目光傻傻望向抛物線落地的曹cao頭顱;剛剛被曹cao要求駐兵不動的夏侯惇也愣住,好一陣兒,他才又驚又怒頒布軍令。
畫面僅僅靜止十餘秒時間,就猛然如火山爆發,數千精銳各爲其主混亂厮殺起來。稍有智慧就該明白,當曹cao被突襲斬首霎那,兵變就必須以血和火了結。誰能赢得這起小戰役,誰就有機會問鼎豐厚的曹cao遺産。
這一切,都與魏東生無關。
考慮長生種子有效範圍一直局限在廬江郡,魏東生根本沒有能力影響其它州郡,何必過度參與這場與絕聖門無關的兵變呢?
對于曹cao的狼狽遇刺,魏東生隻能感慨一句遺憾。
任他曹cao如何雄才大略,任他曹cao把蓼安城經營成鐵桶江山,也難抵擋關鍵時刻的一縷刀光。刀起刀落間,曹cao就成了一顆血淋淋頭顱,一切王圖霸業都成了笑談。
活着才會有希望,或許這就是明日帝國幼兒園入學考試的真旨吧。
先保住性命,才能奢談将來。
……
北城門悲怆雄壯的厮殺聲中,魏東生飄然祭起輕功跳下南城門,從容撤回大别山腹地。
又過數日,蓼安兵變終于塵埃落定。
結果再次出乎魏東生意料,暗弱無智的曹爽竟然大獲全勝,曹cao、曹仁、夏侯惇、曹洪等一群聲威赫赫的勳功老将都慘死于兵變之禍。
當日兵變詳情不得而知,曹魏方面公開的定案結論,卻盡數歸罪于朱二郎。經過一定扭曲宣傳,這場奇葩兵變,可笑成了朱二郎處心積慮的陰謀。
曹爽叙事結構下,“事實”成了這副面孔:曹叡趕赴蓼安城途中,朱二郎買兇行刺,并誣陷曹宇爲幕後黑手。待曹爽傷心欲絕風塵仆仆趕到蓼安城,朱二郎又趁大家不備,突然親自行刺曹cao。得逞之後,朱二郎又利用曹cao之死刻意制造混亂,引發一場沒有誰對誰錯的大混戰。混戰中,朱二郎利用其4級長生者恐怖勢力偷偷藏匿步卒之中,斷斷續續又刺殺了曹仁、夏侯惇、曹洪等勳功老将。
言而總之,朱二郎才是蓼安兵變的幕後黑手,是曹cao輕信朱二郎,才導緻了這場本來不該發生的悲劇。
話說回來,朱二郎爲何如此憎恨曹cao呢?
曹爽叙事結構解釋說,因爲朱二郎親生父親死于張遼威震逍遙津。就像朱老丈的罪孽,須由朱桓、孫權等東吳高層背負,張遼的殺父之仇也得由曹cao、曹仁、夏侯惇等魏國高層償還。朱二郎的理智已經被仇恨怒火燒盡,他向孫權複仇,他向曹cao複仇,爲此不惜制造一系列殺孽。一切證據都表明:朱二郎罪惡滔天,不容寬恕。
曹爽旋即海捕天下:無論蜀吳,若能攜朱二郎頭顱來見,立時賞賜萬金。
朱二郎成了刺殺曹cao兇手,曹爽及急需重組的虎豹營,自然不會再包庇他。爲了盡快擒拿朱二郎歸案,曹爽高調派遣使者與絕聖門達成合作協議,希望魏東生親自督率鎮魔堂搜捕朱二郎的下落。
但是,結果卻詭異地疑團重重:朱二郎消失了。
蓼安兵變之後,鎮魔堂聯合虎豹營、異寶營、解煩營、無當營等把廬江郡翻個底朝天,也沒有尋見朱二郎的蛛絲馬迹。魏東生以殺戮升級機制審視廬江郡,最終得出可疑的結論:朱二郎或許逃出了廬江郡。
隻有朱二郎逃出廬江郡,他才不會成爲其他長生者殺戮升級的經驗值。
隻要朱二郎逃出廬江郡,才能完美解釋朱二郎的無影無蹤。
當然,朱二郎究竟是主動逃出廬江郡,還是被動出走廬江郡,就難說了。即使魏東生彙總所有資料,蓼安兵變也充滿了各種詭異,真正的幕後黑手或許既不是背黑鍋的朱二郎,也不是擺在明面的曹爽。就當日曹爽被曹cao三言兩語忽悠瘸的表現,魏東生更願意相信遠在千裏之外的司馬懿運籌帷幄主持了蓼安兵變。
不管真相如何,朱二郎短時間内是找不到了。
案犯朱二郎不知去向,殺人案隻能無限期拖延。
再說蓼安兵變之後的時局大勢。
蓼安兵變之後,曹爽果斷排除曹cao屬意的曹霖和曹志兩名王位候選人,毅然把曹叡的養子曹芳,推到魏王寶座。未幾,司馬懿宣布全面站隊曹爽,兢兢業業輔助曹爽設計擒殺夏侯獻、曹肇等競争者。
現實世界曆史裏,曹叡去世之後,曹芳繼位,曹爽秉政。千年殺戮世界颠三倒四許多年後,卻在239年陡然回到曆史舊路,一切的一切,充滿了宿命感和詭異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