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晔智慧超群,慣來有自己的想法。
盡管奉命前來黑石城邀請陸康,劉晔卻無意做廬江郡太守劉勳的傳話筒,黑石城此行甚至亦是劉晔主動請纓。原因,很簡單。劉勳此時已然中計,他無視盡在眼前的孫策大敵,準備揮師攻打寄食豫章郡海昏、上缭等地的前揚州刺史劉繇的殘部。劉晔情知孫策大概率乘虛來襲,索性遠來黑石城走一趟,近距離瞧瞧最近幾年名聲越來越響亮的絕聖門。
來到黑石城,劉晔第一印象竟是安甯祥和。
自袁術退守揚州,淮南武裝沖突迅速頻繁起來,兵災人禍數不勝數。以廬江郡前治所舒縣爲例,舒縣本是廬江郡最繁華之地,但數年前孫策和陸康的攻防戰卻幾乎把舒縣燒成白地。待劉勳赴任廬江郡太守,舒縣業已殘破不堪常駐,間接迫使劉勳不得不把廬江郡治所挪到皖縣。盡管得益于政策傾斜,皖縣人口規模和經濟規模迅速提高,卻明顯遠遠不如戰前的舒縣。
袁術敗亡之後,殘兵敗将湧向皖縣,一方面兵将蠻橫,不服管教;一方面人多糧少,物價騰升,皖縣附近的治安瞬間大壞。此時此刻,皖縣百姓沒有心思關注劉勳和孫策誰勝誰敗,紛紛小心翼翼阖門閉戶,謹慎躲避那些浪蕩街頭的驕兵悍将。
有了皖縣等負面形象,正常人文環境的黑石城驟然變得安甯祥和。
當然,這也有魏東生的功勞。十世轉生世界裏,魏東生以總人口約一萬國民的順塔王國起家,南征北讨數十年,最終奠定了魏夏王朝六百年國運。魏東生既有十世轉生得來的實踐經驗,又失去禁止傳播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等枷鎖,經營起小小黑石城可以說易如反掌。192年到199年,短短數年時間,黑石城就有了繁華小鎮趨勢。
劉晔親自感受黑石城祥和氣氛,啧啧稱奇說:“果然仿佛世外桃源。”
劉晔畢竟年青且沒有功業可言,陸康熱情接待他僅僅出于場面禮節,而非慧眼識英雄一眼看穿了他的才華。面對劉晔的别有心思感慨,陸康明顯興趣乏乏,偶爾才會随意回答一句。覺察到陸康的怠慢,劉晔不以爲意,平靜心态維持客套笑容。走到一處醫院,劉晔驟然停步:“據說江左頗有名氣的道士于吉,也不遠千裏來到黑石城?”
陸康敷衍答說:“有之。”
劉晔情知與陸康待在一起難有半點收獲,索性告辭:“陸老之心,小子已經明了,改日就返程舒縣回禀郡守。”
陸康點頭:“如此甚好。”
劉晔旋即轉換話題:“小子請纓來黑石城,除了轉述郡守的拳拳之心,還有一些私心,想近距離見證異俠傳說。還請陸康原諒小子無禮,允某在黑石城四處轉一轉。”
陸康懶得和劉晔浪費時間,當即分道揚镳。
辭别陸康,劉晔慢步走訪黑石城街頭,默默搜集絕聖門的相關資料。絕聖門目前有門衆和門徒之分,凡是直接效力絕聖門者,無論男女強弱,皆爲門衆;唯有少數覺醒内力氣感,能夠飛來飛去者,才被尊稱爲門徒。截止目前,絕聖門各堂口共有八名門徒,泰半都是遊俠兒或者說破産農民出身,劉晔稍稍熟悉者僅有陸遜、于吉兩人而已。
陸遜年滿十四周歲,調入鎮魔堂,間或奉魏東生命令追捕山賊土匪及一些該殺罪犯。與兩漢年間的遊俠兒截然不同,陸遜出手時,飛檐走壁宛若平地,劍光如電馬如風,肉胎凡身的兇徒根本不是他一合之敵。短短兩年時間,陸遜就孤身逮捕兇徒十餘名,快速名揚天下,号曰小陸仙。陸遜出身官宦世家,有陸康、陸續等祖輩榮耀加成,士林都好奇心态議論紛紛,進而把陸遜當作異俠代表人物。
異俠,奇異俠客。
身兼玄妙的内力氣感,動辄飛檐走壁,非是人間豪俠所能相比也。
因爲不知道長生種子的真相和絕聖門的組織結構,廬江郡士族和他郡豪傑都把人類長生者呼作異俠。
于吉就更出名了。
與陸遜不同,于吉是江東名士,傳言張角聚衆所用的太平道,就是來源于于吉編纂的太平清領書。張角傳播太平道時,于吉也在南方燒香讀道術,符水救人,不知多少高官貴族都誠心誠意敬他。
怎想,于吉兩年前突然趕赴黑石城,不久更傳出他虔誠拜入絕聖門的勁爆新聞。消息傳到其它郡縣,士民嘩然沸騰。傾慕于吉者,都說魏東生是比于吉法力更強的天師,有機會定要拜入絕聖門門下;忌諱于吉者,則诋毀說“魏炅(魏東生)即今日張角,絕聖門即今日太平道”,國家若不早日清除此賊,必将滋生大患。
凡此兩條消息,劉晔焉敢不重視黑石城絕聖門。
來到黑石城,劉晔很快醒悟絕聖門遠比外界想象的更加複雜。
外界關注的陸遜、于吉,隻是絕聖門八門徒之二罷了。特别是平妖堂的南北兩舵主蕭群奇、唐學光,據說追随魏東生時間極早,且深得魏東生信任,專業負責天材地寶收集事宜。另外,于吉在絕聖門的地位是立心堂的舵主,立心堂另一名名曰左慈的舵主,盡管齒歲比于吉年輕了許多,地位和武功都不在于吉之下。在劉晔看來,如果魏東生真有張角那般野心,他或許不能席卷天下九州,卻必然能夠在廬江郡掀起狂潮。
劉晔走訪黑石城期間,偶然撞見了正在醫院診治的于吉。
劉晔假托郡守劉勳聲名拜見于吉,閑談數句拉攏感情之後,從容詢問起符咒之事。于吉性格平易近人,劉晔願意與他攀談,他也願意和劉晔閑聊,笑着擺手解釋:“拜入絕聖門以來,老道一不再燒香,二不再制符。”
劉晔驚奇不已:“此話怎講?”
于吉:“于某前半生修道,無論燒香,還是制符,都是嘗試借用他人經驗溝通天地至理。拜入絕聖門後,于某幸得門主賜下異寶煉化,瞬間醒悟甚麽才是真正的天地玄妙。既然燒香、制符皆是妄舉,于某怎可再執迷不悟?于某兩年前就聽取門主建議,從此廢棄燒香、制符等無用瑣碎,僅以岐黃之術繼續救治萬民。”
面對于吉的改頭換面,劉晔更加驚奇:“難道世間真有玄妙氣感?”
于吉微笑說:“待你有幸煉化異寶,便會知曉我所言非虛。”
劉晔苦笑:“異寶世間罕見,我豈有這般緣分?”
劉晔此言非虛。
絕聖門成立之前,人類長生者稀少,魏東生想收集非人類長生者也得親自查驗真假。這時候,如果一些漁民或獵人、農民偶然降服非人類長生者,必能鯉魚跳龍門,幸運進階長生者。可随着絕聖門現世,八門徒定時巡遊四方,他們通過長生者彼此能夠互相感應便利,總是能夠比普通百姓早一步發現非人類長生者的蹤迹。普通百姓固然仍有機會幸運進階,幾率卻肯定比絕聖門現世之前低了很多很多。
非人類長生者的刷新,現在基本上已經被絕聖門壟斷。
劉晔這樣的普通人類,憑幸運獲得非人類長生者的幾率越來越低。
劉晔好奇異寶說法,又不十分相信世間真有這樣的奇物,特别想讓于吉露兩手瞧瞧。可惜,于吉平易近人歸平易近人,卻根本沒有引劉晔入門的想法,搖頭婉拒了劉晔的要求。于吉自有内力氣感加持,他對劉晔無欲無求,何必耍猴兒般取信對方?
說一句難聽的話,劉晔信不信異寶說法,與他于吉有何幹系。
其它長生者,也是類似脾氣。
劉晔即使來到黑石城,也無緣得見絕聖門八門徒的非凡武功。
劉晔不甘心無果而歸,索性趁着劉勳出兵豫章郡空隙,一直留在黑石城收集更細節的情報資料。悠悠十餘日之後,一股殘兵潰至黑石城,傳來劉晔意料之中的噩耗:“孫策偷襲皖城。”
卻是孫策佯裝西攻黃祖,刻意欺騙劉勳離巢。行至丹陽郡、九江郡、廬江郡等三郡交叉點,孫策探聽劉勳中計遠攻豫章郡,立刻分兵兩路,一路進往彭蠡澤,攔截劉勳歸路;一路越過長江,直攻劉勳基業所在的皖縣。孫策此戰大獲全勝,一舉俘虜三萬餘人,并就地任命周瑜爲廬江太守。
此處,與現實世界曆史稍有不同。
現實世界曆史進程裏,早在孫策躍馬揚鞭對戰劉繇之初,周瑜就率兵投歸孫策;待周瑜随同孫策攻破皖城,孫策先任命李術爲廬江太守,後任命周瑜爲江夏太守兼中護軍。而千年殺戮世界裏,周瑜卻幸運了融合長生種子。孫策親自體驗過内力氣感的玄妙,不願意周瑜爲他做出如此巨大的犧牲,一次次拒絕周瑜的好意,折中說服周瑜暫時潛伏在廬江。時隔多年之後,孫策的觸角終于延伸到廬江郡,立刻不顧諸将反對言論,專斷獨行任命周瑜爲廬江太守。
除了周瑜等少數意外,孫策幾乎再現了現實世界曆史進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