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玩笑開的。
牛頓竟然萬裏迢迢跑到魯藩留學。而且,牛頓賴以成名的力學三大定律,十餘年前就被魏和學院的教授們搗鼓出來。魏東生突然間非常好奇,如果當世已經有了力學三大定律,牛頓還能爲古典物理學做出怎樣的貢獻?
當然,前提是新以撒等于牛頓。
新以撒是否真是牛頓呢?
魏東生暫時無法确定。
待委托好友前往普港和英格蘭調查新以撒的跟腳,魏東生才能做出準确判斷。短時間内,新以撒與牛頓之間的聯系暫且不提,像蕭若楠、龐永力、郭廣宏等人那樣視作追蹤樣本就好。
批準新以撒的入學申請,魏東生旋即幫助蕭若楠辦理入學手續。
送蕭若楠回家途中,突然沿街跑來一隊又一隊青島府衛兵。衛兵腰胯短劍,手舉刺刀铳,呵斥聲音勒令平民行人分開道路,顯然在護送身份尊貴人物趕往魏和學院方向。繼青島府衛兵之後,又是一輛又一輛各式各樣的馬車,浩浩蕩蕩最少三百餘匹駿馬。
蕭若楠第一次見到這般奢華的隊伍,咂舌驚歎:“這是誰啊?”
魏東生指着馬車上的标志:“魏藩公爵。”
蕭若楠恍然大悟:“藩公啊。”
魯藩王室常駐濟南府,平時視察海軍也往往去威海府,很少來青島府溜達。蕭若楠不懂王室、公爵有多麽富裕,卻想當然認爲如果是魏藩公爵,三百餘匹駿馬也好,五百餘匹駿馬也好,都是理所應當的奢華。蕭若楠僅僅驚訝魏藩公爵爲何到訪青島府:“奇怪,魏國公爵來訪,難道不應該從威海登陸嗎?”
魏東生不發表意見:“誰知道呢。”
王室規格的巡遊沒有秘密,蕭若楠和魏東生很快就知道究竟是誰來到了青島府。
答案是剛剛退位的前魏藩公爵毛思蕸。
毛思蕸退位不到月餘時間,她突然女扮男裝,趁姜忠魏、姜爲牟父子不備逃到周藩境内。或許周藩曉得毛思蕸底細,或許周藩不曉得毛思蕸底細,但周藩卻默許毛思蕸安然抵達魯藩境内的河南行省。眼見毛思蕸逃出魏藩國境,姜忠魏和姜爲牟隻好承認現實維護臉面,一邊承諾魏藩内閣繼續支付毛思蕸一定的生活費,一邊寬容允許毛思蕸的随從人員攜帶所有私人财富前往魯藩。
三百餘駿馬牽引的馬車,全是毛思蕸的私人财富。
據說毛思蕸厭惡政治傾軋,最初想經過魯藩的河南行省和皇室的湖北行省,遷居到多年來和平立國的楚藩境内頤養天年。怎奈國際氣候多變,魯藩和吳藩聯合起來遏制皇室;趙藩又把魯藩當成後盾,間接站隊魯藩陣營,導緻皇室不得不和昔日仇敵魏藩合作。毛思蕸害怕皇室把她賣給魏藩,遂在魯藩境内逗留許久,一度想遷居到南方越藩或者更南方的南洋避難。
可還是一句老話,國際氣候多變。
魯藩缺乏戰略縱深,如果趙藩倒下,就要直面魏藩壓力。魯藩内閣眼見魏藩集中全力攻打趙藩,果斷決定與趙藩和燕藩建立更親密的合作關系,于是毛思蕸這張牌就有了極大價值。如果姜忠魏和姜爲牟父子越過了底線,不管毛思蕸願意不願意繼續做女公爵,魯藩都可以舉起毛思蕸旗幟幹涉魏藩内政。
魯藩需要毛思蕸,不允許她離開魯藩國境。
毛思蕸無可奈何隻能妥協,旋即表示多年來一直仰慕魏和女院,希望定居魏和女院附近。魯藩内閣寄望毛思蕸執政魏藩以後對魯友好,願意滿足毛思蕸的一切适當條件,遂派人護送毛思蕸來到魏和女院。
魏和學院建校以來,毛思蕸是爵位品級最高的來客,意義非凡。魏和學院管理層把毛思蕸求學當成提高影響力的難得契機,各方面積極配合毛思蕸,旋即在魏和女院乃至青島府掀起一陣毛思蕸飓風。
耳聞毛思蕸這樣的堪比藩王的女公爵決定長居魏和女院,蕭若楠這樣的平民女子非但沒有嫉妒貴族平民之間的鴻溝,反而激動的面紅耳赤:“我竟有幸和女公爵一起求學。”
當然,這些都與魏東生無關。
魏東生最多持續關注魏趙燕三國戰争的發展。
時間來到1663年,趙藩在保定府西水寨以三萬六千步騎幾乎全殲魏藩兩萬五千步騎,魏藩統帥姜忠魏僅率領千餘輕騎兵僥幸逃回國内。西水寨戰役結束,趙藩聲威大振,諸藩遲遲意識到飽經戰亂摧殘近百年的河北諸府漸漸迎來了複興。
現任魏藩藩王,是魏大廉之子魏武威。
若幹年前,魏大廉率領趙藩武卒于保定府大破魏兵,陣殺魏藩公爵毛尚并;若幹年後,魏武威再次于保定府大破魏兵,差點兒活擒姜忠魏。魏大廉和魏武威父子兩代人打出了趙藩的血氣,也打出了趙藩的國際威望,号曰魏藩克星。魏武威親力親爲創建的黑衣軍随之揚名天下,諸藩國的軍事觀察家不吝誇贊黑衣軍的進步性,都說黑衣軍或将取代魏武卒方陣,成爲新時代的軍事戰術标準。
可惜,魏武威也遇到了類似魏大廉的困窘。
盡管了赢得了西水寨決定性戰役,魏武威卻無法及時擴大優勢,收複毛九忠昔年奪走的固有領土。魏武威僅能依靠燕國海軍的配合,勉強收複了永平府和薊州府沿海諸縣,薊州府知府所在的薊州,也即是現實世界的燕京,仍然牢牢攥在魏藩手中。
與此同時,燕藩也趁勢發起反攻,不僅順利收複海州府、蓋州府等本次戰争失土,更把戰線推進到毛九忠昔年奪走的錦州府。如果燕藩和趙藩能夠齊心合力乘勝追擊,魏藩或将被迫吐出毛九忠時代的所有收益。
奈何,趙藩和燕藩并不一條心。
近些年,魏藩主力都在趙藩境内作戰,趙藩遭受的戰争損失遠遠超過燕藩。如果此時齊心合力打垮魏藩,燕藩極大概率趁機收割絕大多數勝利果實,進而取代魏藩成爲橫亘趙藩北方的大敵。趙藩藩王魏武威甯願容忍魏藩繼續霸占薊州府、宣府、朵顔府等地,也不願意燕藩趁火打劫。于是,趙藩乘勝和魏藩簽署和平協議,坐觀燕藩和魏藩繼續鬥毆。
面對周藩和趙藩的相繼退出,燕藩自然很不高興。
可燕藩覺得魏藩軟弱可欺,怎肯放過這難得機會,即使隻剩下它一家,也要竭盡所能吞噬魏藩的元氣。
1667年,姜爲牟病逝。姜忠魏勉強忍着白發人送黑發人的苦痛,把年僅四歲的姜爲牟嫡長子姜立國扶到魏藩公爵寶座。姜立國才剛剛四歲,姜忠魏卻已經白發蒼蒼,如果姜忠魏此時突然逝世,姜立國有能力坐穩位置嗎?
魏藩權貴不免有些浮躁。
燕藩更趁機發難,把前線推進到興中府(朝陽市)、懿州府(阜新市)。
魯藩也躍躍欲試,遣兵護送毛思蕸歸國與姜忠魏談判,希望姜忠魏把姜立國的公爵之位讓給毛思蕸。或者,姜忠魏把毛思蕸列爲第一繼承人,當姜立國因故死亡時,毛思蕸便可再度重掌魏藩權力。
姜忠魏強硬态度拒絕了魯藩的敲詐,拒絕毛思蕸回歸魏藩。毛思蕸聽取魯藩使者建議留在魏藩約一年時間卻了無所獲,最終郁郁返回魯藩青島府魏和學院。姜忠魏厭惡毛思蕸試圖在魯藩支持下回國奪權,冷酷停止生活費補償,揮霍無度的奢華生活漸漸耗盡了毛思蕸的積蓄。這次回返魏和學院,毛思蕸驟然失去往日風光。
經蕭若楠介紹,魏東生實時向毛思蕸伸出援手。
毛思蕸把她的固定資産和一些藝術作品交給魏東生打理,魏東生則每月準時支付給她一筆生活費,免得毛思蕸窮到餓肚子。這種合作類似養老保險,假如毛思蕸交給魏東生銀元,雙方約定年利率5%,魏東生将固定資産和利潤平均拆解成每月生活費即可。毛思蕸僅能保障她未來不會窮到餓死,魏東生卻能早早獲得一筆大額資金運營其它項目。
毛思蕸的固定資産還是很有一些的。
原因前面有所提及,姜忠魏已老,姜立國尚弱,誰能肯定毛思蕸沒有希望重回魏藩?許多呂不韋似的豪商,都願意在毛思蕸身上下注,這些政治投資旋即成爲魏東生的運營本金。
可惜,毛思蕸遺憾地令所有投資者都失望了。
燕藩進取心極強,不僅在1668年到1670年三年時間裏蠶食了錦州府、興中府、懿州府等毛九忠戰果,又穩步當車把前線推進到海刺府(呼倫貝爾市)、木塔府(興安盟)、金山府(通遼市)。雖然前線戰争屢屢受挫,長壽的姜忠魏和漸漸長大的姜立國卻借助共禦燕敵名義慢慢穩住魏藩國内局勢,根本沒有毛思蕸投機取巧機會。
僵持到1676年,魏藩和燕藩簽署和平協議,魏藩把西伯利亞地區宗主權交給燕藩,把金州府、興中府、懿州府、廣甯府、錦州府割讓給燕藩。趙藩收複了永平府和薊州府出海口,燕藩收複了廣甯府和錦州府,毛九忠好不容易開疆辟土奪取的出海口,全部淪喪于姜氏魏藩手中。1656年到1676年,漫長的魏周趙燕四藩戰争就此正式,毛九忠帶給魏藩的輝煌随之落幕。
這也是所有英雄的悲哀。
任你武功蓋世又能如何?
時間滴水穿石,輝煌漸漸落幕,所有努力都将毀于崽賣爺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