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勤士兵告訴步安世,洛巴策會戰臨近尾聲時吳敬忠不幸被飛機轟炸傷了左腿,随即調到安全的後方。據說吳敬忠的傷勢很輕,僅僅走路時有些跛腳而已。但溫得浩克會戰即将完美收官,未來軍事鬥争轉爲經濟建設乃是大趨向,聯盟黨考慮吳敬忠是計算機專業學曆的技術人才,遂把他調到亟須重建的電信部門。
步安世恍然大悟。
原來吳敬忠受傷了,才與國内情報組織失去聯系。
可轉念一想,步安世又覺得不對。
吳敬忠隻是跛腳之傷,去的又是與互聯網有關的電信部門,怎會與國内驟然失去聯系呢?
其中定有其它原因。
步安世抽空匿名輾轉寄給吳敬忠一封密碼信,委婉提醒他:“銜将春色歸巢去。”
步安世忙于鎮壓烏西國境内的非法武裝力量,沒有時間時時刻刻監視吳敬忠。待步安世再一次抽出時間嘗試聯系吳敬忠時,愕然發現吳敬忠以密碼信形式回他一句“倦鳥歸巢”。步安世繼續追蹤,驚訝發現吳敬忠竟然申請回國,甚至此時此刻已經飛抵國内。步安世急忙聯系上級,上級施施然告訴他任務到此結束,未來不必再關心吳敬忠一事。
這樣莫名其妙的展開,令步安世大覺郁悶。
步安世卻不知道,國内情報部門其實比他更郁悶。
吳敬忠失聯的真正原因是他叛變了。
準确說,吳敬忠做了逃兵,他不想再爲華國政-府做間諜。
與此同時,吳敬忠又有站在華國立場思考的樸素愛國主義精神,既不願意爲華國做事,也不願意出賣華國。吳敬忠去年就陷入這樣的兩難,洛巴策會戰期間的炸傷,真相是吳敬忠一心求死,懦弱心思希望死亡解決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的矛盾。誰曾想,吳敬忠的戰友,竟然在緊急時刻以自己的血肉之軀救了吳敬忠一命。這樣的結果導緻吳敬忠深陷更深層次的愧疚,單方面掐斷了與國内情報部門的秘密聯系。
步安世的委婉提醒,令吳敬忠意識到逃避不能解決問題。
自覺愧對戰友們的厚愛,又自覺愧對祖國的重托,吳敬忠狼狽逃回華國内地。
吳敬忠是半路出家的間諜,可謂情報部門外圍的外圍,即使他已經叛變投敵,也難供出有損華國核心利益的情報。與此同時,吳敬忠加入聯盟黨之初就像步安世那樣被暗中特殊标志,聯盟黨爲他分配的也都是不涉及核心情報的外圍工作。因此,面對吳敬忠私自逃回國内的異動,烏聯方面簡單以逃兵定罪,華國情報部門也不準備對他從重從嚴處罰。
近期負責與吳敬忠聯絡的尤隊長,持之以恒做吳敬忠的思想工作:“再考慮考慮吧。”
吳敬忠搖頭:“我已經考慮半年時間了。”
尤隊長:“這決定将會影響你的一生。與你的一生相比,半年時間無論如何說都非常短暫。”
吳敬忠:“我心意已決,華國是我的母國,烏聯是我的第二祖國。我不想背叛華國,也不想背叛烏聯,如果我說肯改口的人,早就在烏聯改口背叛華國了。尤隊長,你請不要勸我了,我願意接受一切懲罰,即使上級決定判我死刑。”
尤隊長:“吳敬忠同志,不要滿嘴死啊死的,我們情報部門是保家衛國陣地的一部分,不是嗜殺殘暴的東廠、錦衣衛。你的問題組織正在研究中,以你的情況,最嚴重的結果也絕不至于判處死刑。”
吳敬忠:“我願意接受任何懲罰。”
尤隊長聳了聳肩:“好了,我不勸你了。但是,我還是好奇你爲何做出這樣的選擇。數年之前,你無視領導的批評,自作主張潛伏調查正在國内秘密串聯的聯盟黨;而現在,你卻願意爲聯盟黨接受任何懲罰。能和我說說你的心路轉變過程嗎?”
吳敬忠笑了笑:“因爲我在潛伏過程中,越來越傾向聯盟黨的政治理念。”
尤隊長:“哪些理念呢?”
吳敬忠:“聯盟黨的理念都是公開的,随處可見。”
尤隊長:“我想知道具體哪條打動了你。”
吳敬忠拒絕:“我不想說。”
尤隊長勉強:“說說罷。”
吳敬忠搖頭。
尤隊長換一種思路說服吳敬忠:“其實,你的退縮并非個例。在你之前,已經發生過更嚴重的事件,某名受命潛伏的間諜悍然選擇叛變,向烏聯供出二十餘名情報人員。雖然因爲聯盟軍急需彈藥供應不得不向我國妥協,即使他們逮捕了二十餘名情報人員,也隻能一一歸還我國,但是該事件仍然令國家感覺非常被動。據悉,除了我國,歐美國家的情報組織也在烏聯接二連三碰壁,要麽被人舉報暴露,要麽潛伏間諜駭然選擇叛變。一家藏頭藏臉黑客組織形成的國際組織,憑什麽讓大國情報組織步步維艱?一家不能生産槍械子彈的小國,憑什麽說服你們這些大國子民爲它流血?如果不能解決這些核心問題,我們的情報工作很難繼續開展。”
吳敬忠:“我說了,我不想背叛華國,也不想背叛烏聯。”
尤隊長:“我想,這不算背叛烏聯吧。向我解釋你爲何越來越傾向聯盟黨的理念而非勞動黨的理念,從某種意義來說,也算是向我布道吧。如果你能說服我信仰聯盟黨的理念,聯盟黨肯定更加人丁興旺。”
吳敬忠保持沉默。
尤隊長突然再度轉變話題:“離家快三年了吧?”
吳敬忠眼眸裏浮現一絲怅然。
尤隊長:“想不想回家見見你的父母和妹妹?”
吳敬忠喉嚨蠕動一陣:“可以嗎?”
尤隊長:“你的問題,說嚴重固然很嚴重,說不嚴重卻也不嚴重。如果你願意配合組織研究聯盟黨理念實踐細節,我可以向組織申請讓你以正常身份回到你的父母和妹妹面前。”
吳敬忠的心靈瞬間出現漏洞:“你問吧。”
尤隊長笑說:“我問你答式交流,太機械死闆。我更想聽聽你視角下的納尼亞内戰和聯盟黨理念實踐細節。”
吳敬忠有些不知所措:“我說啊?”
尤隊長笑着安撫吳敬忠:“咱們随便談談,你情緒放輕松一些,想起來什麽就說什麽。”
吳敬忠回憶一陣兒,緩聲說:“願意冒着生命危險趕赴納尼亞的志願者,大抵都是一群有故事的人。除了我這樣蓄意潛伏的間諜,他們都曾被殘酷社會狠狠傷害過,心底藏着改變現狀的野望。就像我的一名戰友……”
吳敬忠說到這裏,聲音突然頓住。
吳敬忠口中的戰友就是那名以血肉之軀救他一命的戰友。想到戰友臨死前的囑托,吳敬忠頓時羞愧到心髒隐隐發痛:如果戰友曉得他以命相救的吳敬忠原來是一名居心莫測的間諜,如果戰友曉得他以命相救的吳敬忠懦弱選擇了逃避,他肯定會在天堂裏後悔當時爲何撲上去吧。
吳敬忠心中愧疚自責:“我這樣的人,不配被你救。”
尤隊長及時打斷吳敬忠的傷感:“你的戰友怎麽了?”
吳敬忠回到眼前的話題:“我的戰友……姑且稱呼他S吧。”
尤隊長:“爲何不用真名?”
吳敬忠:“我怕你們打擾他的家人。”
尤隊長:“你覺得假名就能遮掩一切?”
吳敬忠:“最少能夠拖延一點兒時間,你們越晚找到他們,他們的安甯時間就會久一點兒。”
尤隊長沒有再糾纏真名假名:“談談你的戰友S吧。”
吳敬忠:“S少年浪蕩愛玩,高中二年級時就無心學業,無論如何也不願再讀書。哪怕S爸拎起鞭子抽他,S也要一心一意要辍學,真是傻的可憐。S爸是一名特技廚師,因爲擔憂辍學的孩子未來無法營生毅然辭職,耗盡所有積蓄回到老家所在的城市開了一家小飯店。S爸的手藝極佳,飯菜色香味俱全,飯店剛開張就紅紅火火。”
“豈料,兩月之後某一天,一場意外打斷了S爸的創業迷夢。”
“那天,飯店外面轉來一名身穿特權宗教服飾的乞丐。S爸憐惜乞丐窮困,好心端了一碗雞蛋面給他吃。誰曾想,這一碗雞蛋面竟鬧出了大事。乞丐風卷雲襲吃完雞蛋面,砰的一聲把瓷碗擲碎在地,胡攪蠻纏罵S爸歧視特權宗教喂他吃某肉。S爸解釋說這隻是一碗雞蛋面,絕對沒有某肉,乞丐卻繼續撒潑打滾罵S爸的碗不幹淨、筷子不幹淨、案闆不幹淨、鍋不幹淨,就是想一心一意想侮辱他。”
“期間,S年輕沖動罵了乞丐兩句,乞丐旋即冷笑糾集一群信徒,不但當場把S爸的店砸了,還拎着木凳把S和S爸砸的滿頭流血。S憤恨報警,怎想警察來了,竟滿臉無可奈何地勸S爸說:‘隔壁就是他們的地盤,你在這裏開店就罷了,還把飯菜做的這樣好吃,他們能不砸你的店嗎?對方有宗教政策大旗,又有高官庇護,你們還是認命賠錢,争取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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