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東生解釋：“由于曆史原因，華國在烏有國缺乏影響力也缺乏足夠的華裔基礎，想在烏有國尋找華國血統孤兒千難萬難。與其翻山遍野苦苦尋覓，不如就地作假，騰籠換鳥方式把華國少年直接送到烏有國。”
姬素素質疑說：“烏有國百姓肯認同黑種人、白種人、黃種子等比例的太陽系組織麽？”
魏東生哂笑說：“我去烏有國，不是爲黑人族群送溫暖。就像春秋系在華國的發展是以我爲主的發展，篡權烏有國之後的新政-府，也将是以我爲主的新政-府。白人族群控制的經濟體系，黑人族群的部落體制，都是新政-府即将鐵拳粉碎的舊社會關系。與社會改造大震蕩相比，兩百萬烏有國人哪有心情關心所謂的人種比例？”
姬素素：“哦。”
篡國話題暫時到此爲止。
環視全球格局，現今國際秩序由美國主導，華國則合縱連橫尋求破局的契機，對外宣傳求同存異，對内宣傳和平外交。讀華國政治課本長大的國民，總是過多強調國與國之間的對等性，心裏想着念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樸素價值觀。這樣的大背景下，魏東生颠覆烏有國的設想，既不符合華國國家利益，也有違社會主流價值觀，很難得到實質意義的贊同。
魏東生不确定姬素素肯否支持他。
但是，魏東生願意試試。
腦機融合是大項目，欲發展腦機融合，必須先發展腦科學。華國腦科學研究相對落後，魏東生爲了推進腦機融合，不得不在全球範圍内揮舞美元鈔票招攬生命科學家。
然而，爲錢而來的人，也将爲錢而去，金光洞實驗室的高新科技随時都有洩露風險。
與其被動洩露，不如主動公開。
金光洞實驗室将會成爲開放的、合作的、透明的腦機接口基礎技術研發實驗室，每當這個實驗室産生了新的研究突破，春秋搜索都會及時向全球人類公布。當然，這種無私奉獻精神是受迫于基礎科學不完善的化被動爲主動策略。在能夠便宜操作的方向，譬如具體的實用技術，譬如哪咤系列的衍生科技，都會暗中轉移到其它實驗室繼續深入研究。
建立最基礎的腦電磁信号分析模型之後，第二步研究将會迅速并行展開。
金光洞實驗室繼續純粹性科學研究同時，太陽系組織将會在另一間實驗室展開帶有政治色彩和軍事色彩的補充研究，且項目代号已經定爲“太陽系”。與公開的透明的金光洞實驗室不同，太陽系實驗室對研究員的素質要求相對較低，對研究員的忠誠要求則相對較高。
魏東生準備把姬素素安排到太陽系實驗室。
魏東生希望姬素素不要辜負自己對她的信任。
腦機融合是長期項目，太陽系組織亦不可能苛求一日成功。太陽系組織成員都是欲望複雜的人類，爲了保證他們對春秋系的依賴感和歸依感，還要建立利于組織成員相互作用、發揮各自才能的良好環境，進而引導他們與組織緊密團結在一起。
姬素素選入太陽系實驗室之後，她既是一名研究員，也是太陽系組織的生活輔導員。實驗設備到位之前，姬素素的工作強度比較輕松，遂陪着九名烏有國少年玩耍聯絡感情。與九名烏有國少年交流過程中，姬素素發現3：3：3比例之外，華裔始終掌握太陽系組織的領導權，郭星陽是隊長，荷蘭裔白人少女郭星木及英國百人和蹄兔族黑人的混血裔郭星土爲副隊長，等等。簡簡單單的九名成員組織，已然凸顯魏東生理想中的權力結構。
日子一天天過去。
這日，姬素素把九名烏有國少年由太陽系研究室領回東馨國際中學。正準備離開東馨國際中學，姬素素忽然聽到陌生聲音招呼：“姬素素？”
姬素素循聲望去，數米外走來兩道倩影。凝視兩三秒，姬素素遲遲認出其中一人，恰是數月前領她入職報到的戚麗蕊。念及戚麗蕊當時的善意，姬素素停住腳步向戚麗蕊問好：“哈，好久不見了。”
戚麗蕊依稀記得姬素素分配到了人工智能部：“工作還順利吧？”
姬素素：“還行，你呢？”
戚麗蕊自嘲語氣說：“我啊，上月月初剛剛轉正，最低檔的3250元基本工資。雜七雜七福利加起來，扣完保險和個稅，大概實際到手4500元吧。”
戚麗蕊的不滿，直沖雲霄。
顯而易見，戚麗蕊認定自己的價值遠遠超過月薪4500元，她不甘心在春秋搜索人事關系部混吃等死。
姬素素不了解戚麗蕊也不願意說閑話，笑呵呵轉移話題：“你有親戚在東馨中學讀書？”
戚麗蕊停止抱怨，回到純粹的見面招呼語氣：“我們是來做慈善的。”
姬素素訝然：“慈善？”
戚麗蕊先把同行者推出來介紹：“這是我的朋友冉茜茜，盤陽師範學院畢業的……對了，茜茜，我記得你也是學計算機的呀，應該和姬素素有共同話題。”
冉茜茜尴尬擺手：“别，别。我腦子笨，學習成績一塌糊塗，我在公司裏都不敢說我是學計算機的。”
姬素素笑着自謙說：“我的技術也不行呢。”
冉茜茜：“我是真不行。畢業論文答辯時，你曉得導師怎樣說我的？導師說，若非你四年本科期間幾乎沒有逃過一次課，學習态度還算誠誠懇懇，我絕對不會通過你的畢業論文。就業指導老師也和我說，有些人不努力，是态度問題；有些人努力了仍沒有結果，那是真不适合這行業。我呀，是真地不适合計算機行業。”
倒完苦水，冉茜茜又好奇追問姬素素：“你在春秋搜索工作？”
姬素素簡短回答：“人工智能部。”
腦機融合項目尚未獨立成部門，姬素素對外公示的人事關系挂在人工智能部，倒也不算說假話。
冉茜茜畢竟畢業自計算機專業，雖然學習成績一塌糊塗卻對人工智能研究等難度有一定的模糊印象，登時露出憧憬神情：“你好厲害啊。我在學校讀書時也想攻讀人工智能，可惜，我沒有學計算機的天賦。”
姬素素與冉茜茜不熟，随口簡單謙虛兩句之後旋即回到最初的話題：“你們在東馨中學做慈善？”
戚麗蕊：“是啊。”
姬素素笑說：“東馨中學還需要慈善？”
戚麗蕊代爲解釋：“肯定需要啊。東馨中學的學生，貧富差距極大，富的富，窮的窮……”
姬素素訝然打斷戚麗蕊的叙述：“東馨中學還有窮學生？”
姬素素與九名烏有國少年聯絡感情時，曾主動了解一番東馨中學的背景。東馨中學是盤陽市響應國家素質教育政策的實驗中學之一。素質教育是很好的說法，它反對應試教育的填鴨教學，全面培養學生們的能力拓展、道德素質、身心健康、個性發展，等等。可惜，美好的理想總是難以落到實處，素質教育在實踐過程中慢慢變成金錢教育。
東馨中學明面的學費很低，和公立中學相仿，但正常課目之外的形式多變素質教育帶來的雜費，則令絕大部分家庭束手無策。譬如“讀萬卷書，行萬裏路”活動，東馨中學爲了開闊學生視野，每學年組織兩次自費國内旅遊、兩次自費國際旅遊。以2008年學年爲例，國内旅遊分别去了雲南昆明和陝西西安，國際旅遊分别去了墨西哥和埃及。四次國内外旅遊的開銷，就能令一群中産階層家庭半夜裏噩夢醒來，對讀萬卷書行萬裏路說法叫苦不疊。
另外，“讀萬卷書，行萬裏路”隻是素質教育實踐之一。
又如層出不窮的興趣班，學生每一樣興趣背後也都需要大量的金錢支撐。
近期統計數據顯示，爲了緊跟素質教育步伐，東馨中學每名學生的年均開銷高達10.4萬元人民币。
戚麗蕊繳完保險及個稅，實際到手月薪約4500元，一年十二月不吃不喝才能攢夠5.4萬元。簡單對比兩個數字就能明白，戚麗蕊這樣的基層小職員，傾盡所有也供養不起孩子在東馨中學讀書。無論基層小職員的孩子有沒有學習天賦，他們鐵定因爲支付不起昂貴的學雜費開銷而被東馨中學拒之門外。姬素素曉得東馨中學的背景，因此聽說戚麗蕊來東馨中學做慈善，頓時泛起荒唐感覺：“東馨中學的學生，需要你們來做慈善？”
戚麗蕊聽懂了姬素素的懷疑。
這件事，的确荒唐。
不過，戚麗蕊有戚麗蕊的想法。
戚麗蕊沒有慈善之心，來東馨中學也并非真心做慈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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