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海厚茫然怔愣。
宮海厚懂魏東生在說些什麽，卻又不懂魏東生想說些什麽。
趙冰或許覺得魏東生以點擊爲例在問網頁、論壇的問題，宮海厚卻明白重複點擊現象并不局限于網頁，靠主動判斷服務成功率也無法解決所有的重複點擊問題。宮海厚懂魏東生以重試機制之中最簡單的簡單重複爲例面試他，一時之間卻又不明白魏東生究竟想考察他什麽。
宮海厚遲疑答說：“50%吧。”
魏東生追問：“爲什麽呢？”
宮海厚：“呃。”
宮海厚畢竟剛剛畢業，缺乏翔實可靠的運營經驗，僅能憑印象回憶曾經讀過的代碼，類似場景的判斷好像默認設置爲50%。宮海厚感覺50%這個答案靠譜，卻不懂爲什麽靠譜，今日碰到魏東生追問，隻能自己的靠臨場發揮：“如果成功率有50%，兩次連續失敗的概率爲25%，三次連續失敗的概率爲12.5%，四次連續失敗的概率爲6.25%；五次連續失敗的概率爲3.125%，六次連續失敗的概率爲1.0625%。最多重複點擊六次，失敗概率就已縮小到可控範圍。”
宮海厚以爲魏東生考究他的技術底蘊。
然而，宮海厚錯了。
魏東生無意以一場面試爲宮海厚貼上價值幾何的标簽。魏東生答應和宮海厚見一面，隻是應對趙冰等熟人推薦的策略。魏東生不會鐵面無私簡單粗暴拒絕熟人的走關系走後門，這樣的公正，代價太大。但是，魏東生也不會爲了維持與熟人之間的良好關系而搭上春秋公司的前途。因此，魏東生的面試，内容貌似非常簡單，其實都是沒有固定答案的開放試題；應聘人員的經驗越多，想的越多，考題越來越複雜延伸。
這一道題的答案，關鍵點不在30%、50%、70%。
如果應聘者意識到脫離環境的回答是無意義的，追問具體的服務功能、具體的場景、具體的流量，貌似簡單的題就會無限複雜下去。譬如，最簡單的流量。舉例來說，QQ這種即時聊天工具，如果用戶規模限制在一百，一名在校學生就能輕松搞定；待用戶規模膨脹到十億，技術實現難度也随之飛速提高，莫說在校學生的業餘團隊，便是騰訊的專業團隊，也如履薄冰。每秒萬次請求、每秒億次請求、每秒百億次請求，技術實現難度是截然不同的。
魏東生沒有簡單對錯論斷評價宮海厚的回答，輕飄飄轉移了話題：“你應該明白，程序員并非靈感型職業，它更依賴于經驗積累。無論我幫你推薦，還是你走正常招聘通道，你現在的情況，到了春秋軟件，隻能從實習生開始。”
宮海厚曉得應屆畢業生從實習生起步是很正常的現象，答說：“我懂。”
趙冰已經工作兩年，不在乎實習生與否，更敏感工資待遇：“月薪多少呢？”
魏東生：“春秋軟件的實習期是三月，如果表現優秀，可以縮減到一月。嗯，我想想，2004年度的工資标準，實習生的基本工資爲月薪1403元，轉正之後月薪1952元。”
趙冰臉頰浮起失望：“也不多啊。”
魏東生：“确實不多。”
趙冰刻意忽略基礎工資和實得工資之間的區别：“高中辍學去南方打工，努努力，也能有月薪1900元收入吧。你們春秋軟件不是以高薪聞名嘛，怎麽才1900元月薪？”
魏東生解釋說：“春秋軟件内部施行九級制度，實習工爲一級，基本工資1403元；正式員工爲二級，基本工資1952元。二級員工擺正态度跟上進度，通常兩年之内就能評到三級，三級員工的基本工資爲3904元。”
趙冰的情緒由失望轉成驚喜：“三級員工的基本工資3900元？”
魏東生：“是的。”
趙冰：“兩年就能評到三級？”
魏東生：“這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一般來說，如果兩年或三四之内無法評到三級，基本已經歸類于可放棄部門。如果公司需要裁員，這部分員工優先裁撤；如果他們想離職，公司也不會挽留。其實，有天賦有進取心的話，特别是一線程序員，通常半年時間或一年時間就能評到三級。”
趙冰：“四級員工呢？”
魏東生：“四級員工的基本工資是5856元。”
趙冰咂舌不已：“二級員工1952元，三級員工3904元，四級員工5856元，你們春秋軟件加起工資都是成倍增加的啊！五級員工呢？”
魏東生：“五級員工的薪水通常以年薪描述，基本年薪爲13萬元。”
趙冰頓時瞪大眼睛：“五級員工年薪13萬元，豈不是月薪一萬多了？”
魏東生：“是這樣的。”
趙冰：“怎樣才能評到五級？”
魏東生：“五級員工最直觀的标準，是能夠單獨負責小項目。”
趙冰：“小領導？”
魏東生：“能夠單獨做事的小領導吧。”
趙冰冷吸一口氣：“小領導就能拿13萬年薪，難怪都說春秋軟件的薪資水平高。”
宮海厚也聽的熱血澎湃，仿佛五級員工是手到擒來的囊中之物。
盤陽市四五線小城市市民的視野，無法和北上廣等大城市比較。時間穿梭到十餘年之後，月薪一萬也是盤陽市市民眼裏的高薪。能在2004年拿到13萬年薪，沖擊力自然更加強烈，趙冰忍不住豔羨：“早知道，我也去讀計算機了。”
在座的女生，對簡單重複等枯燥技術讨論不感興趣，待聽到魏東生和趙冰談起薪水，才紛紛投來震撼的目光。安雲眉的校外朋友還好，她們要麽是官二代吏二代，要麽是富家子女，雖然覺得13萬年薪挺高，卻不會太羨慕。安雲眉的校内朋友就不淡定了，這群高中三年級學生正面臨高考之後的專業選擇，都很關心未來哪些專業最吃香，紛紛追問：“五級小領導就13萬年薪了，六級呢？”
魏東生一次性回答完：“六級員工的基本年薪爲32.5萬元，七級員工的基本年薪爲130萬元。”
這群高中三年級女學生異口同聲驚呼：“年薪130萬元，這是月薪11萬元啊。”
聽到月薪十一萬元，安雲眉的校外朋友也不禁側目。
高中三年級女學生聽說總共有九級，旋即好奇追問：“八級和九級呢？”
魏東生：“八級員工和九級員工，已經不依賴基本工資了。”
耳聽春秋軟件誇張的薪水，這群高中三年級女學生紛紛意動，考慮高考選專業時是否選擇計算機專業。魏東生覺察到她們的情緒，心想如果真以金錢爲誘餌勸她們選擇計算機專業，她們未來大學的同班乃至同系的男同學肯定燒香祭拜魏東生厚恩。雖然那樣的畫面很美，魏東生卻負責态度簡單科普計算機專業的利與弊，告訴她們這一行也是金字塔，不是所有計算機專業的畢業生都有希望年薪一百三十萬。
閑侃間隙，生日聚餐套房外突然傳來喧嘩吵鬧聲。
然後，套房側門被撞開，四名便服男女快步沖向U型桌。
安雲眉最爲敏感，套房被撞開的一瞬間，立刻高聲斥問：“你們是誰？”
安雲眉不是傻傻追問來者是誰，而是呼喚她的保镖，預警有不可控威脅靠近。魏東生理解安雲眉的警戒情緒，連忙緩解氣氛：“他們是我的安保。”
撞開套房的四名便服男女，都是魏東生的保镖。
魏東生從來不會忽視自己的安全，特别是億萬富翁事件出名之後，身邊最少常備八名便服保镖。魏東生抵達盤陽市一高與白果見面之前，已經有一輛車率先悄悄抵達，排除安全隐患；魏東生送戚麗蕊到月苑酒店途中，他們仍然一前一後保持安全預警。闖入套房的四名便服保镖，是明面安保力量；其它四名便服保镖此刻隐藏在暗中，負責收尾。
四名保镖沖到魏東生面前：“走廊裏發生了沖突，疑似黑色勢力的人拎出了砍刀和碎玻璃瓶，請盡快離開這裏。”
魏東生并不覺得有甚危險。
盤陽市的治安，還沒有亂到這種程度。
而且，剛才安雲眉介紹她的校外朋友，說其中一名女生，是分管治安巡警支隊等業務的市公安局副局長的女兒。有她在月苑酒店，這邊電話呼救，那邊就會以最快速度派來警力。再橫的黑色勢力，想來也不會無故挑釁一名副局長。
不過，魏東生信奉專業做專業的事，既然聘用他們負責自己的安全，就得尊重他們的判斷。
魏東生果斷起身，并扯起白果：“咱們先離開吧。”
魏東生轉首詢問戚麗蕊、趙冰以及安雲眉等女生：“你們呢，要不要和我們一起離開？”
戚麗蕊躊躇，目光快速在安雲眉、白果、趙冰之間遊動。
恰在此時，副局長的女兒也反應過來神，撥打父親的電話搬救兵。趙冰聽見警察字眼，心情徹底放松，聳了聳肩，笑說：“我在這裏等警察過來。”
魏東生沒有強求：“好，我們先走了。”
說罷，魏東生和白果在四名保镖護衛下匆匆離開月苑酒店。
與黑色勢力鬥智鬥勇英雄救美這種事情，從來不在魏東生的規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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